自小和她相依为命的兄长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在读书上还算是有慧根,本想着等侄儿考上了举人,她就豁出自己在四爷那儿的体面,给侄儿求一个官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内宅争斗,钮祜禄氏竟然这么狠,直接对她家人下手。
兄长给她递来的信里可是说了,她侄儿的腿很是严重,有落下残疾的风险,而身有残疾的人,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钮祜禄氏一出手就断了她侄儿的前程,如此不给人留活路,这让她怎能不恨?
顶着宋氏似要吃人的目光,钮祜禄氏红了眼眶:“妹妹知道姐姐这几日心里不痛快,可府中有府中的规矩,再是如何,姐姐也不能动手打人,若是...若是姐姐肯给妹妹道个歉,那这事儿也就罢了。”
“你做梦!”
宋氏恨不能上去再给钮祜禄氏两耳光,怎么可能给她道歉。
京城的冬日气候干燥,寒风凛冽,就这么一会儿,年淳雅的脸就有些僵,她不打算再看下去,正要抬脚回雅园,人就被叫住了。
“年侧福晋,您要为我家格格做主啊。”
是钮祜禄氏的丫鬟泽兰。
年淳雅脚步一顿,无奈转身。
只一瞬间,被众人围观的目标里多了一个她。
上次被福晋敲打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年淳雅可不敢应承泽兰的话,“后院事宜,理应都由福晋做主决断,桃枝,去请福晋来。”
“不必去请,本福晋已经来了。”
花园的事情刚闹起来,乌拉那拉氏得了消息,赶到花园门口,就听到了年氏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众人一惊,忙蹲身行礼。
乌拉那拉氏没有立即叫起,厉声道:“整日不是吵吵闹闹就是惹是生非,没有片刻消停的时候。”
宋氏脸皮一涨:“福晋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乌拉那拉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府中资历最老的老人了,向来稳妥,最让本福晋省心,本福晋也常在爷面前夸你。可你瞧瞧,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钮祜禄氏和你同为格格,更是阿哥生母,你怎能打她?”
宋氏低头,讷讷不语。
她何尝不知道,不管因为什么,只要她先动了手,占理的一方就不会是她,可她实在忍不下心里那口气,明明知道钮祜禄氏是罪魁祸首,却偏偏没有证据,还要看她在自己面前假模假样,别提多憋屈了。
钮祜禄氏在旁配合的捂着红肿的脸颊,默默流泪。
宋氏不后悔打了钮祜禄氏,她只后悔为什么没像郭氏那般,直接毁了钮祜禄氏的脸,那才叫解恨。
可惜已经动过一次手了,就不能再有第二次。
乌拉那拉氏暗自叹了口气,“钮祜禄格格,宋格格一向与人为善,服侍爷这几十年来,从不曾与人动过手,你可能告知本福晋,究竟为何,宋格格才动手打了你?”
钮祜禄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委委屈屈道:“奴婢也不知为何,奴婢从正院出来,瞧见宋姐姐脸色不好,还以为宋姐姐担忧自己的侄儿,便想着上前宽慰宋姐姐几句,谁知宋姐姐勃然大怒,就...就打了奴婢。”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年侧福晋经过,也是看见了的。”
蹲不住的年淳雅正悄悄的往金风身上靠,突然被钮祜禄氏点名,致使她动作一僵,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倒去。
眼见就要跟有些水迹的地面有个亲密接触,千钧一发之际,整个人被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年淳雅睁眼唤了声:“爷?”
四爷嗯了一声,扶着年淳雅站起来,拧眉问:“发生了何事?”
年淳雅识趣的低了头,这话自是有福晋来回。
乌拉那拉氏简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替宋氏说情:“爷,此事毕竟事出有因,念在宋格格是初犯,妾身觉得,不若从轻处罚?”
四爷连想也没想就点头:“福晋做主就是。”
当着四爷的面儿,乌拉那拉氏罚了宋氏一个月的月例,又赏赐了钮祜禄氏一番,以做安抚。
四爷对此没什么意见,只道:“天冷,福晋处理完了事情就回去吧。”
说完,四爷扶着年淳雅离开。
望着二人离去,荼白小声嘀咕:“不就是多蹲了一会儿,至于么。”
乌拉那拉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没搭理荼白:“回吧。”
年淳雅的腿脚有些僵麻,走路一瘸一拐的,很是难受。
四爷见状,打横把年淳雅抱起,一路把人抱着回了雅园。
花园离雅园虽然不是太远,但还是有段距离的,加上冬天年淳雅穿的也厚实,整个人怎么也得有一百斤出头。
被四爷放在榻上,年淳雅好奇的往四爷脸上看了眼,见他神色轻松,没有半分累到喘气的迹象,不由得有点纳闷。
不是说四爷是出了名的四力半么?
年淳雅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了,四爷的脸霎时黑了,掐住她的下颌道:“雅儿在想什么?”
“在想您是不是真的只有四力半。”
第43章
玉萃轩,宋氏气的直掉眼泪:“因为我,叫家里唯一的男丁日后没了指望,我还不能给侄儿报仇,这让我日后如何再有颜面见嫂嫂?”
那一巴掌,连利息都不够。
荷青连忙安慰:“格格别难过,日子还长着呢,不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耐心点儿,以后未必没有机会。”
宋氏吸了吸鼻子,拿娟帕抹了眼泪,“你说的对,来日方长,这笔账,本格格记下了,早晚有一日,本格格要钮祜禄氏加倍还回来。”
她虽然生气,但是她没有丢了自知之明。
宋家是包衣,而钮祜禄氏是正儿八经的经过选秀被指进来的格格。
钮祜禄氏父兄官职再低,那也比她的兄长强,况且钮祜禄氏是大族,她也没那个能耐去动钮祜禄氏的兄长亦或是侄儿。
那么,这笔账,就只能算在钮祜禄氏身上了。
宋氏想明白后,深吸一口气:“去打水进来。”
荷青应了一声,亲自去了。
宋氏净过面,坐在铜镜前重新上妆,看着铜镜里眼眶还微微泛着红的自己,硬是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青雀头黛绕过寡淡的眉毛,不过片刻,那个从容平和的宋格格又回来了。
她抬手轻触新画好的眉毛,当手不经意的触碰到头上的首饰时,动作猛然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荷青,本格格还有多少体己银子?”
荷青管着宋氏的银钱匣子,心里清楚的很:“格格,还有两千四百多两。”
这两千四百多两银子,还是宋氏这些年的月例银子,年节赏赐等等存下来的,因为宋家拮据,宋氏还时不时的贴补宋家,能存下这么多,已经不少了。
可宋氏一听,就摇了摇头:“这么点儿银子,哪里够。”
看病吃药得不少银子,若是用好药,就更贵了。
这两千多两银子,就算是全给了兄长,怕是也不够的。
宋氏垂眸,突然就瞧见了妆奁里的几样金银首饰,是颁金节前年侧福晋赏的。
她随手翻了翻,果然见上面没有内务府的记号,面上一喜,当即就把这几样东西给挑了出来,“从我的体己里拿两千两银子,再把这几样首饰一并送出去给兄长。”
荷青一听,犹豫道:“格格,您把银子都给了家里,那您怎么办?”
府里看似吃喝都用的是自己的份例,可哪儿能一点钱都不花,平日里想吃个好点儿的菜,不还是得花银子打点膳房,更别提眼下是冬天。
玉萃轩没有哪一年的炭是够用的,还是得用钱买……
宋氏把首饰塞到荷青手里,摇头道:“我不要紧,侄儿的腿才要紧。”
“快去呀。”
见荷青不动,宋氏忍不住催促。
荷青握紧首饰,一脸的纠结:“格格,不若您去求福晋,给宋少爷请个太医,太医的医术总比外面的大夫好。”
当局者迷,荷青若不提起,宋氏压根儿就没想起来。
宋氏眼睛一亮,瞬间激动了:“你说的对,太医的医术好,总不会让侄儿落下残疾的。”
在听到宋氏来意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略有为难:“你也知道,太医向来都是伺候皇室的,寻常官宦人家想让太医看诊,也得是得了皇上的恩典,这……”
宋氏急道:“福晋,这些规矩奴婢都懂,可是奴婢实在没办法了,奴婢娘家人丁单薄,只有这么一个男嗣,若是真的落下残疾,奴婢该如何自处啊……”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罢了,你让本福晋想想法子。”
“多谢福晋。”
锡兰阁,府医给钮祜禄氏开了消肿化瘀的药膏,泽兰动作轻柔的给钮祜禄氏上药,却一不小心弄疼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气的在泽兰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动作轻点。”
泽兰疼的一颤,委屈不已,钮祜禄氏脸上肿的厉害,动作再轻也不会一点都不疼。
她知道,格格这是把受了这一巴掌的气撒在她身上了。
泽兰不敢辩解,更加放轻了动作,好不容易给钮祜禄氏上好了药,身上已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感受到脸上舒适的冰凉,钮祜禄氏心中的怒气平静了许多,她扭头看向泽兰的胳膊:“给你自己也上点药。”
泽兰挤出一抹笑,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钮祜禄氏最不喜欢被人拒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胳膊上的掐痕就变成了青紫色,顶着钮祜禄氏的视线,泽兰给自己上了药。
刚上眼药,就得知了宋氏去了正院的消息。
钮祜禄氏眸底闪过一抹厉色,“就算福晋偏向她又怎样,至少爷不曾过问这件事。”
只要四爷不理会,这个哑巴亏,宋氏就只能咽下去。
泽兰缩了下脖子,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提醒钮祜禄氏:“可是格格,主子爷是没过问,但这并不代表主子爷心里不清楚……”
有些事情,秋后算账可比当场发作要严重的多。
钮祜禄氏不以为意:“没证据的事儿,怕什么。”
此时的钮祜禄氏仗着自己做事利落,没给人留下把柄,一点儿不带怕的。
可她却忘了,有的时候,有些事,是根本用不着证据的。
―――
因为问了句四力半,年淳雅被卯足了劲儿的四爷折腾了大半宿,第二日醒来时,身上哪哪儿都是酸疼的。
年淳雅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就该管住自己的嘴,这下好了,一时嘴快,把心里想的一下子给秃噜出来,四爷失了面子,可不就要逮着她报复回来。
早膳照例先用了一碗桃灵做的药膳,然后才用膳。
桃灵不仅精通药膳,还擅长按摩,见年淳雅用膳时都皱着眉,便自告奋勇道:“奴婢给侧福晋按按身子吧。”
年淳雅惊讶:“你还有这手艺?”
桃灵低头一笑,扶了年淳雅趴伏在软榻上,“奴婢记性好,学做药膳时也有闲暇比旁人多学一样。”
屋里一直点着炭盆,暖洋洋的,如同春日,年淳雅便褪去了外衣,只留下了中衣,好方便桃灵找穴位。
桃灵向来话少,手一覆上年淳雅的腰身,注意力就全在自己那双手和年淳雅的身子上,不再言语。
而这个时候,也是桃香例行向年淳雅禀报事情的时候。
“昨日宋格格回去后又去了趟正院,今日一大早,就听说正院有人拿了对牌入宫请太医,但奇怪的是,太医一直不曾入府。”
年淳雅歪着头枕着胳膊,对此事并不发表意见。
桃香顿了下,见年淳雅没有要问的意思,就继续往下说:“还有就是关于四阿哥和五阿哥的,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不来往久了,钮祜禄格格就拘着五阿哥,不许五阿哥去耿格格那儿,而耿格格却没拘着四阿哥,所以四阿哥每日都会去锡兰阁见钮祜禄格格。”
正往炭盆里埋地瓜的玉露闻言,错愕道:“钮钴禄格格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就这么一件小事,两人高下立见。
金风斜了玉露一眼,玉露忙收了声。
但话既说出口,年淳雅自是听见了的,只不过这件事着实不太好评。
钮祜禄格格不让五阿哥出来,完全可以打着天寒,怕小孩子得风寒的借口。
耿格格让四阿哥出来,在旁人看来是她大度,最起码她和钮祜禄格格的事情,耿格格并未牵扯到四阿哥。
但不管她们怎样,这件事和她是没关系的。
这时,桃枝突然进来禀报:“侧福晋,小福子公公前来传话,说主子爷请您去前院一趟。”
“这个时候?”
年淳雅一头雾水,去前院干什么?
金风玉露一听,忙准备起来,给年淳雅挑衣服的挑衣服,备首饰的备首饰,积极的都不用年淳雅吩咐的。
桃枝点了点头:“是,小福子公公说他在外等着侧福晋收拾妥当,好给侧福晋引路。”
两刻钟后,年淳雅收拾妥当,披着厚厚的大氅,手里的珐琅彩手炉暖呼呼的。
小福子在前引路,年淳雅看着眼前和去书房完全不同的路,不由得问道:“这是去哪儿?”
小福子恭敬道:“回侧福晋的话,主子爷吩咐,让奴才引您去前院的练武场。”
年淳雅但凡来前院,十次里有十次都是去书房,没一次去过旁的地方,这还是第一次去练武场。
不过四爷让她去练武场做什么,总不能是教她练武吧?
年淳雅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练武场,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拉弓的四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感觉四爷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右手一松,箭矢嗖的一下飞出去。
凭借她5.0的视力看去,正中靶心。
一箭射过,四爷身后的小太监立马接过四爷手里的弓。
四爷这时才转身朝年淳雅看去:“过来。”
年淳雅慢吞吞的走过来,意思意思的屈了屈膝,仰着因匆忙而只涂了面脂的白嫩小脸道:“爷叫妾身来练武场做什么?”
四爷没说话,只把她手中的暖炉拿走,递给金风,拉着她的手就往练武场里用来休息的亭子里走。
直到进了亭子,年淳雅才看到亭子里的桌子上,摆了一排大小不一的弓。
还不等她再问,就见四爷松开她的手,拿起了最小的弓递给她,介绍道:“这把弓是爷八岁时用的三力弓。”
年淳雅试着拉弓,结果用尽了全力也不能完全拉开。
她有点窘迫,好像听到了四爷在笑她。
接着四爷又开始继续往下介绍:“这把弓是四力半弓,爷十二岁时用的……这把是七力半弓,爷刚刚用的就是这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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