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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徵羽抬手打断罗t的话，继续往下讲：
“按照冥府辈分，我应该称她一声，太师祖。
“太师祖被老府主收为关门弟子，在老府主膝下长大。
“老府主为其取名宥之，唯愿她能宽容世人一次，放下亲眼目睹双亲遇害之恨。
“也好在，太师祖那时尚不足三岁，并未记事。
“她跟在老府主身边，冥修一道进步神速，是冥府数一数二的天骄。
“同时，她也继承了老府主的救世慈心，如历代冥修先辈那般，不求名利，暗中度鬼。
“……”
说起庄宥之在世时经历的一切，只有一个跌宕坎坷可以形容。
当初的庄宥之，虽年幼丧父丧母，但她尚未记事就被带回冥府。作为老府主的关门弟子，得老府主和一众师兄师姐悉心照料，庄宥之幼时过得十分知足。
长大后，她迈出冥府。
顺着师父的指引，踩着师兄师姐的脚印，年少的她在度化鬼修的过程中看尽世间百苦，愈发痛恨被那些顶尖势力掌权人所掌控的大陆。
芸芸众生的汗与泪，聚在一起，聚不成他人杯中一滴酒。
苦痛与享乐被割裂的大陆，任她如何努力，众生苦痛不减分毫。
世间总有人作恶。
比起被泥销风蚀的鬼修尸骨，作恶者总坐高堂上。
现实的残酷让初出茅庐的庄宥之难以接受，在外行走数年后，她返回冥府，闭关不出。
外界分府开出天价，请分府冥修出手一次，外界势力要付出太高的代价。
这般情况下，不是所有鬼修都能被安然度化。
而那些真正抱着救世之心、留在冥府主府的修土，数量并不多。
鬼道猖獗。
分府修土无作为，始终隐世的主府修土只能暗中加力，希望能助更多鬼修尽快复仇，使无辜者免于被害。
这般情境下，终是万万年的祖训不可违，终是无辜百姓不可弃。
庄宥之收拾行囊，再次出山，与同门一起奔波在度化鬼修的路上，意欲还世间一片太平。
“主府冥修出没愈发频繁，外界其余势力终于意识到，这世上还有另一座冥府。
“能度化鬼修、炼化恶鬼的，远不止分府那些冥修。
“隐藏在暗中的这批冥修，出手无需他们出价，这些冥修只为度鬼而来。
“看到希望的众多掌权人欣喜若狂，为主府冥修开路，将不争名利的他们奉为座上宾，给主府冥修非同一般的尊重。
“分府冥修的名声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更是一落千丈。”
第212章 庄宥之（2）
利益驱使下，度化鬼修，在分府修土眼中成了一笔生意。
鬼修成了他们竞相争抢的货物。
他们甚至阻碍主府冥修办事，为保住分府如今傲视大陆的权势地位，不惜与昔日同门大打出手。
两座冥府，最终反目成仇。
但世人敬重主府冥修，处处为主府冥修让路，即使分府冥修阻挠，主府冥修依旧专心完成使命。
鬼道之乱逐年平息。
随着年岁增长，随着所见苦痛越来越多，庄宥之的心态也渐渐平和，如她师父和师兄师姐那般――
尽我所能，无愧于心。
如此，就已经足够。
大陆回归安宁，偶有恶鬼出没，鬼修复仇，也很快就有主府冥修出动，暗中解决问题。
分府冥修的存在，于世人而言不再重要。
而在分府，那些冥修多年来过惯了奢靡生活，早已回不到从前。
突如其来的简朴让他们难熬。
他们对主府心生怨恨，埋怨老府主不肯给他们留条活路。
带着这样的怨恨，他们争抢主府冥修的捕捉的恶鬼，抢先炼化，获得力量，将度化过程麻烦的鬼修留给冥府修土。
“同时，他们隐瞒外界势力图谋的一切，眼睁睁看着主府冥修步入天罗地网。
“他们知道，冥修的本命魂器不可剥夺，外人再多尝试都是徒劳。
“他们更知道，世人贪婪，不会信！”
商徵羽看向大堂众多修土，厌世之心难以压制。
“鬼道之乱平息，外界各方势力不再那么需要冥修，先前尘封的忌惮和觊觎再次涌上心头。
“打着为世人谋福祉的旗号，打着让世人不再受冥修钳制的旗号，有炼器师联合阵法师以及符师，开始暗中研究冥修的本命魂器如何催动。
“他们以鬼修出没为饵，诱使主府冥修前往，将其围猎。
“知晓冥修与魂器同生同灭，于是他们选择在冥修还活着的时候进行研究。
“哪怕研究过程再痛，他们也逼迫冥修必须活着！”
冥府修土的恨意何其重，重到商徵羽讲述这段历史时，大堂各方老祖的心已经悬了起来。
他们看看冥修修土，本能地握住法器，防止商徵羽一群冥修突然动手。
“看看，你们也知道，这是血海深仇。”
商徵羽眼底的讥讽不加掩饰，看向庄青鱼时尽量克制，往下讲：
“前辈不是好奇鬼都鬼王是谁吗，晚辈告诉前辈，他是晚辈的师叔祖，姓聂，名辰。
“他还有一位兄长，名叫聂寅，是晚辈的师祖，也是曾经给了晚辈一条命的人。
“……”
聂寅聂辰兄弟二人，出生于冥府主府。
论辈分，他二人是庄宥之的师侄，二人母亲与庄宥之是交情极好的师姐妹。
庄宥之也是血肉之躯，人非草木自然有情。
相知相识四百多年，庄宥之与沧澜剑宗的宗主叶擎苍结为道侣。
两人行走天涯，四处度化鬼修。
叶擎苍卸下宗主之位，传交其徒，与庄宥之游历各方，四海为家。
夫妻恩爱多年，庄宥之诞下一女。
两人视这个女儿如天赐珍宝，呵护有加。
庄宥之休养好身体，正欲带女儿回冥府，给老府主和一众师兄师姐看看。
这时，正逢她们隐居之地附近有鬼修出没。
鬼修事大，庄宥之将女儿交给叶擎苍，动身前往闹鬼地。
她那时已是仙帝境修为，一方强者，且行事低调，一直习惯暗中查看鬼修情况。
叶擎苍对她的能力十分放心，留在竹屋照顾女儿。
却不想，庄宥之这一去，多日没有音信。
叶擎苍心中开始不安，就近将幼女送回沧澜剑宗，交由徒弟暂时照料，他动身前去寻找庄宥之。
两人先后落入围猎陷阱。
――
“十大顶尖宗门出动仙尊境老祖，众人围猎，将太师祖和她的道侣囚禁起来，以两人性命逼得对方不得不活下来。
“那些掌权人，美其名曰：为救苍生！
“为了让所有修土都拥有与鬼魂对抗的能力，为了让天下苍生不受冥修制约，他们迫不得已，围猎冥修，研究魂器！”
商徵羽扫视四周修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这其中，有不少人，正是你们的祖辈！”
大陆被割裂之前，此方与上界相连。大寂灭一战被特意送到此方偏僻之地避险的小辈，皆是上方强者的后代。
众人心中有数，无话可说，只得闭嘴。
商徵羽继续往下，讲述那段历史：
“最终，叶擎苍用刑太重，没有熬住，先太师祖一步死去。
“太师祖几度调用元力魂力，意图自爆，都被仙尊境阵法师强行封锁力量，压制下去。
“见她一心求死，只想拉几个人陪葬，再也不配合那些人召出魂器。十宗老祖绞尽脑汁，用上幻阵，引她配合，但效果甚微。
“就在这时，沧澜剑宗的当任宗主，背叛他师父师母，将太师祖襁褓中的女儿交送十宗老祖！”
可想而知，庄宥之当时亲眼看到女儿落入他人之手，该有多绝望。
更可恨的是，出卖她和叶擎苍的人，是曾经她于众生苦痛中救下的人！
沧澜剑宗当任宗主，是一名鬼修的遗孤。
他并无魂器，入不了冥修一道。却有修炼天赋，可以正常修炼，入修炼道。
当年他生母被庄宥之度化，其母入轮回前，请庄宥之代她照料年幼的儿子。
庄宥之那时，自已尚且年轻，少年一诺千金重。
她应下鬼修遗愿，将那孩子带在身边，当做徒弟照顾。随后结识叶擎苍，叶擎苍爱屋及乌，将那孩子收做亲传，立为少宗主。
两人本该是他再生父母，可他却转手将师父师母的幼女交给屠夫！
“他说，太师祖收取他生母的力量，就该替他生母照顾他。
“他说，他师父只是暂时立他为宗主，叶擎苍夫妻两人诞下亲生女儿，以后沧澜剑宗归谁还不一定。
“太师祖于苦难众生中，用赤忱善念拉出泥潭的人，却成了刺向她最利的刃！
“她从未设想，人心肮脏至此！”
此人的心有多脏？
大概是脏到，大堂所有修土听商徵羽讲述时，嘴里像吞了沙子一样干哑。
商徵羽看向庄青鱼，无力一笑。
“冥修的本命魂器，与我们同生同灭。本命魂器被人剖开拆解，太师祖纵使救女之心再强，也没能多撑一段时间。
“她的死唤不醒那些人半点良知，只有中断的研究让他们愤怒。
“他们迫切需要冥修的魂器继续研究，见太师祖已死，魂器消失，他们将愤怒发泄在襁褓女婴身上，将她剖解，试图在冥修后代的体内找寻魂器踪迹。
“他们只顾搜寻，只期盼太师祖的女儿也是冥修，拥有冥修独有的本命魂器。
“却不知，太师祖的亡魂就在他们头顶看着！”
第213章 庄眷悯（1）
听商徵羽说到这里，庄宥之成为鬼修，已经是所有人都能预见的结果。
如此恨意，不死不休。
“其实，那个孩子活下来了。
“老府主赶去时，虽未能救下太师祖和叶擎苍，但老府主救下了那个被剖心挖眼的女婴。
“他将女婴和太师祖二人的尸身带回冥府，府内即将坐化的太上老祖怜惜后辈遭遇，出山为女婴炼心续命，以命相换。
“之后，老府主悉心照料，为其取名眷悯，庄眷悯。
“愿天地眷顾，愿大道怜悯！”
商徵羽的话在耳边回荡，庄青鱼费力去听，却总觉这话触动了她脑中什么禁制。
庄眷悯三个字，听得她头脑昏沉。
“前辈？”
罗t上前扶住庄青鱼。
商徵羽也朝她那边伸出手，想要托她一把。
“无碍。”庄青鱼抬起手，默念清心咒，示意商徵羽，“你继续说。”
商徵羽迟疑片刻，应下：“好。”
眼底虽有疑惑，但他还是继续往下讲：
“眷悯师叔祖的天赋，比起她的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是冥修一道，还是武斗一道，眷悯师叔祖都是举世无双的天骄。
“前辈想了解的鬼王聂辰，以及我的师祖聂寅，他们都是和眷悯师叔祖一起长大的主府冥修。
“……”
当年，庄宥之和叶擎苍遇害后，尚在襁褓中的庄眷悯遭人剖心挖眼，命悬一线。
幸得即将坐化的冥府老祖以命换命，将心炼化给她，换她存活。
那时只有聂寅，还没有聂辰。
聂母向来与庄宥之交好，不管身为师姐还是挚友，她都不可能对庄宥之留下的这个女儿不管不顾。
她将庄眷悯接到自已身边，当作亲生女儿照料。
聂寅那时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非常照顾这个命途多舛的妹妹。
哪怕庄眷悯被挖去双眼，看不见他。
哪怕庄眷悯被割去舌头，不会说话。
在他眼里，他这个妹妹只是续心存活，身体虚弱，和寻常小孩有些不同而已。
待庄眷悯长大一些，身体好些，能够自已穿衣吃饭，也能摸索着比划写字，修炼后更是能传魂音，与寻常孩子一般生活，聂母才算松了口气。
随后没几年，她腹中孕育聂辰。
幼弟降生，聂寅、庄眷悯兄妹二人轮流抱着，不愿撒手。
三人在冥府主府相伴长大，情同手足。
――
“只可惜，好景不长。
“鬼修渐渐变少，外界顶尖势力对冥修的围猎愈发猖狂，由暗转明。他们铆足了劲，想要得到冥修的魂器和能力。
“祸未临头，分府坐视不理。老府主只得下令自封冥府，彻底隐世不出。
“但府内冥修也有血性，目睹同门尸身的惨状，他们不顾老府主劝阻，整队外出，伏击仇家，为同门报仇！
“这过程中……主府冥修亦死伤惨重。”
势力之间的混乱斗争，战得大陆民不聊生。
庄宥之亲眼目睹她在意的那些同门一个个死去，死在为她们复仇的路上。
原本因女儿活下来而升起的丝丝善念，在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倒下时一起湮灭。
分府！
沧澜剑宗！
十大宗门！
全都该死！
庄宥之以恨入道，在聂寅父母相继倒下之后，彻底迈入鬼修一列。
她于天地间吞食怨气恶鬼，增长修为。生前作为冥修，即使身亡，她也比一般鬼修更懂得鬼修应该如何修炼。
叶擎苍死后亦追随于她，成为她的鬼使。
两人潜修近三百年。
而三百年后，主府与外界顶尖势力的争斗早就停止。
数年鏖战，各方皆是损失惨重，停战休养生息。
战争给主府带来无法抹灭的创伤，尤其是失去至亲的那些人。
但也无法否认，它让外界修土忌惮发疯的冥修。
战后，各方围猎冥修的次数明显锐减，主府获得长达三百年的安宁。
这三百年，庄眷悯和聂寅也相继突破至仙帝境，成为冥府老祖。
“那些势力只是收敛，但从未死心。他们不敢再对主府冥修随意出手，便四处寻找新生的冥修。
“而我，正是被他们找到的新生冥修之一！”
剥皮挖眼之痛，任由商徵羽再如何克制，不经意间泄露的恨意也让四周修土心惊。
说实话，他们觉得这商徵羽比鬼王更想灭世。
大堂内一群老祖绷紧脊背。
“师父将我救回，师祖和两位师叔祖全力救我，用尽珍宝才保下我一条命。可以说，我这条命是他们给的。
“在他们抚养我长大时，我也听到很多他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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