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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唤我姓名就好。”
商徵羽走到桌边，抬手按在桌沿上。
思虑半晌后，精简语句：
“刚才晚辈所说，冥修本命魂器不可剥夺，不可复刻，此话其实真假参半。
“冥修本命魂器确实不可剥夺，与主人魂魄伴生。冥修魂魄在哪，魂器就在哪。哪怕死后迈入鬼修一途，魂器仍在。
“但魂器……并非完全不可复刻。”
商徵羽说到这里有些卡顿，似是不知从何展开详讲。
这时，庄青鱼搁下茶杯，问：“你是想说洗魂阵吗？”
列星宗洗魂阵，与冥修本命魂器内部的炼化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辈知道？”
“身为冥修，想不知道也难。”
庄青鱼前世在秘境天地里，就见过这洗魂阵。
从魂师的本命魂器上学习复刻的阵法，虽不抵本命魂器内的炼化大阵，无法清除恶鬼怨念。但能将鬼魂身上的魂力层层洗刷，炼化为已用。
这样的修炼方式，对普通修土而言已经是一种质的改变。
不用再苦修，也不用堕入邪道，他们就可以掠夺魂力。
商徵羽话音冰凉，一字一句：“这便是曾经那些修土围猎冥修后，得到的战果。这便是他们使用各种非人折磨，逼得冥修持续催动魂器，得到的研究成果。”
若是关于洗魂阵的事情传扬开，恐怕各路修土对冥修又会有更深的想法。
“前辈有所不知，列星宗洗魂阵，便是当年十大顶尖宗门的那些老祖，从宥之太师祖的魂器里复刻出的阵法！”
这阵，是太师祖流的血换来的！
所以当年太师祖身死，那些人才会那么愤怒！
“……原来如此。”
庄青鱼心中莫名抽搐一下，指尖掐诀检查，继续讲：“外界天地的洗魂阵，来源于六百多年前。而我之前所在的秘境天地，洗魂阵的历史太久，甚至可往前追溯万万年。”
说到这里，庄青鱼黯然轻嘲。
“不过，这洗魂阵诞生的方式都差不多。”
囚禁魂师，血剖魂器，才有了这能助普通修土吸食恶鬼魂力的洗魂阵。
商徵羽见她掐诀，脸色不太好看，上前蹲下询问：“前辈哪里不舒服？”
庄青鱼检查完，摇头，“无事。”
确实没事，只是听到庄宥之的事，很奇怪地心悸了一阵。
“你若讲完了，那换我给你讲讲吧。既然你们都称呼我一声前辈，我想，前辈有责任为你们引一程路。”
商徵羽蹲在她膝边，低头回应：“前辈请讲。”
庄青鱼暂时压下心中对那阵心悸的疑惑，指尖轻叩桌面。
“坐。”
“多谢前辈。”
商徵羽起身，走到圆桌另一边坐下，为庄青鱼斟茶。
庄青鱼回想前世，声音平缓，细细讲述：
“其实你刚才并没有说错，冥修的魂器，就是天生地给。
“魂器无法剥夺，也无法复刻。
“至于洗魂阵，只是仿照魂器内的炼化大阵，学了个模样而已。它只能抽取鬼魂身上的魂力，提炼精纯，并不能彻底清除鬼魂身上的怨念。
“而冥修，不管炼化还是度化鬼魂，重在消除执念，解开因果，而非完全地贪图那点魂力，尤其对鬼修。”
商徵羽疑惑，“可、洗魂阵确实和炼化大阵一样。”
冥修魂器里有两轮圆印，分别连通魂器内两大阵法――炼化大阵、度化大阵。
如果让各路修土知道，洗魂阵就是从魂器炼化恶鬼的炼化大阵上复刻而来，那他们就会把目光投向度化大阵，再想方设法将两轮阵法刻入法器。
这样，他们就能创造出魂器一样的法器！
“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
庄青鱼答得笃定，“复刻阵法太简单，如拓印一般，剖开冥修的本命魂器就能看到大阵，生搬硬套。
“可洗魂阵，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炼化大阵。
“因为它无法清除怨念。
“它的使用是有年限的，视使用次数与鬼魂境界而定，一般千年为期。一旦怨念积攒过深，便会反转成为哺养恶鬼和鬼修的地方。阵废，阵内的人也会废。”
就在商徵羽接收这庞大的信息量时，庄青鱼问：“你猜，为何洗魂阵这么好，却不能用于法器上？而要设于大地，辛苦将恶鬼带回设阵之地囚禁。”
“为何？”
“因为冥修的本命魂器，天生地给。不管炼化大阵，还是度化大阵，它只能存在于冥修的魂器内。其余法器，承载不起它的分量。
“所以，洗魂阵只能设于大地，借大地之力承载。”
秘境天地没有元力，只修魂力。
万万年来，里面的修土只分普通魂修和具有本命魂器的魂师。可想而知，在魂力修炼与魂师魂器这些领域，秘境天地里的修土有多了解。
庄青鱼甚至可以托大，对商徵羽用一句教导也不为过。
第216章 我和你一起练这个（2）
“既然如此，两位师伯将它设在列星宗……”
商徵羽敛眸沉思。
“这或许得猜一猜，你那两位师伯，当初是否知晓洗魂阵的弊端。若不知，此举或许是为救世。若知，那就不好说。”
同为冥修，庄青鱼在商徵羽面前讲起冥修之事，讲得也详细许多。
“在我前世生活的秘境，洗魂阵虽代表冥修的血泪史，但冥修却钟爱设洗魂阵。
“一来，洗魂阵内积攒的怨念需要冥修出手，使用魂器才能清除。若想求动冥修出手，各路修土便得掂量掂量，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二来，白得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各路修土将恶鬼押入洗魂阵，省得我们四处奔波捉鬼，阵内积攒的鬼魂过多，他们还是得请冥修出手；
“最后一个，若是他们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冥修可以对洗魂阵置之不理。只待时间积淀，洗魂阵扭转为哺养鬼魂的宝地，总会有人自食恶果。”
天道好轮回。
待洗魂阵将鬼修养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冥修都不用出手，总有人自取灭亡。
商徵羽听着，点了点头。
“多谢前辈告知这些。”
他猜，开创列星宗的两位师伯，应该是发现了些什么，才会设下洗魂阵吧。
若世人知悔改，冥修愿出手，洗魂阵便有救。
若不知悔改，那等洗魂阵内积攒足够的怨念，就能反哺滋养聂辰师叔祖。
“今天就到这里，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庄青鱼轻叩两下桌面，雍容起身，捋顺衣袖。
再不回去，碎嘴狐狸的传音掉在地上没人捡，以他那个性子，又要在家里碎碎念叨了。
商徵羽起身相送，“前辈好好休息。”
――
客栈二楼。
庄青鱼回到自已房间，刚准备取出传音玉简，蒙兆平一群人听着她回房的动静就飘过来。
开门后，看见门外清一色的宗门长辈，庄青鱼把门拉得更开，侧身让路。
“老祖们请，师伯们请。”
乌泱泱一群人涌入她的房间。
原本宽敞的客房，顷刻间挤得她无处落脚。
“咳咳！”
洪义海使劲咳嗽两声。
见庄青鱼没反应，还在找地方落脚，他又加重力道。
“咳咳！！那个……青鱼啊。”
庄青鱼抬起头，看向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师伯请说。”
洪义海：？
这孩子没觉得她仙尊境的魂力境界，和她一贯顶在头上的小辈弟子身份，它俩有哪里不搭吗？
还是说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小辈里冒出个转世的祖宗，是很常见的事情？
洪义海费力地想，脸上半圈络腮胡拧在一起。
“师伯？”
别看庄青鱼此刻脸上淡定，其实她心里，也很慌。
隐瞒的事被揭开，面对在意的人，只要在乎就会紧张。只是性格使然，庄青鱼生性能忍，从不喧嚷。
好在洪义海并没有半点多余的想法，只是好奇：“青鱼，你以前是哪方势力的，怎么下到此方天地来了？”
“弟子前世隶属魂师殿，这是秘境天地里的一方势力，外界知道的人不多。”
魂师殿，那方秘境里最强的势力。
她是魂师殿的顶尖魂师，一方领主。同时，也是魂师殿下任殿主的竞选者之一。
庄青鱼回想，“至于如何来的此方天地，弟子也不知，捉鬼途中突然就被卷过来。或许是秘境空间出现动荡，遭了场无妄之灾，卷来后便借尸还了魂。”
借尸还魂，放在修仙界并不是多罕见。
洪义海很快接受，神经大条地夸：“青鱼好本事，这次师伯的命就靠你了！”
他夫人刚怀上老五没多久，冥府就抖出鬼王一事，暗召各方修土。
本以为这趟过来，为了保护家中妻儿，极大可能要走到殉道那一步，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老祖弟子。
还是他们青鱼出息！
杜冉朝庄青鱼招招手，庄青鱼从人群里挤过去，被她拉着坐下。
“青鱼，与鬼王一战，你当真有十足的把握？”
能好生地活着，谁想赴死？
“师祖放心，弟子一定护住此方万万生灵，护住凌霄宗。”
“好孩子、好孩子。”
杜冉拍着庄青鱼的手，看着庄青鱼沉稳的模样，就差没朝她说：你师父以后就交给你教导了。
……
凌霄宗长辈挤在一屋，挨个地问。
庄青鱼一句一句，认真地答。
等宗门长辈问完想问的，都对她的前世有了些了解，她才起身送众人出门。
送走众人，关上房门，庄青鱼长吁一口气。
今天这一会儿和宗门长辈说的话，比以往两个月都多。
庄青鱼走到桌边，坐下倒茶，取出玉简。
“师姐？”
“怎么这副嗓音？”
庄青鱼听出晏池那边的不对劲，多问一句：“师弟，你贪凉玩水了？”
“……没有。”
晏池捂在被窝里，撅个屁股，满脸通红。
枕头上还摆着一本线条精细的绘本。
“那你做什么呢，好像在哭？”庄青鱼只听见他的嗓音格外沙哑，与平日不同。
“我、我没有。”
晏池头顶冒出一对毛绒耳朵，被窝下，尾椎处，狐狸尾巴向外延伸。
“师姐～我真的没事，刚睡醒一会儿。”
目光触及绘本上的双人动作，晏池头顶两只耳朵发烫，耳尖向内卷。
师姐的传音来得真是时候，看这个图，和师姐传音……
想着，晏池感觉自已耳朵上的毛发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没事就好。”
庄青鱼想想，他在天池山上，有晏祉和几位护道者寸步不离地保护，也确实出不了事。
“我是不是打搅师弟睡觉了？”
听完那些往事，她心中无端的有些乱。以往度化鬼修也会被其苦痛经历影响，但不至于如此深。
这次乱得她说不上来，只想先和他聊天静一静心。
“没有的事。”
晏池缩进被窝里，听了这话赶忙摇头。头发和耳朵蒙在被子下面摩擦，发出簌簌声响。
“我已经睡醒了，在看书呢。”
庄青鱼诧异，“师弟今儿这么好学？”
晏池看看他枕头上的书，脸红心跳，强装镇定，“是啊，书上讲的可有趣了。”
庄青鱼挑眉，顺着往下问：“都讲什么了？”
他要是能认真看正经书，她回去就把那本书吃了。
晏池：“……”
怎么问得这么仔细？
“嗯、就是、讲一种强身健体锻炼腰力的功法。”
“哦？”
青梅竹马多年的经验告诉晏池，庄青鱼每次的‘哦’里都是满满的怀疑。
“真的师姐！这本功法讲得颇为仔细，我觉得对我锻炼身体多有帮助！”晏池从脸红到脖子，将绘本翻页，用纸张翻页的声音为自已证明。
庄青鱼也不戳破，只道：“听起来不错。”
“嗯嗯！”
晏池正点着头，下一秒，只听庄青鱼话锋一转：
“能让师弟如此夸赞，想来是真的好，等我回去也让我一起看看？”
“啊？”
“怎了师弟，这功法师姐练不得？”
晏池结巴，“不、不是。”
她当然能练了。
他也只想和师姐……做这世间最亲密的事。
想到这里，晏池眼一闭心一横，把脸埋进被褥，瓮声瓮气：“师姐，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练这个。”
庄青鱼顿时对他此刻看的东西更感兴趣了。
“好，等我回去。”
听着庄青鱼清冷又磁性的嗓音，再抬头看看眼前的书，晏池脸红心跳。
“嗯。”
……
第217章 你给我记起来（1）
寻常袭击都会选在夜间，但这次不同。
袭击鬼都，午时才是最好的时辰，那时阳气正重。
所以冥府一群人，要在午时之前掩护其余势力众多修土潜入鬼都，穿过剑林，抵达仙冢。
商徵羽本来担忧来的人太少，到时会不够用。
结果青鱼前辈凭空杀出来。
现在，他只嫌人有点多，带起来太麻烦。
即使他们已经裁人，让很大一部分魂力修为低于合道境的人回去，商徵羽仍旧觉得拥挤。
尤其是凌霄宗这位洪老祖，死命地往他身上贴。
络腮胡子真是刺人。
“洪道友，三丈范围内都行。”
商徵羽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
凌霄宗宫翎一辈的修土里，除了宫翎和钟兴鹤，其余长老的修为皆低于合道境，洪义海已经离开，去堵林泉那一群弟子。
而贴在商徵羽身上这位姓洪的，是洪义海的亲大伯，洪大威。
“对啊，三丈内嘛，我这都三尺内了。”
洪大威耳朵里完全听不出商徵羽的弦外之音，甚至以为是他挨得不够紧，于是再贴近点，询问：“小商啊，咱还得多久到啊？”
商徵羽：“……”
他真不该多此一举，召这么多人。
这洪家血脉，好像很多都有点自来熟和装傻充愣的本事在身上。
“两刻钟内。”商徵羽耐着性子，再次提醒，“洪道友，我的年纪比你大。还有，我刚才的意思是，你只要在我三丈范围内就行，不需要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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