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五条悟的前科实在称得上是罄竹难书。
冬今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而英俊的男人,心难免沉了一下。
她和五条悟纠缠的时间实在太久,以至于在望向他的那个瞬间,总会想起曾经无数个深夜,那抹苍蓝色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透彻的难堪和窘迫。
她真的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第四十章
人们常说, 成年人的世界里,只筛选,不改变。
但冬今好像根本没办法扔掉五条悟。
是她把他宠坏了。
因为她的纵容, 让五条悟这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在恋爱方面依然像个十几岁的小朋友那样任性。
或许,她有责任把他变回成年男人该有的样子。
冬今看着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眼睛, 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你吧。”
她留下这样一个说不上是拒绝、也说不上是允准的回答, 然后转身离开。
听到她的答复,五条悟瞬间眼前一亮。
他心情颇好地跟了上去,就像一只叼着鱼的猫咪,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与她并肩走出私塾的门时, 五条悟试探性地去拿她的包。
令他感到开心的是, 星野冬今默许了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冬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语气微妙地对他说:“刚刚和你搭话的女生里,白井和铃木只有十七岁,其他女生都成年了。”
“什么意思?”五条悟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迷茫。
苍蓝色的眼眸微垂,望着身边这个比他矮上许多的漂亮女人。
马路对面的人行红灯亮起,两个人并肩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绿灯的到来。
冬今对他说:“意思是,提醒你不要回应未成年的搭讪。”
“哦~原来是这样,”五条悟突然笑了,语气很欠扁地问她,“那我该说,多谢你的提醒?”
不知道为什么, 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冬今突然就有点生气, 控制不住脾气瞪了他一眼。
这股火好像是在教室时,早川向她问出那些问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积压下了。
绿灯亮起,冬今走上了斑马线。
她没再理会五条悟,也没再说话。
五条悟长腿一迈,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边,语气比刚才还欠扁:“生气了?”
见她不说话生闷气的模样,五条悟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走过马路之后,男人直接迈了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前进方向。
眼见前进的路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了个严严实实,冬今忍不住皱了皱眉,问他:“你做什么?”
五条悟弯下腰,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几乎与她平视。
男人淡粉色的薄唇噙着一抹很明显的笑意,问她:“怎么啦?以前不是总想让我和母亲看好的女人去相亲吗?那时候不知道生气?”
属于夏天尾巴的晚风吹过,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吹动了男人张扬的银发。
毛绒绒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冬今被他的笑和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红着脸推开他,顺便抢回了自己的帆布包,自顾自地绕过他走了。
五条悟被她推开后,站在原地,心底暗爽了好几秒。
爽完后,他追了上去,再度与她并肩而行。
苍蓝色的眼睛忍不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女人微微发红的脸颊,突然就升起一阵想要欺负她的冲动,而且这种冲动特别强烈。
但他知道,星野冬今一向脸皮很薄,所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又把人气晕过去。
他们就这样,并肩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马路,直到走到了星野冬今的公寓楼下。
五条悟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前,夏油杰带着刚入学没多久的绫小路千薇,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并肩走在宿舍和教学楼之间那一小段路。
每天下班前,夏油杰都会特别期待这段时光。
那时候的五条悟很不理解,这么一小段路到底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夏油杰当时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着他是个没什么情/趣的肉食动物,除了肉/欲的满足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
后来,五条悟某天出任务结束回到高专,就看到一向佛系冷淡的家入硝子,那双常年顶着一对黑眼圈也没什么活力的眼睛,气得冒着火。
她扛着从冥冥小姐那里借来的大刀,在校园里追着夏油杰狂砍。
一时之间,被夏油杰的术式吞服的咒灵,在操场上尸骸遍野。
家入硝子扛着刀,边追边骂:“夏油你这人渣变/态教师我鲨了你!”
五条悟随机找个人一问,才知道这位自诩温柔体贴男朋友的夏油老师,让家入硝子最喜欢的学生怀孕了。
那时,五条悟就觉得,他这位挚友嘴上说什么“并肩漫步是无声的告白”,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这种“肉食动物”也没有任何区别。
说到底,压马路这种无聊到爆的事,到底有什么浪漫可言?
可是现在,五条悟突然有些认同夏油杰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了——尽管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
他在十八岁的时候,把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全都做了一遍。
而到了二十八岁的时候,在所有的欲/望都曾经被满足过的前提下,他才发现,只是简单的并肩而行,也会让人觉得心动。
五条悟像跳级毕业后重新回到校园的小朋友。
他对那些曾经错过的风景,充满了求知欲和渴望。
送星野冬今回家的第一天,他学会了像普通的男朋友那样,帮她拎包;
送星野冬今回家的第十二天,他在走路时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微凉且柔软的触感很像常温下的奶油大福;
送星野冬今回家的第二十六天,他察觉到星野冬今没有拒绝他的触碰,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五条悟就这样慢慢地试探,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靠近她。
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从夏天的尾巴到秋天的序曲,终于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得到了星野冬今的回应。
她问:“要上楼喝点东西吗?”
这一刻,五条悟知道,属于他和星野冬今之间的故事,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
房间门口,星野冬今按着密码锁。
五条悟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后,破天荒地像个绅士一样,侧过头不去看她按密码。
密码锁打开的一瞬间,隔壁的房间也开门了。
冬今望着走出房间的人,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晚上好,绫子婆婆。”
“冬今回家了?”
穿着深棕色外套的老婆婆礼貌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站在冬今身边的男人身上。
五条悟的外表实在是英俊得让人侧目,难免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这是……”冬今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朝仓绫子问:“是你弟弟吗?”
星野冬今:?
五条悟:?
“是,”冬今突然觉得这个身份非常合适,于是连忙应了下来,“他是我的弟弟,不过我们长得不太像。”
大多数年长者对很多事的接受能力都不强,未婚先孕也就算了,孩子的爸爸还是这么年轻的男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太方便对老人家说出口。
但这只是星野冬今的想法。
在五条悟看来,她给他安排的这个身份,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五条悟跟着她进了屋,关上门后,语气有些酸溜溜地问她:“只是‘弟弟’吗?”
冬今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问:“那我该怎么解释你的身份?”
看到她蛮不在意的态度,五条悟皱了皱眉。
他打量着玄关,发现这里居然有男士拖鞋和皮鞋,从玄关处抬起头,望向阳台,晾衣架上还挂着男人的衬衫。
看衣服和鞋子的尺码,大概率是一个很高的男人,而且身材也不错。
“别多心,”冬今看出了他心里所想,连忙解释道,“我自己住不安全,都是障眼法而已,拖鞋的尺码是你的,穿上进来吧。”
独居的女性总是会有一些安全隐患,这都是加茂千代教给她的办法。
“所以我只能当‘弟弟’吗?”
“冬今,你到底怎么看我?”
“你是不是很在意我比你年纪小?”
……ῳ*Ɩ
五条悟回想起九年前那个相亲对象,还有前阵子的那个泽野弘树,居然都是比冬今年长五岁的男人。
要命的是,他偏偏比星野冬今小了五岁。
他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于是追在冬今的身后,从玄关处追到了开放式厨房,看着她准备热饮。
而后,他又从厨房追到了客厅,念叨着一些毫无营养的车轱辘话。
“我怎么能是‘弟弟’呢?”
“我不是孩子的爸爸吗?”
“呜呜呜,好伤心。”
……
“这到底有什么可伤心的?”冬今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解地问,“只是对邻居的说辞而已。”
她翻出抽屉里的糖包,在五条悟的热饮里,加上了近乎要命剂量的白糖,然后将杯子递到他的面前,又说:“小悟,你已经成年很久了,不要总是这么幼稚。”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瞬间就提炼出了“幼稚”这个关键词。
“我很幼稚吗?”
他一边问,一边露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
冬今:……
冬今:不幼稚吗?
她真的很想这样反问五条悟,但看到那双可以说是“眼泪汪汪”的苍蓝色眼睛时,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五条悟继续说——
“其实,我去东京之后的生活也很正常,可以自己做饭,家务也会自己处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总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冬今,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起母亲说过,他对星野冬今,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在你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呢?”
他这样问她,同时慢慢地靠近她。
秋意渐浓,气温慢慢降低,冬今没有继续将头发扎起来,而是任由那些慢慢变长的黑发垂在身后。
男人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让冬今的心跳稍微快了一些。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五条悟明明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他是很靠谱的朋友,也是很亲切的老师,敏锐的洞察力能够轻易地看出旁人的心情,从而体谅身边人的难处。
可是,只有对星野冬今是不一样的。
他从不体贴她,也不理会她的想法和情绪,只顾着自己高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见惯了冬今宁愿让自己痛苦,也要让他开心。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五条悟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些痛苦都不算痛苦。
或者说,星野冬今并不在意为了他而遭受痛苦,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可以了。
五条悟一直都记得,星野冬今来到五条家的那一年。
那时的他还很小,从五条本家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空望出去,就能看到外面有人正在放风筝。
五条悟也想玩,但五条夫人不允许。
她认为,五条家的大少爷不可以玩这种普通小孩的游戏。
然后,五条悟就去找星野冬今。
十几岁的少女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
她的手很巧,每天晚睡两三个小时,没过几天就扎了一只金色鲤鱼形状的风筝。
冬今专门找了五条夫人不在家的时候,带着他在院子里偷偷放着玩。
然而,风筝这种东西,注定是要飞到天上去的。
既然上了天,那必然会被无数人看见。
当晚,带着五条家大少爷胡闹的冬今,被管家骂了好几个小时,还被罚不许吃晚饭去打扫祠堂。
成长期的少女本来就饿得很快,半夜跪着擦地板的时候,冬今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委屈得直哭,透明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进木盆里,在脏水中泛起涟漪。
五条悟看在眼里,但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的某一天,五条夫人又离开了本家出门办事。
五条悟又想让星野冬今陪他放风筝。
他本以为,星野冬今会像曾经的很多佣人那样,因为被罚,不敢和他搭话,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那些被管家骂过、罚过的人,大多都在被罚后灰溜溜地远离他,除了必要的工作外,不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但是让五条悟没有想到的是,星野冬今和曾经照顾过他的那些女佣们,都不一样。
她还是会偷偷地拿出那支风筝,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跑着玩。
“为什么?”五条悟这样问她。
冬今愣了一下,然后说:“什么‘为什么’?”
小小一只的六眼神子,用那双冰冷而水润的苍蓝色眼睛看着她,继续问:“你不怕被罚吗?那天晚上明明哭得很伤心。”
听到他的话,冬今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已经有些开始唱空城计前奏的肚子,想着如果没有晚饭,或许还是会饿得很难过。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陪着五条悟放了一下午风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冬今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说,“因为小悟很喜欢玩这个,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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