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里的确寒冷, 尤其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坐汽车比自己骑机车暖和多了。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 苏格兰没有打开车载音乐, 也没有跟着哼歌。
他专心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他第一次开车如此全神贯注,仿佛他是在执行身为狙击手的任务。
“加入组织以来,我没有数过自己具体干掉过多少卧底, 目前是两位数,以后会更多。”我低头拨弄围巾尾端的小苹果,“我从来没有为此感到后悔过,哪怕是我名义上的外公。毕竟我只是组织的工具, 下达指令的是Boss本人。”
“所以?”苏格兰轻声问。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事。
“我知道你的共情能力很强,但是没必要共情卧底。”我停顿了一下,“否则你也会被当成卧底试探, 就像水无怜奈一样。”
苏格兰下意识地吐槽道:“难道我被你试探的次数不多吗?”
“……不多吧。”
我心说, 起码你的备用手机我没有打开, 也没有上交组织。
况且, 我很早就打算放过并远离苏格兰了, 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追上来的。
“直到今天, 我都没有得到橘酱的信任。”
……并不是。
然而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和苦艾酒互换身份这件事, 就足够说明我对他没有百分百的信任了。
毫无说服力。
我不再吭声,扭头看向了窗外。
车子开过酒吧门口时,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勾肩搭背,脸上带着朦胧的醉意和笑意,临近新年,大家的状态都轻松了许多。
不远处,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路灯下拥吻。
看到别人接吻,我也嘴痒,于是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我凑近了苏格兰。
红灯还有三十秒,绝对够用。
“苏苏,你亲我一下,我们就讲和了。”
这一招屡试不爽。
“晚些时候吧,我在开车。”
苏格兰委婉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那我来亲你吧。”
我伸手掰正他的脸,吻了上去。
这次他没有拒绝,但……这次是他第一次睁着眼睛接吻。
那双温柔的蓝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羞涩和开心,也没有反感和抗拒。
他甚至没什么情绪波动。
“绿灯了。”他偏过脸,继续看着前方。
“你喜欢水无怜奈?”
闻言,苏格兰皱起眉头:“你在怀疑我出轨?”
“苦艾酒说,你很袒护她。”
“……袒护她?”苏格兰反问道,“你们组的人疑心都这么重吗?”
“你最好没有。”我凉凉地说,“她被重点盯上,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如果出于同情想要帮她而因此被盯上,那我也救不了你。”
“好。”苏格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忠告。”
到达组织碰头的基地时,我们见到了卧底的尸体,以及受伤昏迷的水无怜奈。
苦艾酒和卡尔瓦多斯已经到了,前者的手里正拿着一张MD和一个注射针筒。
“原来是他啊。”我认识这名卧底,他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侦察能力很强,深得Boss的赏识。
我打量着尸体,他应该是死于从下颚处贯穿的枪伤,但他的手腕上也有咬伤。
“水无小姐?”苏格兰第一时间不是来看卧底的尸体,而是去观察水无怜奈的伤势——她的嘴上都是血。
“醒醒!水无小姐。”
……这家伙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不过,乐于助人本来就是苏格兰的闪光点,也是他吸引我的地方之一。
“女朋友在场,还能去关心别的女人。”苦艾酒朝我挑衅道,“看来感情深厚只是津岛你单方面认为。”
“无所谓。”我笑了笑,“我的字典里只有丧偶这一项。更何况帮助组织的同伴不是很正常嘛?如果你快死了,我也会帮你的。”
至于帮正忙还是倒忙,就不保证了。
“山崎先生?”
水无怜奈终于醒了过来,她捂着额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受伤了。”
“不。”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这不是我的血。”很快,水无怜奈也看到了我。
“津岛小姐!”
“欢迎加入黑衣组织,怜奈酱。”同为组织无代号的底层成员,其实我看水无怜奈很顺眼,“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组织的狙击手,苏格兰威士忌,也是我的男朋友和未婚夫。”
未婚夫是我擅自加上的,反正苏格兰给了我婚姻届,说等我到二十岁就和我结婚,这是有理有据的。
“那边的女人是苦艾酒,负责情报工作和搞一些小动作,戴墨镜的是卡尔瓦多斯,也是个狙击手,在追苦艾酒,不过感觉追不到的样子。”
苦艾酒:“……”
卡尔瓦多斯:“……”
“接下来是我,津岛橘,Boss的心腹之一,组织的主要成员之一,负责追查和刑讯卧底的工作,偶尔也会处理其他人无法完成的任务,能者多劳嘛。”
我把自己吹得很高大上,但抵不过卡尔瓦多斯的一句嘲讽:“她和你一样,没代号,基层的。”
苦艾酒不忘补刀:“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是,她在组织已经十年了。”
十年都没有混到代号,听着像是个大草包,这波装逼彻底翻车了。
我正要转移话题,又听苏格兰问道:“水无小姐,是你杀死了他吗?”
“是的。”水无怜奈脸上的表情在看向旁边的尸体时,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因为他是卧底。”
据水无怜奈所说,她是发现对方有疑点才和他见面并打算审讯他的,却因为一时大意反而被控制并注射了吐真剂,于是她咬断了对方的手腕,开枪打死了他。
“证据是这张MD的录音,注射针筒和以及水无脖子上的针眼。”苦艾酒笑了一下,“不过还得带她回组织进行专业测谎。”
“我相信怜奈酱。”我拍了拍水无怜奈的肩膀,“组织里像这样聪明勇敢的人已经不多了。”
“哦?”苦艾酒挑眉,“你居然会相信别人?”
“最近刚学会的,只是,”话锋一转,我轻描淡写道,“这个卧底如此可恶,竟然利用无辜的怜奈酱,不如就由怜奈酱亲手将他的尸体打碎喂鲨鱼吧,小小的泄愤一下吧。”
水无怜奈和苏格兰的眼神双双一震。
“……我已经杀死他了。”水无怜奈回过神来,辩解道,“仇也算是报了吧。”
“你在舍不得他吗?”我微笑着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是同伙,在发现你衣服上的发讯器后,他为了保护你而自杀了?人类是愿意牺牲与成全的生物,这是一种伟大的品质,也是愚蠢的品质,因为死掉的人根本不知道留下来的人,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怜奈酱,证明给我看吧,你是痛恨他的。”我捏着水无怜奈的下巴说,“我对组织的测谎仪并不抱任何指望,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恶趣味。”卡尔瓦多斯冷冷地评价道。
“工作而已。”我松开水无怜奈,“我和苏格兰特意去电视台见你,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而真正在你身上贴发讯器的人,其实一开始就在你的身边,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里也有我们的卧底,想不到吧,这是苏格兰教我的声东击西。”
我朝苏格兰抬了抬下巴:“我很厉害吧,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情报科的人也没法顺利给她贴上发讯器。”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被扔了进来。
他的腿已经被打断了,眼神十分惊恐。
而本该出现在国外的琴酒和伏特加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出国是迷惑组织其他成员的说法。
知道琴酒和伏特加留在日本的人,除了Boss和朗姆,只有苦艾酒和我。
他们一直在外面埋伏,果然抓到了卧底的同伙。
“这位朋友,晚上好。”我笑眯眯地朝男人走去,弯腰蹲下,“欢迎来到黑衣组织,你是打算自己交代,还是被我交代?”
他哪种都不想选。
他妄图自杀,因此一下子夺走了我腰间的枪。
“可恶!”伏特加骂道,“津岛,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砰——”
是我嘴里的语气词。
枪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抱歉抱歉,让你失望了。忘了说,我的枪里早就没有子弹了,我平时都是拿它敲核桃吃。”我掐住男人的脖子,将他转向水无怜奈那边,“告诉我,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摆明了不配合。
“哎,我最烦刑讯了,今天回去的衣服会很难洗。”我解开围巾,将它抛向苏格兰,“苏苏,帮我拿一下。”
苏格兰的表情在黑暗里晦暗不清,很显然,他不会喜欢接下来的事。
但我也说不出让他回避的话,琴酒伏特加苦艾酒卡尔瓦多斯全都在这里。
他抬手接住了我的围巾。
——以前他都是帮我抱着围巾,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这次他是单手抓的,和抓着便利店的购物袋没什么两样。
态度的变化在细节里昭然若揭。
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我和苏格兰朝夕相处,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心想,他可能也瞒不过Boss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抓卧底的工作让他参与,是为了洗清他的嫌疑。我特意强调这是他教的东西,其实也在帮他。
就在我准备折断男人的手指时,忽然听到了警车的声音。
“大哥,条子来了!”伏特加第一时间开口道,“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跑路,总不能和警察PK。
“应该是这家伙在来这里之前报了警。”苦艾酒看着男人说,“那么问题来了,但他知道这里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警笛声近了,现实容不得我们再谈论下去了。
“津岛,把他带回组织刑讯。”琴酒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和伏特加带着受伤的基尔火速撤离了。
苦艾酒是骑机车来的,也立刻跑路了,卡尔瓦多斯则将卧底的尸体带了回去——这是我强烈要求的。
剩下我和苏格兰两人,负责押运活的。
“太好了,终于抓到卧底了,我的饭碗保住了,苏苏,你说过努力就有收获,越努力越幸运,果然是真的。”
“……嗯。”他低声道。
我去牵苏格兰的手,然后发现他向来温暖的手心,一片冰凉。
第84章
“是你自己报的警吗?”我看着身旁的男人, 饶有兴趣地问,“苦艾酒刚刚没说完,如果你事先发现危险并报了警, 就不可能莽撞的冲进来,从而被琴酒他们伏击。我猜你还有其他同伙, 对不对?”
苏格兰在前面的驾驶座上开车,而我在车子后座负责审讯俘虏。
男人的两条腿都被琴酒打断了, 两只手则是被我用领带捆了起来, 处于完全的下风,却仍然不肯乖乖交代。
“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卧底,迟早都要喂鲨鱼。我会让水无怜奈亲手处理那个男人的尸体,你也给我去旁观。”
男人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着憎恶与恐惧,却也毫不屈服。
“眼神不错。”我缓慢地抽出水果刀,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快要忘记, 人类的眼球后面长什么样子了,你能让我看看嘛?”
“橘酱。”
开口的不是被绑住的男人,而是苏格兰。
这一路他从车内后视镜里至少看了后排三次, 这时候也不像来这里之前那样全神贯注了。
“不要弄脏车子。”他淡淡地说, “我这两年都没有换车的打算。”
挖眼睛必然会喷血, 即使是好脾气的苏格兰也不能容忍爱车里被弄得一塌糊涂。
“我会帮你洗干净的。”我捏住男人的下颌, 刀尖在他的眼皮上划过, 拉出一道血痕, “反正是真皮的。”
我瞥了一眼后视镜,镜中苏格兰的眼睛在窗外蓝色街灯的映衬下, 像是闪着森冷的寒光。
……他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然而下一秒,我又看到他在笑,我不由得怀疑刚才是不是我看错了。
“你还真敢说,是谁洗衣服都能洗成牛奶味的。”
他说的是我把奶粉当成洗衣粉的那次。
“车里空间小,可操作的工具也少,把他带回组织再审讯也不迟。”苏格兰建议道。
“说的没错,回到组织里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撬开他的嘴。”我收回了刀,“苏苏,你好像很不开心,难道你在共情他吗?”
“怎么可能。”苏格兰歪了一下嘴角,露出无奈的神情,“共情也要分场合,别忘了我可是组织的狙击手。”
话虽如此,但组织的狙击手要么疯批如基安蒂,要么冷漠如科恩。
没出过像苏格兰这样温柔的品种。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70/107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