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拱手应下,随即提点道:“虽说不该给公子这个时候泼冷水,但夫人月份过浅,只怕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秦歧玉几乎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落了下来,他道:“多谢先生提醒。”
而后他眼中一片冰凉,“我看谁敢随意编排。”
自然是有敢的人的,毕竟安定君儿子众多,如今走了一个安定君最宠爱的公子媳,其余儿子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想抓住秦歧玉的把柄,咬他一口。
加之褚时英还是同吕国商人,一个男子共同出去的,谁知道那个孩子,是吕雪的,还是秦歧玉的。
说褚时英红杏出墙,与秦歧玉一直无子,结果出去一趟就诡异怀孕,也不知怀得是不是老秦家种的消息,传满了咸阳城。
若那孩子是吕雪的,却被误认为是秦国血脉,那可不行!
因而便有不怕死的谏言,子嗣大事上,不容有失,让褚时英打掉肚子里父不祥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秦歧玉怎么处理,这事简直有嘴也解释不清,且孩子还未出生就沾上这种谣言,不利于日后继承王位。
秦歧玉闻此,目光阴沉下去。
自回到秦国,他一直恪守法度、行事温润、不急不躁,可谓王孙中第一人,无人能超越他在老秦王心中的地位。
这件事他可以追踪源头,查出是谁在散播谣言,而后以违反秦法为由,将他们通通下大牢。
但太慢了,也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温润过了头,大家就该觉得他好欺负了,是时候,让他们看看,触之逆鳞后他的脾气了。
他直闯太子府,将背后散播褚时英怀得不是他孩子的公子,悉数抓了,而后让亲卫将之毒打了一顿。
要不是良桦夫人出面阻止,他能将人打断腿。
黑色披风将他从头裹到脚,他冷冷蔑视着地上不断翻滚的公子们,说道:“公子们有心效忠,我会向曾大父谏言,让你们去蛮南、西北等地述职。”
公子们面色一变,离开咸阳去那偏远之地,他们还有什么机会荣登王位。
就他们还肖想王位?老秦王直接下书令,将安定君所有成年的公子们,打包送去秦国各荒凉之地。
如此一比,早早去了边关的公子媳处境竟还好一些。
而那谏言的朝臣,秦歧玉直接说他残害王室子弟,将其关押起来下了大牢。
有人想辩驳,但你说他没残害子嗣,那就得证明褚时英肚里孩子是吕雪的,他们如何能拿的出证据。
只能丢官丢前途,兀自在牢中后悔。
最后,还有咸阳城的谣言需要消除,秦歧玉一方面让人传播待孩子诞生后,看长相便能知真假,褚家时英断不会做背叛秦歧玉的事。
一方面选择将一家同公子们勾搭的贵族家中,儿媳妇和公公、继母和继子等等不堪事散播了出去,瞬间引爆咸阳城。
一时间再无人关注褚时英的肚子。
他则带着十名亲卫,骑上快马,在管道沿途驿站补给,一路朝白恶城骑去。
此时的白恶城,褚时英躺在榻上把玩着玉质雄鹿符,仔细看去,上面的雄鹿角上有细小磕痕。
三三进屋,“伯英,吕雪来寻你了。”
褚时英丹凤眼里淡淡的,收起玉符,起身出去了。
她在家中养胎,不怎么出门,现在反倒是吕雪来找她找的勤了。
他立于院中,一身银白宽袖长袍,整个人像是要乘风飘走的仙人,听见声音,他转了过来,询问:“夫人考虑的如何?可要随我回吕国一趟?”
就在褚时英收到褚鲜消息的次日,吕雪便邀请她与他同回吕国,邀她去他家中做客,褚时英当时以胎儿未稳为由拒绝了,如今刚满三月,他便迫不及待过来了。
她笑道:“雪你也知道,我一直求子久求不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万分怜惜,我是怕去吕国这一路上太过颠簸和折腾,对孩子不好。”
吕雪几乎不给她拒绝的理由,他道:“我可以将我的马车借给夫人,一路上以夫人身体为先缓慢行走,夫人不舒服了,我们便停下。”
褚时英眉梢一挑,便他又道:“夫人之前提出的无为而治的想法,我亦觉得甚好,我手中产业,可来城中开设大商铺。
但,交到夫人这样的朋友,又要与夫人合作,在白恶城这种地方经商,夫人总该同我回去一趟,让我亲母见见。”
少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褚时英拒绝道:“在白恶城开设商铺并非是雪你帮我,而是我提供给你一个先入场的机会。”
“白恶城是四不管地带,这里各国人口混居,如果真如我畅想一般,可以不查验身份,只缴纳税金就可以在城里开商铺,雪你可以想一下,那该有多少商人蜂拥而至。”
见她如此,雪眸子冰冷,他问:“我听闻夫人有了父亲的消息,夫人不想一探究竟吗?”
想啊,但你做的也太明显了,你一出现,父亲就有了消息,明明清清冷冷的人,却突然殷勤地邀请我去吕国。
我哪里敢去!
褚时英在脑中想完,说道:“不想。”
吕雪瞳孔一缩,转身而走,“望夫人不要后悔。”
自他离去后,褚时英震惊发现,有关褚鲜的消息,悉数没了,好似有人将褚鲜这个人抹去了。
就连曾经给他们传递过消息的人都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打探错了,根本没有褚鲜这个人。
除了自己手里的玉符、伯父手中的亲笔信,能证明褚鲜出现过吕国,再无蛛丝马迹。
在吕雪打算离开白恶城前一晚,再次找到褚时英,琉璃眼珠泛着冷意,“最后一次机会,夫人你可要跟我回吕国。”
“我可以向夫人保证,夫人错过这次机会,绝无可能再找到褚鲜。”
他说找到褚鲜?
褚时英厉眸望去,“你同父亲什么关系?”
“夫人跟我回吕国便一切都知晓了。”
他周身孤寂,立于黑暗中,“我不会伤害夫人的。”
褚时英咬牙,半晌说:“好。”
次日,他们从南城门去往吕国,三日后傍晚,秦歧玉骑马从西城门入。
眼眸阴沉的看着健,“你说时英去哪了?”
第七十八章 迷雾重重乱
健恭敬将帛书递给秦歧玉, “公子,这是主公留给你的信,她带着宇和三三跟吕雪前往吕国了。”
秦歧玉拆开帛书,确认就是褚时英的字迹, 抬眸扫视了一眼健, 脸色阴沉地往下看去。
信上褚时英先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只偶尔孕吐,三月一过便连孕吐都没了。
整个人一点没有孕期疲惫之感,反而精神奕奕, 活力四射, 让他放心, 她比任何人都要珍视肚子的孩子。
又说怀疑吕雪同褚鲜有关系,将他们来到白恶城吕雪种种不对一一道来,而后说她继承了父亲的褚商, 有机会, 理应接父亲回家, 曾大父还在家中等着他呢, 望他谅解。
最后是满满对白恶城的构思, 这部分,他直接拿出匕首, 将帛书一分为二扔给了魏莱。
魏莱几乎是手忙脚乱接过了帛书,只读了第一段话,那三角眼就使劲睁大了眸, 而后越读越激动, 拍着大腿道:“善!夫人大才!”
他抓着帛书, 语速极快,“兵不过万、吏不过百、无为而治, 不设‘料民’法度,不盘查人员信息,不管是哪国人,庶民也好、逃犯也罢,只要能在城中找到商户雇佣,皆可自由出入。”
“公子!若能照夫人设想,此城将成为吸纳四国钱财的聚宝盆啊!汪洋大海般的财富将源源不断涌来,鸟!”
激动之下骂出了声,秦歧玉却没管,听着魏莱对褚时英的夸赞,他颔首,而后道:“你可有信心打造这样一座城。”
魏莱拱手,郑重道:“有!”
“好,”秦歧玉道,“我将封你为此地县主,掌管此城,人员调度、法令施行,准你一切以城为先,此城照时英所想,正式更名为天府诡城。”
“喏!”
将魏莱安排好,秦歧玉又趁着夜晚带着魏莱走了一圈白恶城,自己悄然去查看了玉矿和金矿。
在天蒙蒙亮时,带着新的马匹和健给他准备的马匹朝褚时英所有的方向追去。
绿意盎然的旷野上,黑金马车坠在白色马车后,慢悠悠行驶着,褚时英躺在铺了十层被褥的马车上,怡然自得啃着肉干。
这肉干还是她离开咸阳的时候,秦歧玉给她做的,她吃得很珍惜,每次都只拿出几根啃,如今肉干已经从半湿变成了全干,正好给她磨牙。
三三倚着车壁拿草根在被褥上练字,褚时英对三三要求不高,认字就行。
马车晃悠停下,宇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伯英,该吃晚膳了,可要下车走走?”
三三眼睛刷得亮晶晶看向褚时英,褚时英就笑着点头,她欢呼一声,先扑到褚时英身边将她扶起。
褚时英没说不让三三不用那么小心的话,出门在外,三三的心愿,她懂。
被三三搀扶下马车后,三三就撒丫子在她身边锻炼起身体来,她则深呼吸了一番。
应去打猎的宇陪在褚时英身边,压低声音道:“伯英,马上就要进入吕国边境了,你确定玉会来吗?”
白恶城乃是四国交汇之处,离吕国都城白盐城并不远,进入吕国境内后,只需再经过一座县城便能抵达,若秦歧玉不能在入边境前抵达,他身为秦国公子可就不好进入了。
褚时英无比肯定,“他会来的。”
天色渐晚,一只只野兔子被扒皮架到火堆上烤制,香味扑鼻。
一簇簇火光在黑暗的旷野上如同指路的日头,秦歧玉一行人穿过重重黑暗,离火光近了,更近了。
突地,篝火旁守卫的护卫齐刷刷拔出了佩刀,“敌袭!”
褚时英立马扭头朝来人方向看,黑暗中一群穿着黑衣,骑着黑马的人,可太像敌人了,她勾起唇角,向宇使了个眼色。
宇立刻翻身上马,“三三,护好伯英,我去看看。”
“哎!”
他的身影穿过篝火圈,与来人成功汇合,而后他大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让行,是我秦国公子歧玉来了!”
秦歧玉短暂与他碰拳,便骑着马走向他朝思暮想之人。
褚时英起身朝他走去,近了就着火光才发现他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密布,一身黑金的衣裳,都快穿成了全黑。
秦歧玉翻身下马,小心地想抱她又不敢抱她,愣在原地,而后她上前将自己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你可来了,等了你许久。”
深深吸了口气,秦歧玉抬手揉上褚时英的发,将人按在他肩头,虚虚抱着她。
吕雪下了马车,便见两人拥抱在一起,示意护卫们收回佩刀,又折回了马车,孤伶伶一个人坐着,眼里满是落寞。
马车外,时不时能传进秦歧玉与褚时英的声音,吕雪伸手,在手指碰到车帘时,又落了下来。
此时秦歧玉已经洗净双手,挽起宽袖,拿起一只野兔亲自给褚时英烤制,褚时英提要求,“我想吃焦一些的。”
“好。”秦歧玉坐在火堆旁,拿树枝烤着野兔,时不时翻个面,而后用匕首将最外层的兔肉割下来喂给褚时英。
怀孕之后的褚时英比以往要好吃些,脸上也带了些肉,被火光映着整个人都发着柔光,就连那双丹凤眼都没了往日的戾气。
一口接一口的,秦歧玉将褚时英喂了个肚饱,这才松了手,直接拿过亲卫烤的野兔对付地吃了一口。
而后他将褚时英小心拉起来上了马车。
马车内漆黑一片,借着外面的火光,才能看清一二,他朝褚时英望去,她眉梢一挑,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亲。
双手更是环抱上他的脖颈,同他唇瓣研磨了一番,而后有些嫌弃地推开他,“都是沙子。”
秦歧玉不让她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语气略带着些委屈。
“收到你的信件我便出发了,一路疾驰,哪成想到了白恶城,你竟然跟着吕雪跑了,为了追你们,日夜兼程,可不身上都是沙子。”
褚时英歪在他怀里笑,“什么跑了,我不是都给你留信件了。”
“那么相信我会来?”
她哼笑,“你敢不来?”
“自是不敢。”黑暗中,他将下巴隔在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
她则悄悄拽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能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她轻笑道:“你摸摸,我能吃、能睡、能跑、能玩,想必小家伙健康得很。”
大掌十分小心地放在褚时英小腹上,动都不敢动,须臾,听见他忐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的手会不会凉到他?”
“没事的,我和小家伙都没那么脆弱。”
说完,她自己笑了出来,用手肘戳他,“你傻了不成。”
他没回话,只是将她拢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问道:“明日想吃什么?”
褚时英窝在他怀里,在熟悉气息中半睡半醒的嘟囔,“你做得都行。”
朦胧间好似听见他说:“那我明日去采些野菜,摘些野果给你。”
“嗯……”
次日,褚时英一脸菜色地望着手里的野菜米羹,秦歧玉为她擦擦眼角,“怕你吃肉吃多了上火,特意给你熬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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