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从吕国收复的军队, 去骚扰郑季姜在那条路上留下的大军,打不过就跑, 用以迷惑他们,自己则和蒙鸽带大军穿过吕国,从郑国侧面攻入。
事情发展与他计算的一样,郑国大军都在那条埋伏他的路上,这里兵力空虚,最为好攻。
蒙鸽一步不离地守在他马车旁,见他探出半个身子,喝止道:“王上,速回马车,外面太冷,保重王体。”
秦歧玉未听他的,他根本感受不到手中手炉的温度,整个人自知道褚时英和两个孩子被褚丽周抓走后,就仿佛一直置身在冰天雪地中
他出来,站在马车上,有他在,秦国将士们就充满了勇气,有他在,他就是百华城首要攻击目标。
长睫上迅速铺满了一层雪花,他挥手下令,“攻!”
号角吹响,“王上有令,攻——”
无数秦军齐喝:“攻——”
两万步兵推出一万张大型连发弩机,比雪花还要密集的弩箭纷纷射向城墙,扎穿了无数郑国士兵。
三轮射击后,让人胆寒的连发弩机让开道路,城门打开,郑国士兵径自冲出,迎上他们的是数万骑士兵们。
他们不是秦国有名的三骑锥,三骑锥适合突围战,会如绞肉机一般撕裂敌人,但不适合攻城战。
他们是秦歧玉近些年,择身体健硕,上马能骑射,下马为步兵的士兵,秘密组建操练的骑士兵。
这些骑士兵,每个人配备三匹战马!数万骑士携万万战马轰隆倾泻而下,骇得百华城士兵腿软在地。
在这个一匹马都是重要军用资源的时候,秦歧玉给他们每位骑士军配备三匹战马换骑、六口用郑铁打造的锐不可挡的秦大刀,分别捆绑在马腹左右两侧。
一套轻巧便利的秦军盔甲、三套上等甲胄,三副硬弓配六百支长箭,每二百支捆在一匹战马身上,可随时抽出射击。
寒风吹起秦歧玉的大氅,他遥遥望着天际,时英、峥儿、玥然,你们等我。
厮杀声中,秦国骑士兵轻易击退了从百华城出来的士兵,而后城门被撞破,大军侵入,百华城被收入囊中。
城内百姓爆哭,惊吓连连,但却见大军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好似只是想打开城门让他们过去一般,从他们这座城穿过了。
无数人走出房门,在风雪中呆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算秦国人,还是郑国人了。
秦国王上,是把他们城攻下来了吧?
好在没让他们等多久,公子媳就率大军紧赶慢赶的赶到了,他喘着气骂了声:“鸟!”
在秦歧玉的计划中,他会和蒙鸽率军从吕国饶路,自百华城一路攻到邯郸,打下的城池他们不会做停留,悉数交给公子媳管制。
公子媳一个只喜欢打仗的将军,当即就提出反对意见。
他就算不如蒙鸽的将才,手里也没有蒙鸽的三骑锥,那他不跟着秦歧玉打仗,去骚扰秦郑边境线的大军也行啊,
然,秦歧玉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来,“你乃寡人亲弟,寡人打下的城池,自然要交由你守住,莫不然,你让寡人去信任吕国将士?”
“鸟!”
公子媳再次大骂出声,军中历练几年,他已经认清自己确实不如秦歧玉,不配当秦王的现实,且秦歧玉灭吕国,还大度让他攻打,他打心底里佩服。
因而秦歧玉说让他守城池,还说自己是他亲弟,他一腔热血上头,当即应下了,应下之后真让他管城池的时候,他后悔了。
他确实不会政务,因而将自己从前的门客全带上了,这些门客随着他落寞,在朝中只能谋个小官,如今有机会让他们守城池,日后说不定就要让他们当太守,个顶个积极。
就这样,秦歧玉和蒙鸽在前面一路势如破竹攻打郑国城池,公子媳就在两人身后马不停蹄稳住大后方。
当在郸阳城的郑季姜得知自己上当受骗,秦歧玉压根没在他布置大军的路上,反而从百华城攻入的时候,秦歧玉已经短短时间内,就攻下了十二个城池,离郸阳城只有短短三个城池的距离了。
他当即大怒,让人去警告秦歧玉,他的妻儿还在他手上,要想她们活命,就乖乖停下,不然,他等来的将会是一具具尸体!
秦歧玉看都没看一眼郑国使臣,手一挥,淡声道:“处理了。”
使臣被捂住嘴拖了下去,秦歧玉一张脸阴霾到要滴墨,蒙鸽安慰,“郑王必不敢伤害王后、太子和公主,咱们打得这么快,他也得掂量一下,到时候兵临城下拿什么和你换一条命。”
秦歧玉闭眸,半晌后说道:“去散播秦王喜爱丽姬,郑公子郑天豪乃是秦王私生子的消息,本次秦王出征,实际不是为了褚后,而是为了替丽姬出口恶气。”
他唇畔挑起,“郑季姜与褚丽周不是用这个言论骗了时英吗,那我们就做实这件事。”
蒙鸽稍一寻思,便一拍大腿道:“善!这样能降低王后的危险,我这就去处理。”
待秦王真心喜欢之人不是褚后,乃是其妹妹丽姬的言论喧嚣至上的时候,秦歧玉攻下了自己面前这座城池,如此他距离郸阳城只有两座城池的距离,几乎触手可及。
本想继续前行,却没想在城中搜出了郑仲清,秦歧玉当即命大军休整,在城中扎营。
为犒劳辛苦的将士,秦歧玉命人在城中搜寻牲畜,在给了对方银钱后,当场宰杀,为将士们加餐。
本来秦歧玉就备了充足的粮草,但谁不想在寒冷冬日,喝一口热乎的汤,吃一块劲道的肉。
将士们欢欣雀跃,在外面载歌载舞,秦歧玉和蒙鸽则入驻郡守府,草草吃了碗热羹,命人将郑仲清压上来。
曾经骄傲自满,出行都要一路吹打弹唱,必穿纱衣营造仙气飘飘之感的郑国二公子,如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
衣衫上没有丝毫的褶皱,他已经在尽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了。
然,抬起脸那从右眼一直划到左颊下方的疤痕,诉说着这些年他的凄苦遭遇。
郑仲清用独眼看着秦歧玉,似自己还是那个衣衫华贵的公子,拱手道:“秦王,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物是人非。”
秦歧玉只是冷眼打量他,目光停留在他依旧光滑白皙的手背上,说道:“公子仲清费尽心思出现在我攻打的城池里,意欲为何?”
郑仲清便仰头笑了,“不愧是你,被你看出来了。”
他索性自顾自跪坐了下来,说道:“我来找你合作,想来你知道,郑季姜为了稳住自己的王位,将我亲母,乃至母族上下都屠了个遍。”
“就连我这眼,我这脸,都被他毁了,我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逃蹿。”他伸手扶上自己的脸。
而后看着秦歧玉阴森森道,“此仇不报非君子,秦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秦歧玉颔首,直接道:“让你的人马去拦截郑国大军,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待我攻入郸阳城,郑季姜是你的。”
郑仲清:“一言为定!”
风雪不停,秦军不止,距离郸阳城最近的一个城池被攻下,而郑国大军还在救援的路上未到,郸阳城上下人心惶惶。
深夜,郑季姜出宫直入褚宅。
褚时英被外面喧嚣声惊醒,直接起身。
随着秦歧玉大军越攻越近,她晚间和两个孩子都是和衣而睡,如今要起来也很迅速。
卧房被径直踹开,褚时英护着两个孩子,只见胖了一圈,连肚子都突出来,半点看不见曾经温文尔雅模样的郑季姜冲了进来。
头脑发热的他在瞧见险些结为夫妻的褚时英时,怔愣片刻后清醒过来,“时英,又见面了。”
而后他看着长相颇像秦歧玉的两个孩子,突得笑出声来,同褚时英道:“你可知,你那好良人,同你妹妹丽姬有一腿,郑天豪就是两人的儿子。”
本是放出假消息用以迷惑褚时英,却没想到他查出郑姬生的儿子确实是李嗣远的,此时他又听闻大家都暗地传郑天豪不是他的儿子,他便开始起了疑心。
明明自己放出的假消息,却连自己都信了。
他手中长剑上滴着血,那是他刚刚刺死郑姬那贱人和孩子的血。
剑指褚时英,“走吧,时英,别逼我对你动手。”
第一百章 选她还是她
褚时英神色凝重, 见郑季姜眼底疯狂,当即道:“好我跟你走,但稚子无辜,请你放过两个孩子。”
郑季姜颔首, 剑尖鲜血肆流, “快点。”
秦峥和小玥然一左一右惊呼, “亲母!”
褚时英蹲下身,看着秦峥的眼道:“护好妹妹和自己,别操心亲母, 知道吗?”
秦峥咬着牙点头, 褚时英起身拎起放在屏风上的大氅, 在郑季姜威逼下出了门。
院中,褚哲被人按在地上,看她跟着郑季姜出屋, 目眦欲裂, “时英!时英不可啊!”
褚时英对着他的方向行了叩首大礼, 此一去不知是否还有命在, 她道:“伯父, 两个孩子便拜托给伯父了。”
褚哲落下泪来,掉在地上形成冰凌, 痛心疾首。
郑季姜在她身旁不耐烦道:“快些走!”
褚时英擦擦眼睛,起身往外走,跟着郑季姜一路来到城墙。
城墙上披着粉红大氅的褚丽周被绑在旗杆上, 大风吹落了她的帽子, 将她的发丝吹拂地紧紧贴在脸上, 听见动静她向后望去,双眼迸发出惊喜, “阿姐!”
只一句,她便吃了一嘴的风,被呛得连连咳嗽。
褚时英目光一凝,步伐便有些慢了,郑季姜在她身后推却,推地她踉跄了一下。
须臾,郑季姜接过绳索,将她的两只手捆绑在一起,拉着她站到褚丽周身边。
而褚丽周也被他放了下来,与她一起,均双手捆绑,一左一右站立在他两侧。
雪花扑簌而下,城墙下的雪越积越深,褚时英站在城墙边上下望,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她侧头,被曲改良过,增加过皮里的帽子稳稳戴在她的头上,没被风垂落,她便隔着帽檐上的一圈白毛问向郑季姜:“为何不逃?”
郑季姜圆润的脸被风雪吹得红紫,闻言他看过来恶狠狠道:“我为何要逃,我还没看见秦歧玉是如何选择你们两个的,现在就逃岂不是无趣?”
褚时英长睫上挂满了雪花,继而问道:“不怕死吗?”
上一世你为了活命,将整座郸阳城弃在身后,自己一骑绝尘跑出了城,这一世,怎么突然生出勇气来同郑国共生死了?
郑季姜脸色难看到极点,旁边的褚丽周嬉笑出声,“阿姐,他哪是不想逃,他是没法逃,四面八方都是秦歧玉的人,他插翅难飞。”
“闭嘴!”郑季姜重重扇了褚丽周一个巴掌,扇的褚丽周耳朵嗡鸣,一时没了声响。
褚时英回过头,原来如此,你一直没变,只是上一世有你活命的路,你才拼命奔逃,这一世秦歧玉断了你的生路,所以你想拉着大家一起死。
不知为何,明明身体冷的都能打寒颤了,但她心中却像是这突然停歇的风雪一般,豁然开朗,一片平静。
天空破晓,乌云散去,澄蓝欲滴,万马奔腾卷起地雪,褚时英远远望见了秦国黑色旗帜。
秦歧玉率大军到了。
他从马车中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城墙上属于褚时英的那抹白影,手指微颤被他藏于袖中,示意蒙鸽喊话。
蒙鸽第一个字都没发出来,城墙上,郑季姜先喊道:“秦歧玉!”
“你若敢发动大军出击,我立刻就将我手里这两个人推下去!”
“现在,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郑季姜薅着褚时英和褚丽周,贴在城墙上,“我左边是与你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夫人褚时英,右边是你心爱的女人丽姬,你来选择,你要谁活命!”
“哈哈哈哈!秦歧玉,让我看看你怎么选!”
褚时英看着地上属于秦歧玉的那个小黑点,转而看向,在郑季姜右边的褚丽周,她眼中没有半点害怕之际,反而跃跃欲试。
不管郑季姜偏信了什么谣言,她们两人心中清楚,秦歧玉绝不会选择褚丽周的,那为何褚丽周还能稳得住?褚时英心下一凉。
下方,蒙鸽骂了一声:“鸟,他在说什么鬼话,王上你怎么可能选丽姬。”
秦歧玉深吸一口气,“拿箭来。”
蒙鸽立即奉上弓箭,秦歧玉想也没想,拉开弓箭箭指褚丽周。
城墙之上,褚时英看见秦歧玉拉箭,便是一惊,旁边郑季姜的声音又宛如黑暗中的爬虫窸窣作响,他道:“一会儿,只要他选谁,我就将谁推下去,时英你说好不好?”
“我让你们,到皇权路上去恩爱!”
褚时英豁然转头,又见褚丽周手中亮光一闪而过,手腕绳索断裂,她娇笑歪头看着她道:“阿姐,我们若能死在一起,也是幸事一件。”
箭矢破风射出,径直从郑季姜脸侧划过,鲜血流出。
蒙鸽一脸不忍直视,“哎!射歪了!我知道,是因为城墙太高了……”
秦歧玉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他噤声,秦歧玉将箭塞回他手中,“快射。”
城墙上,郑季姜还在喊话,蒙鸽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秦歧玉!你当真不怕我将人推下……呃!”
说时迟那时快,褚丽周一把将匕首插进了郑季姜心窝中,她抬眸亮晶晶看着褚时英拔下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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