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呲出,溅落在她脸上各处,她道:“阿姐,该我们了。”
褚时英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周遭是士兵们一哄而上查看郑季姜伤势的吼声,面前是步步紧逼的褚丽周。
她向下望去,可以看见贴着城墙海厚的雪,那些雪,是在她眼皮子地上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最后看了眼褚丽周,她咬咬牙,从城墙跳了下去。
褚丽周一惊,欲要伸手拽她,只来得急拽住她的大氅一角,随即扑到城墙边上大喊:“阿姐!”
城墙下,秦歧玉看见坠下的身影,心都快要不跳了,下意识朝她奔了过去,“时英!”
蒙鸽手一抖,箭矢射出,将郑国旗帜直接射倒,他跟在秦歧玉身后追了上去。
第一百零一章 大结局上
白色大氅如天际飞扬的一朵白云, 自褚时英身上脱落,缓缓飘在半空,一点一点慢慢下坠。
黑色纹着金线凤凰的衣裳裹挟着褚时英,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 快速坠落。
厚实的雪转瞬将褚时英从头到脚密实地包裹起来, 万籁俱寂, 她只能听到沙沙的雪声。
须臾,秦歧玉破雪而至,将褚时英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发现她还知道用双手将脸护住, 好让自己呼吸, 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知道护着!这么高的城墙你就往下跳,不要命了是不是?”
褚时英被骂得抬头,这才发现秦歧玉已经将她挖出来了, 他胡子拉碴, 眼下青黑一片, 双眼更是红血丝密布, 因害怕到现在目光都在闪烁。
嘴巴一开一合, 又是劈头盖脸的训斥,“万一下面有石头怎么办?万一雪没有那么厚怎么办?身上有没有哪疼?”
一边训, 他一边为褚时英将身上的雪弄掉,触碰到褚时英身体,沾满残雪的手都在不可自控的颤抖。
她从城墙坠落那一刻, 他真的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她了, 那种恐慌, 是这辈子第一次,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经历。
褚时英一句话没说, 可眸里已经渗出泪来了,就那么望着秦歧玉。
他捧住褚时英的脸,额头相碰,“我来了时英。”
两行热泪缀落,她将僵硬的身体扑进他的怀中,几近哽咽,“我特意挑没有石头的地方跳得,还选了一个雪厚的地方。”
然后她带着哭腔,似是在撒娇,又饱含委屈,用从来没在秦歧玉面前展现过得脆弱语调道:“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要冻死了。”
秦歧玉还想说什么,现在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沉默地将身上大氅摘下将褚时英牢牢护住,而后将她背起,让她牢牢揽住自己的脖颈。
冰冷的脸贴在他的脖颈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褚时英轻声在他耳畔道:“伯父同我说,褚宅有密道,他会趁着混乱时将两个孩子藏身在褚宅的密道中,让我们放心,宇也跟来了,他会一直护着两个孩子的。”
听到孩子,秦歧玉目光转瞬变得阴霾恐怖,对追上来的蒙鸽道:“这里交给你了。”
而后他背着褚时英一步一步往大军中走去。
骑士们气势雄浑进行攻城,蒙鸽在城下喊道:“郑王已死,尔等负隅顽抗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打开城门,饶尔等一命!”
城墙之上的褚丽周自褚时英坠落,被秦歧玉挖出来后,就提着裙摆往下跑了,她抢过街边一匹马,直接回了褚宅。
她毕竟还是郑国王后,而现在大家乱做一片,根本无暇顾及她,城内的人又不知郑季姜已经死了,所以她顺利来到褚宅,让人将门给打开了。
进院中第一句话,她说的就是,“将秦峥和秦玥然给我抓来!”
门口士兵悉数涌入,将孩子们藏好的褚哲从院中走出,瞧见褚丽周狼狈的身影,散落的发丝、红肿的脸颊、破口的唇角,心疼刚刚弥漫上身,便听她要活捉两个孩子,当即怒不可遏。
“褚丽周!你混账!”
褚丽周看都没看褚哲,还在要求士兵们进行搜寻,可搜遍整座宅子都没发现两个孩子的踪迹,她只能将视线落下褚哲身上。
“亲父,他们俩在哪?”
褚哲不语,她激动道:“亲父,没有这两个孩子,我必死无疑,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阿姐没死,我怎么能先死……”
回答她的,是褚哲用力的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自你兄长病亡于逃难路上,时英过继给你二叔,我几乎是拿你当珍珠一般宠爱,就把你宠成了这副是非不分得模样!”
褚丽周擦擦唇角的血,依旧不服,杏眼怒瞪,而后身子被人用力一扑,她下意识甩袖,“谁?”
郑天豪险些被她推倒,他哭道:“亲母,收手吧,亲父已逝,郑国大势已去,城门已经被打开了,秦军马上就要进入了,我们逃吧。”
院中士兵听见郑天豪这番话惊得不再搜索,大声问道:“公子你说什么?”
郑天豪凄惨道:“亲父死于城墙之上,郸阳城破了,你们听,秦军已经进来了。”
褚丽周几近疯魔,拽着他的衣领道:“那你还不赶紧将秦峥和秦玥然给我捉出来,你想死在这里是不是?”
“我不!”
郑天豪道:“我已经骗了他们一次了,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亲母的话了。”
褚丽周高高扬起手,郑天豪紧紧闭住眸子,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褚哲握住了褚丽周的手腕。
他几近落泪,同宅子中的仆人道:“来人,给我将褚丽周绑进来,扔进祠堂中。”
褚丽周杏眼睁大,人已经被仆从们一哄而上控制住了,她尖叫,“亲父,不可,我可是郑国王后!你不能这样对我。”
褚哲悲戚而笑,“郑国都亡了,你是哪门子王后,你——是我褚家之女。”
说完,他挥手让人堵住褚丽周的嘴,将她压去了祠堂,又将郑天豪藏身于密道中,这才客客气气将士兵们请出,率仆人们守住褚宅。
士兵们知道褚家一门两后,如今秦军攻入,自然不敢得罪有秦王后撑腰的褚家,利落退了出去。
然而他们没骚扰褚宅,却是烧杀抢掠城中其他人家了。
秦军进入郸阳城,纪律分明,没拿城中百姓一针一毫,伤害百姓们的,是他们一直供养的郑国士兵。
哭嚎声响彻在整座郸阳城,蒙鸽率军控制住这些郑国士兵,就地格杀,很快平息了这场暴乱。
而秦歧玉和褚时英也乘马车,飞快往褚宅赶。
等秦歧玉抱着褚时英快速进宅后,褚哲立刻迎上,“水都已经叫厨房温好了,给时英用雪擦身子了吗?喝姜水了没?”
秦歧玉颔首,步子不停,一一回答道:“已经用雪全部擦过了,灌满满一大碗浓姜水。”
“那就好那就好,巫医也已经被找来了,一会儿请他为时英看诊,你们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我去将孩子们接出来。”
“拜托伯父了。”
秦歧玉进屋帮褚时英擦洗身子,上好冻伤药,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褚时英催他去看看孩子们。
他亦是急切,哪成想一打开房门,就见秦峥抱着小玥然蹲在屋门口等他们呢。
他摸了摸秦峥的脑袋,一把将小玥然抱起,方才同他们道:“进屋吧,亲母没事了。”
小玥然眼里憋着泪,门一关就趴秦歧玉肩膀上哭开了,秦峥眼眶亦是红的。
秦歧玉瞥了一眼秦峥,秦峥上前拱手,“亲父……”
“嗯,何事?”
“是我不好,自视甚高听信表兄之言,害自己和妹妹被抓,连累亲母被俘,又导致亲父出兵,都是我的错。”
说着,一路上处处保护小玥然,没掉一滴泪的秦峥,噼里啪啦掉着泪珠子,又觉得自己哭泣实在难为情,用袖子护着眼,小声抽噎。
秦歧玉拍着因为兄长哭了,所以自己不哭了,瞪着浑圆眼睛的小玥然,同秦峥分析,“你固然有错,错也只错在太过善良单纯,轻易信任旁人。”
“后面种种皆不是你的过错,此乃郑王后也就是你姨母和郑王的筹谋,他们本意就是要拿你兄妹二人,威逼你亲母与我,想要攻打秦国,你们不过是个引子,不必太过忧心。”
而后他宽慰道:“就算没有你们被抓这件事,亲父我亦会攻打郑国,便是陈国也不会放过,只是提前了些时日,无妨。”
秦峥抽噎,“真得吗?”
“真的。”秦歧玉肯定的语气安了秦峥的心。
晚间他与褚时英将两个孩子哄睡,半夜小玥然惊醒苦恼,秦峥亦是噩梦连连,夫妻两人连忙安抚,这下谁也没有困意了。
褚时英问道:“你一直陪着我们不出去主事能行吗?”
秦歧玉拍着小玥然的后背,轻声说:“无妨,公子媳已经抵达郸阳,他现在对接手城池熟练的很,蒙鸽我安排他见机行事,如今他跑去截杀陈国军队了。”
“陈军?”
褚时英摇头,“险些忘了他们。”
郑国胆敢和秦国叫板,与陈国的支持不无关系,只是他们和郑季姜一样,估错了秦歧玉的进攻路线,大军都不在秦歧玉行径路上。
而后反应过来,一路疾驰往郸阳城支援也不赶趟了,秦歧玉已经兵临城下,将郸阳城收入囊中了,如今只剩他们尴尬的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了。
褚时英记得陈国有一秦歧玉心心念念的猛将,遂问了,秦歧玉便含笑说这次带军出来的将军便是那位。
同为一国猛将,蒙鸽迫不及待想会会对方,因而公子媳一到位,他同秦歧玉禀告一声,就率领大军出去追击了。
在大雪中艰难行进的陈军便被蒙鸽给拦下了,蒙鸽与对方将领惺惺相惜,让两军各自不动,率先打在了一起。
正打得难舍难分,陈国使臣匆忙赶到,高喝:“陈国——降!”
陈国投降了,猝不及防又情理之中,四国如今只剩陈国了,他们再如何也挣扎不过了,不如赶紧投降,省得损伤自家国家的人民。
自此,秦灭三国,统一四国。
褚宅,秦歧玉与褚时英正带着两个孩子打算搬到褚卜的小院中,褚哲提及郑天豪和褚丽周。
秦歧玉皱眉,按他所想,这两人都不应该留,但毕竟是褚时英的亲人,他总要尊重她,便道:“时英,你跟着伯父去看看吧,我带两个孩子先上马车。”
褚时英点头,身后秦峥突然出声,“亲母,我能与你同去吗?”
在天府诡城的那段日子,他与郑天豪没少抵足同眠,两人之间的情谊,是表兄弟,更是好友,被郑天豪背叛,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刺。
褚时英深深看了眼已经褪去稚嫩,快速成熟稳重起来的秦峥,说道:“那便走吧。”
褚丽周被关在祠堂,那曾经总是在褚时英年少时关押她的祠堂,这次轮到关押褚丽周了。
她毕竟是罪女,褚哲只让侍女给她搓了雪,上了药,其余一应不让管。
因而褚时英推门进去,看见的便是被两个老奴用棍子一前一后压着,跪在牌位前的褚丽周,以及在她身边陪跪的郑天豪。
听到声音,褚丽周回过头来,可谓是一身狼狈,头发打结随意垂落在脸上、肩上,脸颊上还有重重的巴掌印,已是红肿高涨。
看见褚时英双眼一亮,“阿姐!”
郑天豪亦跟着转身,瞧见门口的秦峥,当即气弱下来,不敢与之对视,“见过姨母、表弟。”
秦峥道:“谁是你表弟。”
郑天豪沉默不语,忽而给褚时英磕了三个头,用力之大,将额头都磕破了。
褚时英蹙眉让人扶起他,他执意不起,豆大的泪珠子砸到地上,说道:“我知我与亲母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求姨母饶亲母一命。”
褚丽周笑出声来,不同于以往的甜腻,还多了被风寒侵蚀了的沙哑,她仰着头问:“阿姐,你会饶了我吗?”
“会。”
秦峥猛地扭头看向褚时英,“亲母!姨母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
他说到一半,对上郑天豪期待的目光,顿时说不下去了。
褚时英丹凤眼挑起,而后走到褚丽周面前缓缓蹲下,望着褚丽周的眼说:“我会饶了你,但再不会原谅你,自此,我褚时英与你褚丽周亲情两断,再不为姐妹。”
褚丽周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阿姐,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褚时英起身,居高临下望着褚丽周,“你将我给你的最后一点善心消耗没了,褚丽周,日后不得再唤我阿姐了。”
“不,不,不!”褚丽周奋力挣扎想要去抓褚时英的裙摆,褚时英避过,冷漠道:“日后,你只能被关押在褚宅,不能外出一步。”
褚丽周疯狂摇头,“不!阿姐!”
和褚丽周姐妹亲情断绝,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褚时英又看着郑天豪道:“至于你,念你年纪尚小,又是听从褚丽周吩咐做下错事,能及时改过,便饶你这次死罪。”
郑天豪再叩首,褚时英看向秦峥,秦峥对她摇摇头,他已没什么想对郑天豪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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