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顾总太客气了。”宋景阳连连摆手,“咱们先进去吧,里面还拍着呢。”
然后,他注意到了秦舒雅,迟疑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一朋友,好奇,跟着来长长见识。”
顾盼说得随意,秦舒雅微笑点头,并不多言。一行人步入片场。
“这场是景州的戏。”
程松边走边低声解释,顾盼“嗯”了一声。
进去片场之后,顾盼并不着急去与剧组负责人会面。她拦住了副导演:“等等再过去吧,免得打扰了正常拍摄。”
一群人就靠在边儿静静地看着。剧组的其他人看见副导演和程松都陪着,也意识到这是来探班的,主动让出些空来,方便顾盼看得更清楚。
这场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杨云烨带着一队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只因为是群戏,人比较多,本身就容易乱,骑马相对也具有一些危险性。
有危险的还不单单是演员。摄像师在皮卡的车斗上,手把着摄像机,大半边身体悬在外头,镜头使劲儿往前伸。这要前面有个坑车子颠簸一下,不小心掉下去就得直接滚到马蹄底下。
此外,还有其他细节上的许多要求,实际拍摄就非常繁琐了。虽然拍摄前已经演练过两次,正式开拍后还是问题不断。
导演连喊了两次“卡”,一群人牵着马返回去重新再拍第三条,秦舒雅忍不住感叹:“原来电视剧里一段不起眼的镜头拍起来都这么麻烦啊!”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道:“这看着场面乱糟糟的,演员也灰头土脸,也不像剧里看得那样啊。”
“你以为呢?”典型的外行话把顾盼逗乐了,“再精彩的戏,拍的时候都是镜头底下一遍一遍的抠,特别枯燥。”
“拍戏是苦差事,拍好戏就更苦了。不然为什么很多人都更乐意做明星?”顾盼有感而发,“赶上反季节拍戏,冬天拍夏天的戏份,为了避免说话时呵气,嘴里得事先含着冰块,夏天拍冬天的戏份,用化肥造雪,天气热一挥发,那味儿能直接冲到人脑子里,七八天过去还头疼犯恶心。”
“就这骑马的戏,危险性先不说,那戏服底下根本垫不下厚一点的防具。”说到这儿,她抿嘴笑,歪头到秦舒雅耳边低声道,“多拍几场,每场磨上几条,到散戏的时候,我估计徐景洲都恨不得叉着腿学螃蟹横着走。”
徐景洲是会骑马,但会骑,和没什么防具长时间骑,那就是两码事了。尤其是没有经过长期考验的大腿内侧,那滋味儿
“当着迷妹的面揭人短,哪有你这样当老板的,真够可以的!再说我跟你翻脸啊!”秦舒雅没好气地推她一把,但脑子里一想到那种画面,自个儿也不由笑出了声。
这一场戏,前后拍了五条,导演才喊了过。这时候,演员和摄影师已经快要被飞溅起来的尘土给灌饱了。
徐景洲是自家人,又是这场戏的主角,顾盼的注意力自然在他身上,这会儿微微颔首。这场戏虽说不需要什么特别复杂的表现层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发挥空间。
身姿挺拔,目光炯炯,神色坚毅又不失锐气,无可阻挡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俨然就是那位英姿勃发意气飞扬的少年将军杨云烨了。
秦舒雅也找着些门道,看得入了神,早把顾盼之前的调侃抛到了九霄云外。
正当顾盼收回视线要转身时,余光忽地瞥见另外一个人,不由得一愣。她扭头小声问程松:“紧跟着徐景洲,在他左后方的那个,也穿着盔甲的是谁?是演员还是当地找的群演?”
“是剧组的演员,叫白聿,剧里演得是杨云烨的副将。”程松瞭了一眼,奇怪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看他挺精神的。”顾盼轻笑一声,并不多说。
挺精神……这算是什么形容?
程松一时无言,摸不清自家这位老板是什么想法。难道是看好这个白聿?而且,这远远一瞥,就是火眼金睛,又能看出什么来!宋景阳在一旁听着,也不禁有点儿好奇,这个白聿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谁也没往心里去,除了秦舒雅。她狐疑地看着顾盼,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她一准儿是在琢磨什么东西呢。
“别看我,”顾盼冲她示意,“看那边,你不是来看他的嘛,总盯着我干什么。”
秦舒雅不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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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戏拍得费劲,拍完之后,工作人员需要处理一下场地才好拍下一场,演员也有需要整理衣服、补妆的,导演干脆喊了休息。这会儿暂时没事,宋景阳才引着顾盼过去。秦舒雅懒得过去应景,叫上顾盼的助理,俩人在周围转悠。
“顾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刚赶上点儿事,怠慢了。”制片人正从帐篷里出来,见着顾盼便表示歉意,十分客气。
《昭武风流》是业内几家很有实力的公司联合参与的大制作。在这项目上挂总制片,这位也颇有地位。若顾盼这是新晋导演,只有一部戏上映还这么年轻,哪怕也算是崭露头角,在他面前是真不够看。但顾盼这次是以华年工作室老板的身份来探班,他的态度就得过得去。而且……
他和顾盼认识,别人组的局上一块儿吃过饭。当时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位年轻得过分,真人比剧里形象还漂亮,一顿饭下来就再不敢小觑。因为好奇也侧面打听过她的情况,圈内尽是些听着就假的传言,好像人是忽然冒出来似的。后来在另一个饭局上碰上幻影的老板赵曙光,还是有其他人提起时言语戏谑,才得了提醒,说她背景很硬,没有必要最好别去得罪。
场面上的事,顾盼向来周到。她脸上挂上了营业性的微笑:“哪里,打扰你们工作,是我该说抱歉才对。”
说话间,导演王猛也走过来。这位是电视剧行业的老牌实力大导,江湖地位在这儿呢。顾盼主动问好握手。客套寒暄之间,倒有些相谈甚欢的意味。
老板来探班,徐景洲自然得过来。说笑间,话题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惊雷》上。
“《惊雷》我也看了,”王猛道,“第一集没赶上,从第二集开始的,看完以后我就在群里问,这剧谁拍的啊有点儿意思。后来有人跟我说是一新导演,我特吃惊,感觉挺老道,这不像啊。”
制片人也接话道:“我们家那俩孩子也爱看,国庆放假那几天早早坐沙发上,掐着时间等。我小闺女还整天嚷嚷,说什么‘沈处长A爆了’、‘沈处长苏炸,想嫁’。”
听他转述的话,就知道不是这不是虚言,毕竟四十多岁的男人不大可能用这种词汇。几个人包括徐景洲在内,都看着顾盼呵呵直乐,她不就是“沈处长”嘛!顾盼听得自个儿也哑然失笑。
制片人继续道:“现在的孩子说话也怪,头一回听见还给我吓一跳,‘沈处长’不是个姑娘吗怎么还能嫁?我以为是怎么着了,等后来又听她喊‘简科长真帅’、‘简科长赛高’,我这才放心。”
这回被取笑得忍俊不禁的多了徐景洲。
王猛又道:“景州演得也是真不错,那会儿我就想,有机会得和这个演员合作一次。筹备《昭武风流》,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这话就是真假参半了,却也没必要较真。至于邀请试镜的角色并不是现在这个,就更不用提。徐景洲双手合十做拜谢状:“多谢导演赏识。”
第63章
几人凑在一起说笑几句, 也没多少时间,毕竟还有拍摄任务,不能耽搁正事。副导演带人熟悉走位, 徐景洲得过去记着。灯光机位也调整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该拍下一场。
王猛邀请顾盼一起,顾盼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同行之间互相观摩交流也是很常见的事, 没什么可避讳的。若是两人交情莫逆, 水准也够得上, 甚至换人拍一段都也不算什么。
徐景洲得拍戏,顾盼这儿也走不开,秦舒雅无事可做,好奇地跟着看了一会儿,也不大懂,就觉出无聊来。顾盼早知道会这样, 就让助理和司机跟着,又托制片人在当地的群演中找了个向导, 陪着他们到旁边去玩儿——虽然旅游业没真正发展起来,但还是有所谓景区的, 一些特色的东西还蛮有意思。
接下来的拍摄中, 顾盼与王猛不时交流看法, 某些观点上简直一拍即合, 王猛也乐于尝试她的一些提议,两人聊得越发投机,相处也真正熟稔起来。王猛更没法再将她视作后辈——撇开年龄和长相, 她真的不像是只拍过一两部戏的新人, 更像是浸淫多年的资深导演。
时间不经意间过得飞快,忙碌之中, 已经是夕阳西下。余晖爆发出最后的绚烂,烧红了大半边天,粼粼的云彩流光溢彩,与青山草原相映,瑰丽纷呈。黑底红字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如鼓乐齐鸣,披甲的骑兵,凄冷的刀光,肃杀,却极尽壮美。
“这一场,过。”王猛屏息许久,终于长长地吐一口气,露出满意欣慰的神色。周围的人也跟着长舒口气。
王猛见状一阵好笑,也知道这一下午都累得够呛,大手一挥:“先休息,准备吃饭,吃完再拍!”
“大伙儿尽管放心敞开了吃,”他打趣笑道,“不用怕浪费剧组经费,今天有人请客!”
“顾总大气!”片场内顿时一阵欢呼,高声起哄。
也是顾盼赶得巧。剧组在这边拍了几天了,往天这时候剧组已经要散工了,今天刚好有夜戏。她来探班之前就知道安排,与制片人沟通过之后提前订了餐。到了点儿,酒店的厨师带着大量的食材过来就地准备——草原上,总还是是烧烤比较应景。
这边还拍着呢,远处那边烧烤架就已经支起来了。主餐就是烤全羊,不一会儿工夫,就烤得焦黄滴油外焦里嫩,孜然一撒,味道绝了!草原上没遮没挡,香味儿随风飘到这边来时,已经淡了许多,仍像是带着小勾子似的,引得人直抽鼻子,肚子里跟着叫唤。
羊肉性燥,烧烤尤甚。王猛想了想,还是松了点口子:“啤酒可以少喝一点,不准过量,谁要是心里没数耽误了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顾盼酒量不错,但没什么瘾,对此并不上心,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是自己的疏忽。当下,她赶忙抱歉道:“不好意思,是我疏忽,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制片人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王猛也道:“这两天一直在赶工,都挺累的,稍微松口气也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顾盼露出点笑,从旁边拎起易拉罐,“那咱们也喝点儿?”
“来来来。”
制片人毫不客气,自个儿拿了一罐,又丢了一罐给王猛,三人碰了一下。
“顾总的新戏已经拍完了?”制片人问,“平台有着落了吗?”
“在做后期呢。”顾盼点头,“平台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应该不至于压在手里。”
“和《惊雷》一样还是自编自导?”王猛想起传闻,诧异地问。得到肯定地回答,他不禁感慨:“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力,这效率可够高的。”
换了别人说这话,可能会含着些质疑的意味,王猛说的倒不至于有这个意思。顾盼抿嘴一笑。
“接下来有什么新的打算吗?”制片人又问。
“现在手头还有一个职业剧的项目得盯着呢,等这两部剧都差不多了再看吧,”顾盼揉了揉额头,“我也得好好歇几天,从《惊雷》开始几乎就没闲着。”
“职业剧,可不太好做啊。哪方面的?”制片人诧异地问,王猛导演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医疗相关的。好不好做的,试试水,顺带培养新人。”顾盼不欲多说,转了话题,“现在这个环境,赚钱的项目真不少,可一群人挥着钞票排队等着,也轮不到我插手。真正能有影响力的好项目,那就难找了。”
“年前那一阵儿我得空,有不少人找上门,看了一圈没一个能过得去的。”她微微摇头叹气。
那两人听得也是深有感触,连连点头。
……
他们这边一面吃喝一面谈论着行业内的现状,秦舒雅早就凑到了徐景洲旁边。她跟着来凑热闹的一大主要原因就是来见见他,偏偏他一下午都腾不出空来,这会儿才有了机会。
和喜欢的偶像近距离接触,哪怕身为豪门千金见惯了大场面,一时间也难以克制激动的情绪,这也算是人的天性吧。秦舒雅难得有些羞涩地送了礼物,要了签名小心放好,矜持忸怩地与他搭话。
徐景洲知道秦舒雅与顾盼是朋友,想来身份也不简单,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刻意迎合或是怎样。他的心态十分平和。
经历过大起大落,他早就明白,粉丝的热情是难以持久的,开心、感念是应该的,沉浸其中就过了。如今他也不靠人气吃饭,就用不着像流量明星一样,看重壕粉。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秦舒雅对自己的那种所谓“喜欢”,其实虚得很,更多是一种好奇的兴趣。
也正因为这种态度,秦舒雅反而觉得舒服,自在起来,心态也慢慢有了变化。又有顾盼这一层关系在,更像是朋友之间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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