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泽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压住眼底的笑意。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谢瑶没忘了昨晚上的闹腾,心知他这话可信度不高,咬唇道。
“您先出去,我……臣妾要换衣裳。”
顾长泽听罢扬眉看她,眼中的意思很是明显。
昨一晚上他们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倒在这会儿知道遮掩了。
接触到他的目光,谢瑶面皮更燥,只无声地看着他。
虽说昨晚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但她到底害羞,面皮薄,还做不到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换衣裳。
四目相对,顾长泽缓缓笑道。
“真要孤出去?”
“殿下!您再耽误下去,可不能去请安了,到时候父皇与皇祖母该怪我了。”
谢瑶咬唇嗔他。
虽说着抱怨的话,那双眸子里透出的不满却没几分威慑力,反倒因为她的动作将锦被扯开了些,露出了些昨晚上他才见过的风景。
顾长泽眸子略暗了一下,手臂才缓缓从她腰间收走。
虽然她身上不着寸缕,这人倒是好端端地穿着中衣,起身去了屏风后。
“您出……”
“真确定要我出去?”
顾长泽轻轻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地上。
昨晚的狼藉还没来得及着人收拾,那地上全是他们散落的衣裳,谢瑶一瞧顿时说不出口。
顾长泽去了屏风后,谢瑶才掀开被子,拿起一旁的小衣往身上穿。
她光洁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尤其锁骨处还留了两个不轻不重的牙印,谢瑶小心地穿好了中衣,才缓慢地下了床榻。
半宿过去,身上的酸软比睡前已好了许多,但仍是有些无力,她瞧着这满地的狼藉,总也撇不下面子让宫女来收拾,便弯下腰打算自己整理。
才低下头,腰间一紧,那方才还在屏风后的人已到了她跟前,顾长泽将她抱起放回了床边。
“你先歇着,孤来吧。”
年轻的储君弯下身,将散落的喜服收拾好,又到了床榻边,将凌乱的锦被和床单也收拾了起来。
这才朝外喊了下人进来。
青玉跟着东宫的宫女鱼贯而入,一眼瞧见坐在床榻边的谢瑶。
“伺候太子妃收拾吧。”
青玉赶忙上前,扶着谢瑶坐在了铜镜前。
一番梳洗后,宫女取来了今日要穿的吉服,不过一刻钟时间,谢瑶换好了衣裳,朝着桌边走去。
桌上摆好了早膳,顾长泽瞧见她过去,眼中闪过几分波澜。
新喜第二日仍以正红为主,谢瑶其实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一身红色宫装将她衬得越发明艳照人,云鬓高挽,金簪玉钗别在青丝间,一颦一笑都最让人侧目。
两人一同吃过早膳,已是辰时三刻,顾长泽这才不紧不慢地吩咐人往乾清宫去。
新喜的第二天,帝后早早地坐在正殿前,底下几个位份高的嫔妃也赶早来了,只是等了整整一个时辰,门外还不见人。
贵妃急着去照看自家儿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早等得不耐烦,洐帝更是着人往外催了好几回,等辰时三刻,他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来人,去东宫……”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
一声唱和罢,顾长泽牵着谢瑶从殿外走来。
新喜第二日两人都是一身红衣,女子眉目温婉,男子剑眉星目,相携着走来宛如一对璧人,到了早准备好的蒲团上,谢瑶与顾长泽齐齐跪下。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自有下人递来了茶,谢瑶端庄地接过,先递给了洐帝。
洐帝自然不会为难她,和颜悦色地接了茶,又递上了一份厚礼,温声嘱咐了几句,便轮到了皇后。
前面洐帝没拿着他们晚来的事说什么,皇后就更不会开口,宽和地喝了茶,也递了一份中规中矩的礼。
谢瑶依着规矩谢了恩。
敬完了帝后的茶,两人要去慈宁宫拜见太后,顾长泽刚要拉着谢瑶退下,便听见贵妃娇笑道。
“皇上,您瞧这倒好,臣妾和惠妃妹妹在这等了半晌,咱们太子妃可没有请安敬茶的意思呢。”
谢瑶顿时看了过去。
贵妃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她一直不大看得惯谢瑶。
昔年谢王还在的时候,六皇子上门提亲被婉拒,贵妃就对她怀恨在心,认为她勾引了自家儿子,后来又有上林苑的事,虽然最后查明是三皇子所为,贵妃也难免记恨她。
毕竟她是清楚那天晚上自家儿子做了什么荒唐事的。
贵妃对她不和善,谢瑶自也不喜欢她。
“老祖宗的规矩,新妇敬茶是该敬父母长辈,臣妾的父皇母后都已喝了茶,六皇子早已有皇妃,想必贵母妃也该喝过媳妇茶才是,怎的还讨到了臣妾这?”
贵妃没想到谢瑶开口敢这么噎她,瞪了她一眼。
“再怎么说本宫也算你的母妃,太子妃如此是否太没规矩?”
“孤的太子妃有无规矩,不是贵妃说了算,六弟伤势未好,贵妃娘娘该多放些心思在六弟身上才是,也免六弟再遭了别人算计。”
顾长泽挡在谢瑶面前,一双温润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冷意,话音清和地道。
此言一出,贵妃顿时又白了皇后一眼。
若非是这贱人和三皇子,她的儿子此时又怎么会养病在床?
顾长泽一句话转移了矛盾,贵妃再也顾不上为难谢瑶,而他拉着谢瑶越过贵妃,看向了她身后的惠妃。
惠妃温柔敦厚,顾长泽对她也甚是客气恭敬。
“这是惠母妃。”
谢瑶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瞧见惠妃对她温柔地笑,顿时弯身行礼。
“儿臣给惠母妃请安,惠母妃大安。”
惠妃连忙起身扶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
“太子妃温婉漂亮,果真极好,若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必定也很欣慰。”
谢瑶顿时明白她话中的皇后指的是已故去的先后。
那才是顾长泽的母后。
“多谢惠母妃谬赞,儿臣愧不敢当。”
惠妃从身后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盒子递到她手中。
“这东西是皇后娘娘当时托与本宫交给她未来儿媳的,本宫代保管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谢瑶第一反应是看下顾长泽。
顾长泽极自然地拉过她的手,上前一同接了盒子。
“多谢惠母妃。”
谢瑶这才大大方方地谢了礼。
与帝后都拜了大安,皇帝又嘱咐了几句话,便笑着摆手。
“都回吧,昨日大婚你们也累着了,今日好生歇一歇。”
两人一同谢礼。
刚出了大殿,迎面便遇见了一位朝臣。
臣子躬身和顾长泽说着话,谢瑶便顺势走到了一旁等他。
乾清宫外的花开得正好,春日的暖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谢瑶正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身后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贵妃已赶到了面前。
“瞧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浓情蜜意,想来日子是过得极舒坦,就是不知道等会进了慈宁宫,太子妃是不是还这般顺水得意了。”
贵妃今年也才三十多头,保养极好,人艳丽张扬,纤细的眉一抬,面露嘲弄地看了一眼她。
谢瑶不知她这话是何意思,也不打算在乾清宫外和她起冲突,微一屈膝就打算离开。
贵妃也不见恼,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护甲,搭着宫女的手逼近到谢瑶面前。
“本宫倒是忘了,昨晚太子妃早早回了东宫,只怕还不知道吧?
昨儿晚上戌时二刻,萧公子从东宫出来便似乎不大高兴,一路拿着酒在外面喝,到最后喝醉了,一路抱着酒坛子嘴里喊什么‘瑶儿’,过了御花园刚好碰上太后娘娘晚上从那经过,娘娘被吓了一跳,没站稳崴了脚,昨晚上太医院的太医都候在慈宁宫呢。”
谢瑶心中一紧,顿时抬起头去看贵妃,有些摸不准她这话是真是假。
贵妃捂唇一笑。
“也不知道这大喜的日子,萧公子为何这般奇怪,先是在大殿里拦住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去路,又独自在东宫消失了一阵,出去的时候人人都瞧见他失魂落魄,如今外面的人都猜着,是不是萧公子还惦记着和太子妃的旧情往事,所以心有不甘呢?”
谢瑶皱眉。
“贵妃娘娘慎言。”
且不说萧琝如何,太后崴脚的事又如何,贵妃这话说的不妥当,自然不能外传了去。
“这话可不是本宫说的,太子妃要怪罪也怪不到本宫头上,只是昨日所有人都看到了萧公子那副模样,瑶儿又是太子妃的闺名,只怕外面的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贵妃搭着宫女的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太后娘娘昨晚受了惊吓,回去就起了高热,萧公子和萧相这会正在慈宁宫外请罪呢,太子妃过去多半能看见。
只是太后娘娘是否会因为萧公子酒后胡言的话而多想些什么,那本宫就不知道了。”
贵妃扬长而去,顾长泽也刚好与臣子叙完话走了过来。
谢瑶顿时问他。
“昨晚上……皇祖母崴脚受了惊吓?”
顾长泽皱眉看了一眼贵妃的背影。
“她跟你说的?”
谢瑶顿时便知道这事不假,眉眼间染上几分焦急。
“皇祖母如何?”
“太医已在慈宁宫看过了,孤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的消息,皇祖母并无大碍,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听贵妃胡言。”
说到底萧琝如何失魂落魄,又酒后胡言,谢瑶嫁入东宫是圣旨赐婚,谁也不敢明面上说什么。
得了顾长泽的话,谢瑶心中安定了些,一路与他去了慈宁宫。
才踏入慈宁宫,迎面便看到在最中间跪得笔直的两个人,萧相瞧见他们两人过来,顿时把头更低下去,而萧琝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一红,死死地看着他们走近。
谢瑶跟着顾长泽的步伐,从头到尾没看萧琝一眼,随在宫人身后进了内殿。
一进去,谢瑶便闻到了那浓重的药香味,皇太后半倚在软榻上,面色比昨日多了几分苍白。
“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
谢瑶俯身跪了下去,从宫人手里接了茶往上递。
太后垂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茶。
“昨日嫁入东宫可还适应?”
“谢皇祖母关心,孙媳一切都好,只是昨日大婚忙碌,今早才知晓皇祖母凤体有恙,孙媳未能及时前来慈宁宫侍疾,还请皇祖母恕罪。”
谢瑶低垂着头,那茶端得纹丝不动,轻言软语地解释道。
“不过都是些老毛病了,加上昨儿被萧家那小子吓了一遭,才有些严重,不是什么大事,也犯不着再折腾你们刚新婚的人过来。
说来萧家这小子也是莽撞,你与泽儿大婚的日子,他心中高兴多喝几杯也罢,这事说大也不大,但他在宫中胡来,哀家总不能枉顾宫规。”
太后抬手接了她的茶,轻轻拨弄了一下茶盖。
“不如就瑶儿来说说,怎么罚一罚这萧家的小子?”
谢瑶顿时心中一紧。
她从太后的话中听出了试探的意思,正要斟酌着说话,顾长泽忽然抬头看着太后。
“皇祖母,孙儿与太子妃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敬茶,您怎么就记挂着萧府公子呢?
太子妃初入东宫,宫中的这些事她怎么能知道?您看着处理了就是,大不了多罚他离京领些差事,这样的难题若是把孙儿的太子妃累着了,那孙儿可不答应。”
太后顿时看他。
“你倒是会心疼人。”
话如此说,她也好端端地把茶喝了,继而低下头,笑着看向谢瑶。
“哀家也是老糊涂了,本想以后你作为储妃是得学着怎么处理事情,却也忘了你昨儿才嫁入东宫,快些起来吧。”
谢瑶连忙谢了恩起身。
太后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几眼,又道。
“萧家公子不懂规矩,瑶儿却很懂事,还知道关心哀家,他但凡有瑶儿一半的知礼,今日也不会跪在外头请罪了。”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谢瑶还没回话,顾长泽已拉过她。
“太子妃一早知道了消息就急着过来看您,如今茶也喝了,孙儿瞧您昨晚累了半宿,便不打扰您了,先带着她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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