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样关心东宫的事,怎么连这些闲话也听进了耳边信以为真?”
她垂下眼,温婉地对着太后一笑, 无辜地反问皇后。
“你说太子晚间还亲自给哀家抄写经书祈福?”
“孙媳不敢妄言, 殿下还说改日请安的时候要带来给您瞧呢,孙媳没殿下那样好的笔墨, 却也时常在身侧看着,在心中给皇祖母祈福。”
谢瑶睁着眼,一箩筐的话把太后哄得缓和了脸色。
她看着谢瑶低眉顺眼的样子,又看了一圈的皇子妃和皇后,乌泱泱请安的时候一个不落,真说如太子夫妇一样给她上心抄经书,却是半个也没有。
“好孩子,你有心了。”
谢瑶温软一笑。
“孙媳上心比不过母后万分之一,向皇祖母请安都有些懈怠了,母后宫内消息灵通,连东宫今儿怎么留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也时常给皇祖母尽孝心吧。”
太后不悦地瞥了皇后一眼。
今儿一早请安就有意无意地让她叫来谢瑶,还在她身边长吁短叹说东宫无人侍奉,她还真以为她上心呢。
这上心是有,但没上对地方。
“只是孙媳斗胆,有件事想告知母后,还请皇祖母与母后先恕罪。”
太后点头。
“你说吧。”
谢瑶转头看向皇后。
“臣妾不知母后从哪听了这些流言,又说东宫无人侍奉,又说殿下日夜留宿,但臣妾想殿下终归是皇子,明明在宫中好生养伤尽孝心,怎么就传成了外面这样?臣妾终归担心如此传扬影响殿下声名,母后主理六宫,耳清目明,一则不该随意轻信,二则正当找到这喜欢碎嘴乱传的人,乱棍打死才好。”
“你……你教训本宫做事……”
皇后被后辈如此教导,顿时脸上挂不住。
她刚要急着开口,太后也看了过来。
“阿瑶说得对,你在哪听了这些碎嘴的奴才乱传话,都拉出去打死了才好。”
她的好孙儿分明在东宫养伤尽孝,怎么就传成了被太子妃蛊惑日夜专宠了?
皇后被瞪了一眼,有些不甘地开口。
“臣妾自然是……”
“不管从哪听来的,你听了这么影响皇子清名的事,没先处置了这些人,还拿到哀家面前胡说,便是你的失察。”
听谢瑶说这些之前,太后还真以为太子色令智昏,为了太子妃拒绝了东宫进人的打算,受着伤还要跟她日夜同榻。
这些话传出去难免有人要议论有损皇子清名,这几个孙儿中,太后素来心疼顾长泽,一时对皇后的做法很是不悦。
“臣妾知道了。”
“皇祖母也别怪母后了,孙媳只是提醒而已,母后素来对前朝后宫的事都那样上心,想来也是因为太忙了,担忧心切,才错传了话。”
长信侯的事皇后奔走忙碌,太后一时脸色更不好。
“至于子嗣一事,臣妾无福,也对各位妯娌有儿女傍身很是艳羡,但此事的确急不来,臣妾记得当时三弟妹也是两年才有身孕,五弟妹如今膝下也只有一个过继的庶女,母后求孙心切,这样关怀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若如母后所言往东宫送侍妾侧妃,殿下只怕想着几位弟弟府上也人丁稀薄,母后一向行事公平,若想殿下答应,只怕……还是要一视同仁的好。”
谢瑶有些为难开口。
一视同仁?
怎么一视同仁?
底下的几个皇子妃纷纷坐不住了,脾气最不好的六皇子妃已经瞪了皇后一眼。
扯着管东宫侍妾做什么?又不是她亲儿子。
转头要真给太后听进去了,往各府都送人,那才真是晦气。
皇后平白得了好几个白眼,登时有些坐不住了。
“本宫不过只是提议……”
“臣妾觉得提议甚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便一同选了人,往各府都进几个开枝散叶吧。”
谢瑶笑意盈盈。
皇后起身瞪了她一眼,匆匆道。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底下的几个皇子妃也一同出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太后那双昏沉的老眼看了她一会。
“你也回吧。”
谢瑶起身走了出去,皇后才吵了几个皇子妃一通,回头瞧见谢瑶更没好气。
“本宫倒是不知道,阿瑶这样伶牙俐齿。”
“娘娘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与其有心关怀东宫如何,不如多照顾照顾三皇子的遗腹子,再多想想五皇子膝下也没嫡子的事。”
言下之意,让她少掺和东宫有无子嗣。
“你……”
皇后顿时变了脸色,被她气得踉跄了一下。
皇后身边的嬷嬷闻言,大步上前扬起了手,脸色凶狠地道。
“太子妃敢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
谢瑶站着一动不动,目光沉静如水。
“你敢打下来,便瞧瞧有没有命走出慈宁宫。”
那嬷嬷瞧了瞧皇后,手中的巴掌没敢落下去,皇后瞪了谢瑶一眼,压下心头的怒火。
左不过再等几天,她便看看谢瑶能嚣张到几时!
她可是给东宫准备了一份大礼。
皇后气得拂袖而去,谢瑶也带着青玉往东宫走。
“您也太大胆了,娘娘,亏是今儿有太后,若是皇后娘娘执意……”
“那能怎么办?今儿这情况,我若是不糊弄过去,只怕送到东宫的侍妾就要跟着我一起出慈宁宫了。”
在慈宁宫憋了闷气,谢瑶心中也不大高兴。
青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可您这样阻拦着,若真有殿下登基的那一天,您要走的时候,还拦么?”
她跟在谢瑶身边,多少也对上林苑时候的事知道一二,此言一出,谢瑶顿时停下步子。
“奴婢是觉得,若您为这一时,随意寻个谎话拖延下去也不难,但若是……您以后不打算走了,此事便及时与殿下商议才是。”
太后是一时被她糊弄住了,但她的话总比不上顾长泽这个孙儿的好用。
“毕竟殿下如此喜欢您,若他不想,摆平此事会比您容易许多。”
喜欢?
谢瑶心头猛地跳了跳。
“你觉得殿下喜欢我么?”
青玉不解地眨眨眼。
“很喜欢啊,不止殿下,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您这样呢,您也很在乎殿下。”
*
谢瑶踏进了院子,顾长泽便觉得她今儿的心情不大好。
那往昔笑盈盈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入了内更不如往常一般先来找他,疾步进了内室,屏风被她的动作扯得哗啦哗啦地响,顾长泽主动起身走过去。
“阿瑶……这是怎么了?”
他话没说完,就瞧见谢瑶扁了扁嘴,抬起有些微红的眼眶,委屈地道。
“殿下觉得我很无理取闹么?”
顾长泽顿时摇头。
“当然没有,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他站在谢瑶面前,她便主动抱住了他,侧脸贴在他胸膛前,细声细气地道。
“今儿入了慈宁宫,皇后便张口说我拦着不让东宫纳妾,还日夜霸着殿下,说您色令智昏,连皇祖母也不大高兴,想往东宫抬人呢。
殿下也觉得我日夜霸着您不让纳妾了吗?”
顾长泽想真有这样的好事,他头一个高兴,哪会觉得谢瑶霸着他?
他顿时摇头,看着谢瑶委屈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他们在慈宁宫逼着你了?”
谢瑶幽幽叹了口气。
“皇祖母还是心疼我的,但当时有皇后在,自然也不能明着偏袒我,我瞧着皇祖母不大高兴,便告诉她殿下日夜在东宫为她抄写经书祈福,又告诉皇祖母不愿纳妾是殿下的主意,事发突然,我也只能自个儿乱说了几句,虽是哄了皇祖母高兴,但到底是给殿下惹了些麻烦。”
如此“善解人意”,三两句又说了在慈宁宫的事,顾长泽忙把人抱进怀里。
谢瑶少有如此示弱的时候,他便更心疼,抱着人哄。
“不过几卷经书的事,孤自己抄了送去就是,纳妾也的确是孤自己不愿,皇祖母不清楚情况,孤自个儿去解释。
好阿瑶,今日在慈宁宫受委屈了。”
谢瑶由他抱着,一头青丝拂在他手心,仰着头,声调轻软。
“皇祖母还说了子嗣的事,但我才嫁入东宫两月,再怎么也不能这么急,便一同告诉了皇祖母,说殿下养病,暂时没这样的打算。”
子嗣这事顾长泽从没想过,但谢瑶一提,他就顺着侧妃子嗣这两个词串到了一起,明白太后为何召谢瑶过去。
“你说得对,皇祖母委实心急,孤一同去给她解释。”
“不过去了慈宁宫一趟,来回又惹了这样多的麻烦,还劳殿下再去跑一趟,我心中真是……”
“侧妃侍妾与子嗣,你别放在心上就是,这样糟心的事有一回就成了,孤今日就去慈宁宫一趟。”
顾长泽一想到谢瑶独自在慈宁宫被皇后使绊子为难,又被太后逼迫,心中便心疼的不行,将谢瑶哄好了之后,转头去了书房,亲自抄了两卷经书,挑了个皇后在的时候过去了。
江臻瞧他走的步子生风,喘着气跟上去。
“殿下,太子妃也不是受委屈的性子,太后娘娘记挂您,必定也不会十分为难,不如咱再等一等,明了那日的情况再去?”
顾长泽瞥过去一眼。
“这些用你说?”
他受用着谢瑶的撒娇,便是知晓夸大了,知晓事情不对,今儿也要去给她撑这个场面。
一入内,才行了礼,顾长泽便开门见山。
“皇祖母,孙儿久病,短三五年内,不愿拖累别人再入东宫,您也不必再张罗着纳妾。
子嗣一事更讲求缘分,您改日也莫听别人的谗言再多问她了。”
话落,顾长泽紧接着看向一旁坐着的皇后,目光陡然沉下来。
“今日谁在慈宁宫外大胆对太子妃动手?”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皇后和身后的嬷嬷一同身子抖了抖。
顾长泽目光掠过去,再未多问,沉声落下一句话。
“拉下去,杖毙。”
第52章 52
那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皇后一惊站起身。
“给本宫住手!”
两个太监视若罔闻,依旧拖着嬷嬷往外走。
“太子, 你看看你东宫规矩在哪!你的奴才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皇后对外一直是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自三皇子死后,她疯迷了一阵,又加上长信侯之死,兵权失手,她脾性越发喜怒无常。
尖细的声音响彻半个大殿,太后皱眉瞥了一眼皇后, 顾长泽面色淡淡。
“娘娘既然知道是东宫的奴才,那自然只听孤的话。”
“本宫是你的母后,你越过本宫直接责打本宫身边的奴才, 是否太放肆了!”
顾长泽不理会她,往后瞥了一眼。
“打。”
屋内下人吓得鸦雀无声,那嬷嬷被拖出去,摆了板子在慈宁宫正殿外, 皇后疾步走了出去。
“不准打!”
她话没落下,东宫的太监已持着板子打了下去。
太后没发话, 慈宁宫也没人上前阻拦,皇后脸色苍白地喊了两声, 怒气冲冲道。
“你们谁敢打,便先打了本宫吧!”
她疾步下了台阶,还没跑到长板前,便被两个下人拦住了。
“娘娘心慈仁善, 但底下有这样大胆的奴才可不是好事, 孤不过惩治刁奴,娘娘统辖六宫, 可不该为此公私不明。”
两个下人在顾长泽的示意下死死拦着皇后,长板打在皮肉上,只听见一句句惨叫声。
血腥味弥漫开来,顾长泽负手立在廊下,宫人屏息凝神,不过片刻,太监收了手。
“殿下,没气了。”
皇后身子一软摔到了地上,被两个宫女扶起来,看着眼前的嬷嬷的惨状,哀叫了一声扑过去。
那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帮她做了不少的事,前面在东宫下的药也是嬷嬷弄来的,给她出谋划策多年,一朝就这么没了命,皇后心里怨恨至极。
鲜血顺着长板流下来,将慈宁宫外的青石板都染红了,刺鼻的血腥味让一众下人都吓得不能行,顾长泽拂了拂衣袖。
“奴才便是奴才,不管是哪个宫的,太子妃是主,便不该以下犯上地僭越。
今日孤小惩大诫,日后再有敢对太子妃不敬的人,必不会轻饶。”
话落,顾长泽起身入了内殿。
“皇祖母,那奴才脏了您门外的地,孙儿给您赔个罪。”
太后正闭目坐在椅子上,闻言睁眼看他。
“养病这么久,倒学了先斩后奏了。”
顾长泽端着一盏茶奉到她面前。
“皇祖母就在屋内,若不赞同孙儿所为,随时可出声阻拦。”
言下之意,他敢如此,也不过是因为有太后的默许。
太后拨了拨茶盖。
“哀家不出声不过是想看看,你为这位太子妃,能做到什么地步。”
从皇后早上来有意无意地告诉她太子拒绝了送侧妃入东宫,太后就留了个心眼,到后来谢瑶进来,她故意又提起了此事瞧一瞧谢瑶的反应,一番试探,她发现这太子妃比她想象中的聪明。
顾长泽低声而笑。
“皇祖母什么时候也学会拿这些试探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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