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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侧畔——青耳【完结】

时间:2024-08-06 17:14:50  作者:青耳【完结】
  不再只是大小姐、小林总,而是福兴船舶的林总,梁真只卖船,除了实习期,没有待在一线过,而林颂却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吃苦、不怕脏、技术好、会解决问题,所以大家都信服她。
  尤其维修这艘船龄二十三年的新加坡老船。
  除了跟进图纸、涂装、管理、安全等等,她亲自跟机电团队一起把新旧两个设备改装,就在短短的十二天里,她带着技术、物资、生产等部门,除了常规的坞修检查修理外,完成了污水处理装置整体换新、自卸系统运输带换新和主辅机增压器和调速器设备改装等。
  每次的突发状况,都能给林颂带队编写的厂内自用问题总结教材提供新素材,她从参与本次维修的船工中选出了几名代表,给全厂的工人上课,作为福兴的日常培训之一。
  “天冷时,焊缝内的残余应力逐渐释放,焊接容易在焊缝内产生裂纹,尤其是高强度钢的焊接,装配要注意清楚氧化皮、铁锈,要烘干水分,焊条必须按要求领用已经烘焙的焊条,要把保温桶盖子盖紧,最多只能取4小时用量。”
  “埋弧自动焊的烘焙温度是300-350度,烘焙1-2小时,陶质衬垫焊打底层的焊接,电流严格控制在200A以下,焊接的顺序是非常重要的……”
  还有增压器改装技巧,船舱的洗舱要点,常见的涂装有气喷涂故障原因和解决办法,干膜状态出现缺陷怎么办等等。
  对方在海外客户意见调查表上,写道,这一次普通又不寻常的维修,让我看到了百年船厂的实力,特别夸奖了林颂和她的团队是如何优秀,不仅按时完成修船,还超额服务,安全、干净、高效、技艺高超,夸赞不管是涂装、焊接,修理,还是服务,福兴船舶都是真正的五星海上4S店。
  两方宾客尽欢的样子,梁真都有些忘记一开始是如何针锋相对了。
  船东看到他的老家伙变得崭新,有些泪目:“我干航运也23年了,这是我的第一条船,第一个孩子,它早就不仅仅是一艘船,更承载着我起航时的梦想,是陪伴我航行全球的老战友,最初送来维修,只是想着这次跑完最后一程运货,就让它休息了,多少有点不甘心,在谷底退役,原本是打算让它再看到航运高点的,现在被林总修过后,我看它,还能继续战斗。”
  ……
  林颂在顺利完成老船突发状况的维修后,接受了记者采访,电视台播出这段访谈时,福兴所有电视屏幕都在轮播。
  林颂说:“福兴一直都是想船东之所想,急船东之所急,别人不敢碰,不敢拆的设备,我们都敢碰,敢拆。”
  “福兴走过两百多年历史进程,来到我手上,当初转型维修时,很多人并不看好,有人讲没经验,我想怎么会呢,福兴都这么老了,有的是经验老道的师傅,这一次的机电维修团队证实了这一点。”
  “二十三年的船舶的确船龄很大了,我只犹豫了半秒,就拍板,必须接。福兴和这艘船一样年纪大,我接手福兴,翻修这个老家伙,有情怀和传承,那船东也是一样的,我一定要把另一个老家伙修好。”
  “我生在造船世家,长在福兴,学在交大,摸了二十多年船了,在造船衰落期、行业集中度上升期,带着现代船舶管理回到即将破产的福兴,一开始根本没想着什么宏大叙事,就只想着船厂要活下去。”
  “什么都不懂,都得学,但在改造的过程中,人员管理,省工降本增效,模块化设计,改进环保涂装,安全生产,以人为本,和船东共度难关,慢慢地发现,宏大的理想其实我已经在实践了,落在具体工作中就是看起来很微小的一个点。”
  “真的谢谢福兴的每一位工人,谢谢他们用精湛的技术、丰富的经验、精度管理和永不言弃的韧性,撑起了新福兴。”
  她在不长的访谈中,尽最大可能想展现福兴的优势。
  管理者年轻但受过高等教育、和船舶渊源深,船厂虽老但拥有经验丰富的技术带头人,徘徊破产边缘后迎来了从内至外的新生,不仅有传承,还有现代高效的企业制度和发展高新技术的本事,来吸引订单。
  “福兴今年会重启造船计划,承接分段,重点在于造游艇。”
  不仅林颂的口气大,记者给她的称号和评语也很大。
  什么有野心的造船女掌舵人,改开后崛起的民营船企迎来了时代的命题之企三代接班,百年船企和她的女继承人,传统工艺和现代企业的碰撞,拯救百年老厂的风雨路。
  访谈的记者问道:“那林总,您认为福兴之后成长的最佳路径是什么?”
  林颂笑,语句清晰:“在被验证过的、有效的扩张模式之上创建核心业务。”就比如她在几次修船业务上所使用的那样,“虽说游艇不属于传统造船业,但政策扶持,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正好福兴也有游艇业常有的世代承袭和匠心经营。”
  “欢迎各位中外船东来福兴修船,我现在终于可以大声地讲,福兴又要造船了。”
  “林总会担心变革发展之路失败吗?”
  林颂轻轻摇头,轻声回答:“变革必定会伴随着阵痛,‘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变革之路就是无怨无悔往上攀爬的天路,270多年前,先祖福婆从养鸭姆改行造船,靠的就是不怕失败,永不退缩。”
  她看了这么多年的名人传记、名人访谈,终于派上用场了。
  林颂不会说,她在两年前就默默准备好了这段话,每次难以撑下去的时候,她就幻想着,当她真的让福兴起死回生,她要怎么风轻云淡地描述这段痛苦的、漫长的路。
  这个腔她一定要装!
  ……
  周其均一点都不奇怪,林颂的这个访谈会破圈在网络上火起来。
  因为不管是她,还是福兴都有太多的故事点可以挖掘。
  年轻漂亮、学霸、船舶重工、百年传承、不被看好的孤女、逆风翻盘……每一个都是爆点关键词。
  也有不少负面评价。
  “也不是什么超级大企业,至于买热搜吗?一般般漂亮吧。”
  “船厂真的是她做起来的?她一看就只是个大小姐,娇气千金,全靠别人帮助吧,她倒是出来认领功劳了。”
  “还卖惨啊……有钱没爹没妈算什么。”
  周其均看到最热门的那十几条评论转发,来自林屿的情感博主号,战斗力超强。
  “人家让你看本事,你就知道看脸,真低俗,撒泡尿照照自己。”
  “卖惨?这要是个男继承人,什么都不用干,就光是堕落纨绔子弟,你一看他没爹没妈没爷爷奶奶,又帅又会念书还有点钱,早心疼得恨不得成为梦男梦女了,哥哥~老公~我就知道你不是外界说的那种纨绔,为爱奔赴,是我的天赋,老公厂子都搞塌了,你都能说,都怪那些人害了我宝!”
  有个男号回复他:“没有啊,我也心疼这个女厂长,太可怜了,孤身一人,想帮她。”
  “淋雨还要撕你伞”回:“你是心疼她家财万贯,恨不得打着让她享福的旗号,抢走她的家业,不劳而获吧,鸡贼男。”
  男号奇怪:“你不是男的吗?”
  “我是,你小心点,出门别碰到伊爹我,给你一拳。”
  周其均不知道林颂还会不会笑他,这个情感博主看着不靠谱,但是取其精华,应该还是可行的。
  于是,林颂收到了她的那个访谈视频链接。
  周其均问她:“我有一句话想说。”
  可颂:“请讲。”
  周其均:“我就知道你不是外界说的那种纨绔,为爱奔赴,是我的天赋。”
  林颂虽觉奇怪,但才不会笑他,她超爱前半句:“那当然,我们厂二代俱乐部就没有纨绔!”
  林颂原本还觉得他态度是真的好,可到了工作时,周其均是半分不会让的,他说林颂要让他背锅。
  林颂:“怎么会!没有你提供的法律建议,我这个项目根本做不起来。”
  周其均微笑:“我写风险可控,林总您是中文水平欠佳吗,怎么得出根据周其均律师提供的法律意见,本业务推进无实质性风险的?”
第62章 结局(上)
  林颂装作听不见。
  “虽有同业案例,但存在一定风险,你怎么理解的?”
  林颂理不直但气壮:“参照同业可执行……”
  她还没讲完,周其均就笑起来:“你听话只听半句吗?法律顾问十条命都不够你这样甩锅的。”
  林颂比坏不比好:“我比很多老板好很多了。”
  “好在哪里?”
  “我没跟你确认过的条款,我不会说:我已经跟我们法律顾问确认过了,我们法律顾问说了没有问题,我们周律师担保说,没事的。是不是很体贴了?”
  这话说出来,连林颂自己都觉得好笑,资本家的嘴脸太丑陋了,还好这个顾问是周其均。
  周其均原本想问,为什么,话未说出口,却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道:“周其均的确可以,但周律师不可以。”
  所以,很明显的是,从2015年的丝绸之路论坛开始,就是周其均在跟林颂接触,不管是交往,还是福兴的法律顾问。
  林颂的《厂长日记》时间线已经进入到2017年的最后一个季度了。
  节目访谈出圈后,林颂还配合政府部门做了一些宣传,海事部门、环保部门联合修船协会的新时代绿色修船宣讲,消防部门的安全防火排查问答,旅游局要做的百年船政和民营船厂的旅游主题,《中国修船企业》等杂志也刊登了相关的采访。
  林颂一开始还犹豫过要不要减少一些曝光。
  但高考结束后,不去旅游,醉心网红事业的林屿劝她:“全平台开号,现在就是做自媒体最好的时间,有好多公司都在联系我,想签我,姐夫就是在帮我看这几个公司开出来的合同,不过他说,VC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短视频、新零售这些风口。”
  “也有叫我去开直播的,PC加移动直播,转行做现在最火的游戏主播。”
  林颂也注意到今年好多品牌宣传活动或者线下发布会,都把主播当成了企业新营销模式的一环,尤其是电商活动和手机厂商,她卖船暂时不需要主播,但同样需要一定的曝光量。
  “虽然有人骂你,不过别怕,他们就算派一个连的水军来,都不够我一个人骂的。”
  他好几次一整晚死撑着眼皮不睡觉,就守着手机和电脑,生怕他哪一句回复慢了,让对方以为他林屿怂了!
  林屿还神秘兮兮地笑:“姐,直播之后,你就会发现一个你喜欢的东西。”
  “什么?”
  “家人,好多家人啊,满满的都是爱你的亲人!”
  林颂没明白,林屿打开了某个直播品台的频道,一进去就是主播在吆喝着:“家人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们都是一家人,爱我吗,家人们……”
  林颂恼羞成怒:“林屿!”
  正在帮林屿审合同的周其均也忍不住笑了。
  他现在跟林颂算什么关系,前任,情侣,还是家人?
  林屿回去之后,船厂的宿舍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其均问林颂:“你打算开始做账号?”
  “是啊,我觉得也蛮有意思的,歪呀,鸭务梅
  很有趣
  !船厂其实有很多趣事,榕城也很有趣,但是外人知道的很少,试试看吧。”
  周其均看着她眼底熠熠生辉的光,喉咙有些痒,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很轻地吻了下她的眼皮。
  人是真的会不知足的,他以前会满足于现状,什么名分,进度,爱意的表达都不是他在乎的东西,但现在他很想问她,我们到底什么关系,我是你的什么人。
  最可怕的还是,周其均忽然想起,林颂跟他不一样,她相信爱,但认为爱情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就像她父母的爱情那样,轰轰烈烈的开始,惨淡的结束。
  他们的开始算不上轰轰烈烈,不过林颂也比现在热情多了。
  她现在不会在等待时间消磨吧?
  等到了深夜,林颂吹干头发,走出浴室门,就被周其均扣住了手腕,强硬地把她往床上带。
  “林女士。”他覆在她身上,却神情严肃。
  “周律师。”林颂也莫名紧张,她在想,难道她又黑心肝地干了什么对不起法律从业者的事吗?
  “你没对不起法律从业者,但你对不起林颂的男友。”
  “男友?”林颂疑惑,“我不记得我现在有男朋友?”
  下一秒,她就感觉肩膀微痛,有齿痕落下,陷进她的皮肤里,周其均也摆烂了:“我不是你男朋友?原来林总是这种人,讲好的船厂规矩严苛,自己却带头搞办公室恋情,乱带男人回宿舍,名分没有,什么都没有,当男模还有钱可以拿。”
  “你又不是我招聘的法务。”林颂忍着笑,他身上很少有香水味道,大概是怕过敏,“我们之前说分手了。”
  周其均抬起身子,在她两侧撑着双臂,黑发半湿,眸光深深,英气的眉头皱起,顶着这样一张英俊冷然的面孔,却说道:“那现在合手。”
  他坐直身体,把林颂抱到了自己的怀中,坐在他腿间,从背后环绕着她,很无厘头地握着她的手,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林颂笑了半天:“周其均,你比我还无聊!”
  “是啊。”他干脆地承认,“今年过年,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你哪个家?”
  “有你的余伊姨的那个家。”他把头埋到了她的肩窝里,沉沉的,在等待她的回答。
  林颂有些迟疑,她是愿意的,只不过,前段时间她回到老家借钱的时候,宗亲提了个她从未犹豫过的条件,但她不确定周其均是怎么想的。
  “林家的船厂没了就没了,但必须要给瀛洲林氏的传人,不然族谱做不下去,也不是我们姓林的了,我们借钱给你做什么?”
  但林颂给的利息并不算低,所以当时也有一些宗亲阻止:“别说这些了,现在哪里有什么家族一代代做哦,以后都是请的经理来做。”
  “是啊,1956年后,咱们瀛洲林氏都打散了,船厂没的没,你们不也没再办厂子?也就是在各大船厂干活,工程师、检验师都没几个了,只剩管理、财务。”
  “不行。”族长站在同生堂前,看着神像,很是坚定。
  林颂要离开同族会,又被喊了回来。
  “颂颂,伯公不要你招上门女婿,就要你承诺你的孩子必须姓林。”
  林颂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我一定要生儿,生到为止。”
  “生儿生女都一样,有出息才行。”
  对他们来说一样吗?那喻宁上周参加婚礼带回来的“生儿”喜饼和“生丁”灯笼是什么?是他们说的只是一种好意的传统吗,还是自欺欺人?
  林颂又想到很多人都说,姓氏根本就不重要了。
  但事实上,很多人判断是不是一家人,还是简单粗暴地按照姓氏划分,什么三个同姓的被一个外姓(妈妈)支配,女儿都是嫁出去的,是外人,她每次听到这种言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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