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仁理解的前世今生,不存在的!哪有今生还在,前世未死的,他是神识的聚合体,而道玄这些,是神识,他们本为一体,就是要在这一世聚合起来,重炼合一。
就像他不可能和自己的手脚计较谁多碰了夫人一下一样,他当然也不会计较张仁和道玄谁占的便宜更多。
次日天高气爽,偶尔有些凉风中带着新稻的气息,龙兴县位于大湖之畔,种的自然不是粟麦,而是更偏向南地的水稻。稻米的清香,是龙兴县的秋日气息。
也就这几天,到了秋闱的日子,因为府里的姑爷和西席都在考生之列,早早去了大府城应考,所以最近几天张府上下……没什么人担心。
连云华都吃好喝好的,对杨天佑能不能中举保持观望,她又不是奔着找个读书人盼他去做官的,纯是看中了杨天佑温柔美貌,哪怕他不是秀才,这小郎君也得让她弄进府里来。
中举只是锦上添花,倒不如说他要是一朝考了进士做了大官,再有些什么别的想头,要纳妾什么的,才是让她头疼的问题。
云华吧,她就时常觉得杨天佑好得都不真了,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小姐,可这富贵也就仅限于小县城里头,要说美貌吧,她也不算多美,县城里比她漂亮的女子不是一个两个,可婚事像她这么合意的,世上都难寻几个,这里头很难说没有杨天佑事事顺服的缘故。
肚子里还揣着孩子,云华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放下了,管他的,她又不是什么皇女公主的,哪有人会特意派个男子来勾她。
龙兴县所属的大府名为天南府,天南府城也是北地大府,吃住花销都大。杨天佑带着钱,伏林带着经验,两人早早地租住了距离考场不远的小院,每日温书待考,终于到了这一日开考。
一坐进考场,伏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考场历来就有臭号厕号之分,好的考舍通风顺畅采光通透,不好的考舍毗邻厕坑,臭气熏天,厕号就在厕坑边上,臭号则是厕坑附近的几个考舍。
伏林运气不错,他是臭号,虽然不在厕坑旁边,但只要在考舍里深呼吸,就能闻见考生们努力奋斗的成果。
杨天佑和他隔了十几个考舍,属于通风比较好,采光不咋地的一般考舍。
大考三天,伏林就在臭号里熏烤了三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打飘,杨天佑关心询问他考得如何,伏林都没张嘴,离这浑身干净整洁的小秀才远了点。毕竟他不知道自己考得如何,但知道自己烤得如何。
秋闱结束,不差钱的考生会留在府城等结果,但大多数考生还是得回乡的。杨天佑有钱,伏林也有张仁资助的盘缠,但两人终究不是那些富家考生,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回龙兴县吧,要是中举自有人来报成绩,县衙也会给他们发文书,没考中那也白等。
说实话,秋闱这些天对伏林来说好似一场臭梦,他都不记得考了些啥,而一踏上回程的路,他就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一别一个多月,他有些想念学堂里那些小学生们了,尤其是最叫他操心的霞儿,这些天她一定没怎么写作业,玩得心都散了,等回去还得慢慢给她调整。
这就纯属污蔑啊,霞儿才不是没怎么写作业,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并且非常从容,已经看淡生死。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伏林中举了,哪有举人还给人家做西席的嘛。
府城距离龙兴县还是有些路程,伏林和杨天佑两人风尘仆仆,赶了四五天路。
回城的前夜,伏林在借宿的农家小院里一觉睡醒,发现杨天佑不见了,他起初以为是上茅房去了,没多久听见院子里有水声,迷迷瞪瞪从窗户里伸出脑袋去看,竟然见是杨天佑在洗冷水澡。
他吓了一跳,连忙道:“杨兄,再怎么说也入了秋,这可是井水啊!你别把自己洗风寒了啊!”
杨天佑不好意思地笑道:“明日回家,我不想让夫人见到我灰头土脸浑身臭汗的样子,也不好占用主人家的柴火烧热水,将就着洗一洗吧。”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云华,他用冷水洗了身上还不够,又擦拭了头发,在井水边很认真很仔细地打理自己。
秋夜寒风扑面,伏林冷得打了个哆嗦,杨天佑都要洗完了,再劝也只是废话,他只好叹息几声。
次日天明,杨天佑整洁干净地换上了文士服,好在这一路上没沾太多尘土,但就是如此,伏林还是看到他在入城前向茶摊买了碗清水,用自带的巾帕擦了擦脸。
伏林咂嘴,这富贵人家的姑爷,好像当得也挺辛苦,毕竟他跟杨天佑也相处了有段时间,知道他不是有洁癖,纯粹是要回家见妻子了才这样仔细。
云华没见到杨天佑费心打理自己的过程,只是听门房说姑爷回来了,急匆匆出来,就见到俊秀少年一身整洁站在门外,笑颜如花地看着她。
云华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抱住杨天佑,啾啾地直亲他的脸。倘若先前没洗脸,就会叫她亲到一脸尘土,而这时只有清新水汽的味道。
杨天佑正是抽条的时候,一段时间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些,他单手就抱起了云华,看着带着小狗跑过来的杨戬,向下半蹲,朝他张开另一只手。
杨戬也冲了过去。
杨天佑抿着唇,猛然发力,将一大一小抱离地面,惹得云华和杨戬都是惊叫一声,一家三口顿时欢声笑语起来。
小细狗也察觉到主人的开心,绕着杨天佑的脚面蹦跳起来。
杨天佑低头垂眼,轻轻吻了吻云华落在他脸上的发丝,微微笑着,温柔得宛如一副精心绘制的画卷。
第87章
这几日就到中秋,离秋闱放榜还有些日子,张仁也怕杨天佑放榜前紧张,让府里少提这事,专心准备起中秋家宴来。
从前兄妹二人度日的时候,中秋也就是过个意头,自打张仁和王二妮成婚,家里一年年添了孩子,这中秋的宴会忽然变得无比重要,仅次春节,是一大家子团团圆圆的日子。
不包括道玄。
他其实没那么不要脸,打从踏上仙途起,他几乎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先前也就是没被任何人发觉,渐渐大了胆子,一朝和张仁对视上了……他好几天都没敢出现在张府。
郁闷之下,凑些兄弟饮酒聚会,派遣郁气也就很合理。
吕洞宾比他还要郁闷,自打前段时间准备收个小徒弟干干杂活,把他自己解救出来,吕洞宾就一直盘算着,可山中少人烟,他那一心修道的师父又不许他离山,没奈何只能打起过路人的主意,一连等了十几日,才等到两人结伴进山。
这一双行人自然是曹景休和王追月。
王追月没那么急着回家,他本来就是被大能者从家里扔出去的,这会儿回去再被扔出来怎么办?至于妹妹二妮,同处一方小界,两人又都拥有极强的法力,已经引动一些血脉感应,他察觉得到她的情况,也知道她能感受到自己安好,便也不那么急着见一面。
这些天王追月带着曹景休这个钱包,一路走一路吃,终于把曹景休吃到一穷二白,两人进山,原本是为了打猎。
吕洞宾远远地迎了出来,身上穿着仙风道骨的宽袍道衣,为了收徒方便(唬人),他刮了胡子束了道冠,脚下勉强运气灵力,稍稍离地飞行一小段,落在二人面前,还没来得及装一下,就听见王追月开口道:“吕兄?”
吕洞宾没认出王追月,这野人络腮胡子遮盖半张脸,衣衫褴褛像个乞丐,他仔细观望了一下,还是纳闷道:“这位是……”
王追月这些天已经恢复了些语言能力,回想了一下,只道:“桃源村,王大壮。”
吕洞宾挺直如青竹的腰杆一下子就软嫩多汁起来,点头哈腰地上前再次仔细辨认,果然能从这野人的眉目里依稀看出一些昔日仙人的轮廓。
他能不记得王追月吗?那一回,仙人抚我顶啊!要不是王追月忽然失踪,他现在的师父就不是里头那个坏脾气老道了!
曹景休有些疑惑,但刚才吕洞宾的出场太过仙气,他还是谨慎地跟在王追月身后没有多言,对这仙家之事,他懵懵懂懂,只是跟着吕洞宾踏入那山间小院时,猛然间想起不久前胖仙人说过的话。
终南山,有我的仙缘?
因存了这份心思,曹景休看吕洞宾的眼神逐渐有了些变化,至于王追月嘛……他深知这是位厉害人物,可明月高悬不可攀,他与这位仙人相处十几日,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姓名,一看就是苦求也无缘的那种。
钟离权今日在家,倒不如说他一般时候都在山里,偶尔才会出去访亲拜友,见到吕洞宾领着两个人进门,第一眼看的不是卖相更好的曹景休,而是野人似的王追月。
吕洞宾惊奇地发现自家坏脾气老道今天会说人话办人事了,只见他从打坐蒲团上下来,几步迎接过来,平常总是皱着的眉心舒展开,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开朗的笑容来,对着王追月施礼。
“这位道兄五气应和天地,隐有飞仙之姿,想来修炼有大成,小可钟离权,在这终南山修道,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看看!坏脾气老道一般都叫别人道友的,到这儿都变成道兄了!
吕洞宾腹诽着,见王追月迟疑不曾开口,他连忙代为作答道:“师父,这位是王大壮仙长,曾为我摸骨探仙缘,要不是仙长忽然离去不见踪迹,我差点就拜入王仙长们下了……”
钟离权瞅了吕洞宾一眼,合着他才是备用的那个?
王追月受了钟离权一礼,渐渐想起该如何回应,也还了一礼,声音干涩,点头道:“钟离道友。”
隐居之所没什么好招待的,仍旧是清茶淡饭,干活的事自然不能让客人来,坏脾气老道也不会亲自动手,吕洞宾还是忙前忙后挑水砍柴,就在淘米时,有人试探着接过了舀水的葫芦瓢。
正干得满腹怨气的吕洞宾惊诧抬头,正是曹景休。
紫袍玉带身上解,一朝弃官山中来,接过葫芦瓢,仙缘由此生。
几日后,王追月打理得像个人了,向钟离权和吕洞宾告辞,把干瘪的人形钱包曹景休留在了这里。临行前,王追月想着吃喝了曹景休许久,于是摸了摸身上,没什么好物件,又从月宫里又掏了掏,掏出一块云阳板送给他,作为临别赠礼。
曹景休拿惯了笏板,接过这对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云阳板,一时没辨认出来,还以为是两块系在一起的笏板呢,正待询问,王追月已经离开了。
嗯……云阳板是乐器的一种,月宫里最多的就是乐器,比砖头瓦片好吃许多,这块云阳板是王追月想吃很久没舍得吃的,打起来声音清脆悦耳,也是一件极好的法宝。
中秋当日,王追月给王二妮传讯,他已经到了龙兴县,准备先回老屋看看,晚上倘若妹妹一家愿意,他就上门来看看。
王二妮都不用问过张仁,只道:“大哥你能来就太好了,霞儿有很久都没见你了,上次还说想你……”
虽然这上次,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王追月想起霞儿,也觉得感慨万千,又听王二妮说起其他小侄女们,连老屋都不准备回了,只道:“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到。”
王二妮传着讯走到了外院府门前,果然见一道光华瞬时而至,王追月穿着从终南山顺来的素朴道袍,眉目如玉人一般,整个人翩然如仙……好吧,他本就已经成仙。
兄妹两人实在许久未见,之前相处又很好,王二妮一下子也学云华模样扑进了王追月怀里。当然,学的是云华撒娇的模样,云华可不会和张仁这样抱抱,她可嫌弃和自家大哥亲近了。
王追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比起刚回来那会儿,他现在实在是人模人样,和王二妮记忆里的没多大差别。
“霞儿如今上学了吗?我听到她的声音了。”王追月松开王二妮,温声笑道。
因是在妹妹家中,他也没有展开神识探查的意思,但仙人耳聪目明,他已经听到学堂那处传来的孩童读书声,连有几个孩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二妮点点头,有些头疼地道:“只有霞儿读书最差,还不肯认真。”
王追月跟她往府里走,却不赞同她的话,“来日漫长,霞儿还小呢,读书识字只是人生之中很小的一部分,慢慢来,明了事理最重要。”
府里从来没有全然溺爱孩子的长辈,所以小孩子们都挺听话的,王二妮有些警惕地看了王追月一眼,“大哥,你不许插手孩子们学习的事,根子要从小打正。”
王追月没有反驳这个,他不过是心疼孩子而已,但总不会和孩子父母争怎么教育的事。
没去客堂,直接去了内院花厅,王追月坐着喝了几口茶,忽然笑了笑,道:“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看起来很喜欢我这个舅舅。”
王二妮也意外,腹中的胎儿极少有反应,刚才却起了一点涟漪,灵气犹如一个小孩子朝着王追月朝手。
她脸色古怪的摸了摸肚子,“该不会是个和霞儿一样不爱学习的,所以听了你的话很高兴?”
王追月失笑。
正说着话,张仁赶了过来,他本来也没有离家,在自家书房里会着帐呢,听说一别数年的大舅哥来了,立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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