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才钻到他手臂下呢,他的手却一收,接着腰上一个用力,她又变成了坐到他腿上的姿势。
她与他四目相错,她微微气喘着,看他眼底深灼。
第46章
再次的, 她的腰上又紧了,接下来一切都水到渠成。连梨脸颊似火,许久之后, 卧在他臂弯中沉沉睡去。
睡着时,似觉他在她鬓边碰了碰,耳畔碎发被他别至耳后,她下意识动了动,旋即却又被他搂了几分。
被他搂过去时他似乎低沉哑语了句什么, 但她太困了,没能听清楚。
只轻轻蹭着往他肩上枕的更严实, 进入梦中。这回, 她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江菱死了,李伯宗也死了, 而她,则是满身的伤痕, 有那些嬷嬷们打的,更有李家族人们打的。
他们当时下手时是想直接把她打死了事的,她咬牙一言不发,眼神略微涣散,死死承受着身上难以忍受的痛, 心想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 她或许就能死了。
也就不用再受他们折磨。
可这时, 忽然有人拦住那些想将她一棍毙命的人。
她听到那拦着的人说:“此人谋杀朝廷官员, 罪无可恕,需得押解进京, 以儆效尤。”
这句话之后,她身上没有再砸过棍棒,但她宁愿马上再落一棍下来,如此,她也就解脱了。
但这只是她的妄想。
之后的日子她也更加明白,说是把她押解进京,也只是李伯宗和江菱手下之人要延长她的痛苦,要她生不如死的说辞而已。
上京那一段路途是怎么过的她已经模糊不清了,因为实在太痛,她身上无时无刻都是疼的,没有一刻消停。
到了后来,她甚至都麻木了。
但她没想到,到了京城后,他们还有更多的手段,牢狱里面的手段。
她被押进了刑部大牢,那些人被江家人打了招呼,他们对她用了刑具。
明明已经把她关进了死牢里,他们却还要用刑具来折磨她。她头一回还知道会有带铁刺的鞭子,每一回鞭子落到身上时,背上的肉都被勾扯,她疼的尖叫,到后来……甚至是颤痛的连声音也发不出。
那种深至灵魂的痛楚,让她自此夜夜进入梦魇。
她的身体时常是颤着的,不知是怕还是疼的。连梨疼极之时,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过,或许当初她还不如葬身那场火海,起码能死个痛快。
但她旋即又摇头,咬牙摇头。
她不后悔,他们如此欺她,她不后悔!心想疼吧,疼至极限了她总归会死的。
而她的生命也确实好像终于要到了尽头,在他们又一次用那条铁鞭抽打她时,她没有再惨叫过一声。
因为她觉得她快要死了,终于,终于!
只要再有两鞭,只要……她甚至笑了笑。
笑时,还看到那狱卒表情似乎惊恐了一瞬,他应该是在觉得她笑得惊悚,又或者难看。
连梨无所谓,她闭目,静静等待死亡。
可她等了一会儿,最后两鞭却迟迟没有落在身上。她心里忽然害怕,心想怎么突然断在了这。睁眼着急看去,想说话激怒他,让他给她个了结。
不过这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她好像明白那两鞭为何迟迟没有落下来了。
就在十几步外,这血腥恶心的地方多出了几个人,最当先那个,是崔厉。
在他之后就是应恂,应恂之后还有几个人,但他们是谁她看不清了。
因为从看到崔厉那一刻,她的眼眶就已瞬间模糊不堪。
眼泪流的止也止不住。
她心想这果然是不真实的噩魇,不然怎么还能见到他,怎么还能见到他……
她哭得泣不成声,甚至浑身发颤。
如此哭恸,身上的疼被牵扯的更加剧烈,满布血痕的囚衣已看不清原来颜色,血花沾满每一处,处处鲜血淋漓。
连梨的哭到最后也摸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看到他那一刻的难过。
她只知道她现在鼻头的酸意怎么忍也忍不住,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哀痛全部无声哭出来。
但,渐渐的她也发觉了一丝不同,她抽噎了下,抬起模糊不清的眼睛仔细看崔厉。
这一看,果然见他眼中只有陌生,甚至……无动于衷。
是,他对她无动于衷。
连梨笑了下,难过的笑,不知怎的,心里这一刻似乎要被一种名叫难过与绝望的情绪淹没,继而埋葬,让她连挣扎也无力。
而此时,她还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烫很烫,她知道她是发热了,那鞭子上的铁钩那么脏,她迟早会死于此。
终于来了,她也总算能死了。她的笑意更大了,她开了口,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大人,您能不能让他给我个痛快。”
只要再有两鞭。
“让我死个痛快吧。”
“我太疼太疼了。”
眼睛里的泪珠一回又一回破碎,这一句时,嘶哑之音已泣不成声。
她真的太疼太疼了,明明最初她只是被迫反击,明明是他们不给她活路,最后却还要如此折磨她,让她死也死不成。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更难过了,心想他连这也不答应吗。
咬了咬牙,牙尖一狠,重重朝舌头咬下去,她早上听到过路的狱卒说,牢里有个人咬舌自尽了。她心想,那她也试试吧。
她真的受不住这样的疼了,牙齿咬下时没有留一丝余力,只待碰上了舌尖就整个咬断,让鲜血灌满口腔。但她正颤抖着发狠时,忽然,下巴被人狠狠压制住,他压制她压制的极用力,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下巴被掐疼了,旋即,还听到一声怒,冲她冷戾:“你疯了!”
又紧接着听到一声喊,“应恂,去叫辛貔!”
连梨吸吸鼻子,他不肯给她个痛快,她要死,他这时却还拦着。
身上疼痛难抑,颤抖着手想推开他的手掌,但这时,忽觉腰上重重用力,同时耳边声音越来越大,她被人用力摇晃,“连梨!”
连梨一懵,懵愣时,耳边声音还在继续,她也终于回神意识到,这几声并非牢里的崔厉发出的,这几道声音来源于她身边。
她痴痴愣愣的睁开眼。
才睁眼,便觉眼睛沉重而酸涩,而她的眼睫眼眶,也明显是湿的。
眼睛轻轻转动一下,下意识看着崔厉。
其实不必她特地去看,因为一睁眼她便已撞见了崔厉的目光。他的眼中有怒又有冷,还有着急和担心,沉重凝黑的在看她。
看到她醒了,他眼中好像有那么一丝放松,但也仅仅只有一丝,视线中,便见他的唇忽而冷冷一绷,似乎在忍着什么怒气一样,同时,他还把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捏的更紧了,紧的指骨都绷的泛白。
连梨有些懵然他为何如此,但下一息,她怔了下,只见他似乎压抑不住眸中的沉意,声音又紧又绷的斥来,“你不要自己这条命了!啊?”
“你当你是铁作的舌头,刚刚咬下去,让你以后都变成哑巴,哭都哭不出来。”
连梨懵懵的还是有点怔,但缓慢的,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原来她梦中太痛,生了死念那刻竟是连在榻上也作了同样的动作。
若是没有崔厉捏住她下巴,现在只怕……
心中忽然一阵后怕,眼眶一下湿了,忽然手一抬,紧紧抱了他,缩在他怀中,肩膀在他怀里已经隐隐颤抖。
“大人……”两个字颤不成音。
崔厉的嘴唇绷的更紧,心中的冷怒却在这一刻已化作了别的。见她后怕似的躲进他怀中,手臂刹时一紧,紧紧把她搂住。
下巴抵上她发顶,声音沉沉,“以后万万不可了!”
连梨连连点头。
她再也不敢了,以后梦中就算疼死,也绝不敢自尽。
“我一定不了。”心中还是后怕,肩膀也还是时不时颤一下。因为梦中那股彻骨一样的疼好像被一同带出来了一样,四肢酸涩,浑身还烫的厉害。
她收紧手臂,往他怀中埋的越来越紧。
崔厉看她还在颤,垂眸盯她,脸上更沉了。忽而,抬起她下巴,让她看他。
“为何突然咬舌。”
而且不止咬舌,在此之前她还一个劲的哭,一个劲的喊疼,还说让他给她一个痛快。
给什么痛快??她想死?崔厉脸色一瞬不好了,那一刻,便已想把她叫醒。
也不知她是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哭又是喊疼,还甚至想一死了之的。手掌那时已经碰上了她的肩,打算将她摇醒。也是这一刹那,忽然看她牙齿狠狠发力,眼看就要往舌尖上咬去。
崔厉瞳孔缩了下,那一瞬,手上快极,同时也重极。捏上她下巴成功制止的那一刻,回神过来时后背都是凉的,他的手心也是凉的,他不敢想要是他之前没被她的哭声和喊疼的声音给惊醒,又或者刚刚慢了那么一瞬……她现在会是何等情形。
脸上变得有点难看,发凉的手心握了又握,抑着心里沉抑,他紧紧盯着她,毫不犹豫把她唤醒了。
此刻,很想知道她到底是魇到了什么鬼东西,才竟然那一瞬也下的去口!
不止如此,崔厉沉沉看着她,忽而手往她额上一摸。摸到时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果然,她的额上烫极,连怀疑都不用怀疑就能确定,她发热了,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热了。
崔厉盯着她。
连梨被他盯的眼眶一湿,莫名的,此刻在他跟前觉得委屈极了。往他怀里一埋,抽泣,“我梦到我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他们拿带铁勾的鞭子抽我,一遍又一遍。”
“还不给我个痛快,一心折磨我。”
“我好疼好疼。”
说着,更是委屈,泪眼模糊抬头看他,肩膀轻轻颤着,她还握着他禁锢在腰上的手往背上摸了摸,手指缩了缩,“背上全是血,身上每天都有新的伤口。”
“我实在是疼的受不住了。”
“后来看到您竟然出现在跟前,这才求您给我一个痛快。”
说到这时,模糊中看到他的脸好像突然黑了下。连梨心想自己应该是眼花了,还要继续往下说。
她也迫切的想和人说说话,缓解心里的慌怕,但下一句还没说出来呢,便看他不悦的收紧了下手臂,垂眸睨她,“看到我,第一反应是叫我给你个痛快?”
她不知求救,不知叫他放了她,只是叫他给她个痛快?崔厉脸黑。
嘴角更是抽了一下,有种想给她一个暴栗的冲动。他在她梦中,便是如此形象?
连梨:“……”
瞄他一眼,眼泪都收了一分。
慢慢的,她吸了吸鼻头酸意,再次往他怀中偎,小声,“梦中您不识得我,看我很陌生很陌生。”
“后来实在是绝望,才突然咬舌。”
以后是不敢了,梦中疼就疼些罢,她忍忍,等醒了也就一切都好了。
嘴巴抿了下,她抬手抹干净眼泪。抹时,另一边脸颊一暖,他的手帮她揩了另一边。
连梨弯了弯唇。
看他一下,总算觉得梦中那块阴影远去。
她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心想幸而他今晚好像不忙,能得空回来,否则她刚刚……
嘴巴抿了一下,再看他一眼,轻轻搂上他脖子靠过去。
崔厉手下意识也紧了,顺势把她往怀中搂。同时,另一只手往她额上又摸了回,她身上好像更烫了。不知为何莫名起热。
沉默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忽地把她放下,他下地去让人打盆冷水来。距离辛貔过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得先让她把热度退下去。
可这时,手上却被她一抓,她定定看着他,因为刚才哭多了,声音里还难以避免残留哑音,似呓语一般嗡里嗡气,“您去哪?”
“时辰还早的,您这便要去早朝了?”
连梨手指不知不觉抓紧,微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他。
崔厉被她抓紧手的那一刻顿了一下,旋即,目光深深看她。她被一吓,倒是粘糊许多。
嘴角勾了一下,过来把她紧紧一抱,薄唇在她发顶亲了亲,“我去叫人打冷水来,在辛貔来之前,你先敷额退退热度。”
说完,把她脸又从怀中挖出来,在她嘴角重重吻一下,快步又往外走。
步伐比前一次要快上许多。
连梨笑了笑,不知觉摸了摸唇,这回心里安定了许多,躺在床上等他回来。他回来的很快,凉水也同样来的很快。
他回来才不到片刻,就见寰叶已经带人匆匆端着水进来了。
寰叶手脚麻利的打了块湿布,快步过来搭到她额上。搭好时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榻前的大人没给她这个机会,她才把湿布放到姑娘额上呢,便见大人手一挥,已是让她带人退下去。
同时一句淡淡吩咐,“辛貔过来了就直接让他进来。”
寰叶也就不敢多留,“是。”
她悄悄退下去。
崔厉在她退下后,看了看敷着湿布的连梨。她躺在那,脸颊微湿微红,唇上也红,估计热的。他皱了眉,心想她这病还真是来得气势汹汹。
连梨在他站着看她时,手指伸着拽了他一根手指,“大人,您先歇歇罢,过会儿我自己会起来换湿布,您明日还要早起呢。”
但崔厉倒是没听,他只是在她榻前坐下,还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
眉又皱了,眼神沉沉看她。
连梨明白他估计是担心她,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轻轻又扯了扯他的手指。这一扯,她的手被他整个包住,他的掌心温温的,覆着她的手掌,很让人安心的力度。
当然,要是他不把被子在她身上掩的一丝不漏那就更好了。
就在刚刚他握上她手的功夫,他提了她原本只虚虚盖在腰腹上的被子,直接把她整个覆盖住。
而且他的手这会儿也撤了,压严实了被子,目光看着她说:“捂捂汗。”
连梨:“……大人,被子很热的。”
崔厉:“就是要热,才捂的出汗。”
连梨叹气,行吧。不一会儿,她身上便出了汗。同时她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了,有种想睡过去的感觉。
可她不敢睡了,眼睛一睁,撑着又打起精神。
崔厉起初没发现她在强撑着不敢睡,是在几次看到她眼睛都要眯上时,却又忽然睁开,而每每睁开时,眼睛里都有一丝不对劲才发觉的端倪。
他眯了眯眼,在她又一次眼睛困乏的睁开时,神色微沉。
连梨眨眨眼睛,没精神的撑着。她偏了目光正想转移转移注意力,但突然,连人带被一个偏移,她愣了愣,这愣怔间,也已经进了他宽阔的怀抱。
“睡罢,不会有事的。”耳边他的侧脸显露轮廓,一句低沉的安抚落下。
连梨嘴巴抿了抿,知他是察觉她不怎么想又睡继而惊梦。心中淌过一丝暖,害怕也好像轻了些,她安心偎在他怀中。
后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这回终于没有被那些情景打扰,睡中意识到这一点,下巴蹭了蹭,往他怀中更加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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