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任由烟雾熏上来,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轻笑了声,然后吸了口烟,左手夹着烟,同个手又拿起茶杯,直接把杯子扣了过来,杯口朝下。
他拒绝她的祝福。
孟浔知道,他此举,在告诉她,这杯茶水,他不喝。
这次,他也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习辰看着兰濯风和孟浔的行为、眼神、对话、都是聪明人,也都是成年人,那些潜藏在空气中的暧昧如何能嗅不到?
兰濯风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偏偏为何孟浔能得如此殊荣的待遇?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合作?
他当然不蠢,Mistralis的合作他要、孟浔他也有兴趣。
习辰端起酒杯准备站起身,只是他低估了兰濯风的强势和霸道,只见他长腿一伸,把习辰的椅子用力一带,椅子的边沿打到了他的膝盖窝,让他吃痛的坐下。
而此刻,他不痛不痒的夹着烟抖了抖烟灰,低声道:“Mistralis会和科隆合作,不是科隆的项目多好,也不是你习辰有多好,而是因为孟浔。”
“她和我的关系,”兰濯风沉声道:“你早有耳闻,不是吗?”
习辰有些尴尬。
孟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聪明人应该见好就收。”
兰濯风盯着习辰,语气低沉、字字句句,道:“而不是三番两次的试探。”
明明知道那通电话是他问他找孟浔有什么事?
是一通宣誓主权的电话。
偏偏习辰装糊涂,还在让孟浔替他问好。
大半夜的,哪家老板会那么闲,去听一个项目的翻译本?
明明Mistralis的集团里关于他和孟浔的谣言满天飞,习辰稍有心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他现在和Mistralis合作,对Mistralis的任何动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对于这个传闻,又岂会不知?
但今天还特意在他面前故意说一起去法国。
这算什么?
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告诉他,要和孟浔成双成对是吗?
“兰总,您误会了。”哪怕被兰濯风如此的冷言讽刺,习辰依旧面带微笑的说:“我真没有想到您和孟浔之间有什么私人的感情,我对孟浔是有一些兴趣,但现在为止,就什么都没了。”
孟浔忽然明白了,兰濯风那天在茶水间的确和兰双说的一样,是故意的。故意坐实传闻,就和电话那天一样,故意让习辰知道他们有不清楚的暧昧关系。
是峻叔带习辰下游艇的。
离开前,他再三表示希望合作能继续。
习辰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该对孟浔起想法。
尽管孟浔对习辰没有任何的幻想,单纯在工作的角度来说,他明明知道史无前例,也明明已经猜到了她和兰濯风有些关系上的暧昧,但还是利用她的这点私情,不顾她的安全,让她留在香山澳。
当真是利益为大。
“你为了什么?”
孟浔说:“我对他又没意思。”
何至于他如此大费周章?
而兰濯风却靠着椅背,又抖了根烟出来。
他从上游艇到现在,已经抽了三四根,这是第五根。
他却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为了什么?”他反问自己。
他今天设这场局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孟浔,人可以利益睁眼说瞎话。也让她知道,利益在普通人的眼里有多重要。
他边咬着烟点燃,边从胸膛处闷闷笑了声,然后手从嘴巴拿下烟,嗓音低沉道:“为了让你知道,有我在,没人敢在你身边。”
孟浔看着他。
“孟小姐,”他笑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海面上波光粼粼, 晚风徐来,把桌上的海鲜和酒味沿着风送到了鼻息间。
孟浔闻到了风送来的淡淡烟味,桌面上已经有他抽了几根的香烟尾巴。听见他的话, 她站在原地, 有种现在才恍惚认识到兰濯风另一面的感觉。
他是强势且霸道不讲理的,哪里能如此说话?
什么叫做为了让她知道, 没人敢在她身边?
别人不敢出现在她身边, 不都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就拿习辰来说, 尽管她对习辰没有别的心思,也不希望习辰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是难道不是因为他今天忽然搞这一出, 所以才打消了别人对她的想法,就他这样的强势,谁还敢在她身边出现?
孟浔只穿了简单的短裙, 夜晚的海风冷气堪比16度的空调。她冷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见兰濯风还在抽烟,神色一如既往冷冽,她心里有些异样,觉得这个游艇有许危险气息。
海上的水波纹在荡然,孟浔又是一阵寒意, 轻声开口道:“那我先走——”
“走什么?”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循声望去,只见兰濯风修长的手夹着烟, 海风将他的发丝吹动, 他慵懒的抖了抖烟灰,漫不经心的说:“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
所以,直到现在, 孟浔才知道今晚这场宴席的目的不是习辰,而是她。
见他不是说笑, 也没有平时的温柔绅士,孟浔有些害怕。
黑夜的海上,他像随时能挟持人命的地狱修罗。
游艇上的灯,只开了他们这一盏,本是营造出适合用餐的格调,但现在却因为心态的变化,这盏灯,莫名营造出了恐怖的氛围。
孟浔的视线扫了眼游艇的位置。
旋即,吸了吸鼻子说:“你忘了,我们的事情,三年前就解决了。”
“谁和你三年前解决了?”他终于舍得不再抽烟,把烟掐在烟灰缸里,可孟浔宁愿他抽烟,因为他掐灭烟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朝她走来。
“我说过了,我的耐心有限。”
不过是张长桌,不过是两米不到的距离。
可他沉稳的步伐、高定皮鞋踩在游艇上响起的沉闷声,走的每一步,都敲在孟浔的心上。
孟浔的脚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他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我给了你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你找我说清楚。”
孟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个多月,正好是她来香山澳的时间。她怎么会知道他在给她时间去找他说清楚?
直至退无可退,腰上抵靠着游艇的栏杆时,她把手抵在栏杆上,神色自然的说:“Keith。”
Keith,是她最开始对他的称呼。
情浓时,她也会喊他Keith先生、Keith。但那是俏皮的称呼。和现在喊Keith的感觉不同。如今的Keith,是代表她一再强调,他们是陌生人的暗示。
兰濯风的确是因为这句Keith停下了脚步,身后就是一轮高悬的弯月。月光下他的影子长而威武,海风吹来,卷起海浪的呼啸声,伴随着他的一声轻笑。
孟浔强装镇定的握着栏杆,不知道为何,从他把椅子拉过来撞习辰的膝盖开始,或许,在他今晚主动提出要吃饭开始,他的情绪就已经有些不对。
她不敢贸然,只问:“那、你说,你想怎么解决?”
如果只是需要说话、沟通清楚,她就和他一起沟通解决。
可兰濯风要的哪里是解决,他笑笑解释:“三年前是你说的分手,我没同意。”
其实分手哪里还需要同意?
但孟浔被兰濯风带偏了,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居然真的在脑海中回想三年前的分手,也的确清楚的想起,他的确没说过同意,只说让她不要出现在香山澳。
“所以你想干什么?”
“留在香山澳。”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他知道她不可能留下来,先不说三年前因为什么分开,就拿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有了即将要组建家庭的另一半,她又怎么会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我做不到。”她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低声道:“你不要忘记,你快要订婚了。”
订婚二字,今晚在她的嘴巴里说一遍又一遍。
他看着孟浔的眼睛。
像要钻进她的心里,寻求真正的答案,一击致命的问:“你真的替我开心?”
孟浔呼吸瞬间变的很轻,眼眸低垂,似乎是怕重一点,都被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和心理。
替他开心吗?
她问自己。
怎么可能会开心?
早在兰双告诉她下周就要举办订婚宴上时,她就已经像被挖了一块肉。那种钻心的难受,在这两天越想越被放大,无限的放大。
否则也不会想要出国散心。
她承认自己无法做到真的波澜不惊。
但是人不能因为短暂的痛苦,就去毁掉别人的幸福。
“我当然替你开心,也替苏小姐开心。”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听见他的要求,孟浔蓦然抬起眼眸,和他对视,在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前,她心往下沉,却从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道:“我祝福你和苏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几分真,几分假,谁都不知道。
但这些话,冠冕堂皇的祝福,她真的说得出口。
兰濯风看着他,很平静的说:“我不信你不难受。”
孟浔洒脱的笑了笑:“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难受?”
“你的祝福,听上去不像祝福。”
她的祝福不多也很简单,但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却像告别。
他不动声色就能窥探完她的所有想法、包括情绪、听他这么问,孟浔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但心却是慌乱的。
不能让他再问下去,也不能再说下去,她不想再与他周旋,匆匆说了句:“我该祝福的。”然后绕过兰濯风,想要踩下踏板,逃离这艘为她精心设计陷阱的游艇。
只要她下去,就可以连夜回去深圳,只要回到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窝,她就可以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不需要再卷入这场富人的权力游戏和爱恨情仇。
可惜就晚那么几秒,游艇上不止有她跑步的脚步声,还有男人沉稳的步伐。
随着一声低沉富有魄力的警告:“孟浔——”
孟浔被自己的名字吓到,匆匆回眸一撇,海风吹起兰濯风的领带,他应该是觉得麻烦,单手在扯领带,脚步却没停,比她快,比她精准。大步朝她走来,脸色阴沉的吓人。
孟浔立刻回眸,再往前跑了小段,准备踩下踏板时。
忽然腰上一紧。
她知道是谁,从背后抱住她。
带着一阵寒气,像海风又像他身上迸发出来的。
孟浔不敢回头看他,心跳加速,挣扎道:“让我下去。让我回去。”
“做梦。”
他语气很沉,却像是从牙齿里敲出来的两个字,说完,他按下了按钮,踏板收了回来,驾驶舱内有人,听见踏板被收起来,海上立刻涌起了白色的海浪,是游艇在发动产生的热量。
游艇嗡嗡嗡的开始向远处驶离,离陆地越来越远,孟浔慌了,心跳的很快,拍打兰濯风桎梏在她腰间上的大手,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就着桎梏在她腰间的大手,任凭她怎么打手背,他都不松开,肌肉力量喷发,单手将她抱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他不管不顾她的挣扎,就带着她往游艇的船尾走去。
将她放在地上后,又不给她自由,将她逼在墙角。
沉声道:“你和习辰眉来眼去,我在车上我就警告过你,今天你们又要一起去法国,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两清?”
所以在他入座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就代表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和习辰要去法国的对话,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不对劲的游艇宴会。
也有了他今晚逼问的一切。
像是迷雾终于揭开。
他们的游艇越来越往中心开,好像是有种赴死的冲动,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冷的她浑身的汗毛竖起。
孟浔被他桎梏在船角,走不出去,绕不开来,就像是一条锁链,将她困在了香山澳,困在了这艘游艇里。
她极力克制自己情绪不崩溃,有从未去过海中心的恐惧,也有他把她困住的害怕,可最后还是崩溃道:“为什么没有两清?”
兰濯风垂眸,看着她。
孟浔冷的鼻子都有些红,她吸了吸鼻子,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和谁眉来眼去,我和谁出国都是合理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明明你也有未婚妻。”
谎言在这一刻戳破,从她悲壮的语气里,崩溃的态度里,咬牙的破碎里,他明白她其实是在意的。
明明刚刚还祝福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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