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了十九年,被人喊拖油瓶,被人嫌弃的这一生,做梦都没想过,有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为她照亮整个香山澳。
更没想到,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像温柔的风,灼热的光,给她带来无尽的温柔和缱绻,足够回忆一生。
以至于她现在看谁都没有意思,都差点意思。明明是她拒绝他的,是她放弃一切,想要让他过上属于他原本的日子。
但直到此刻。
她才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那恶心的成人之美。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么好,她放弃他,又怎么能做到真的不难受?
他对她一片真心,看着他那么卑微,却连一句爱他都狠心不告诉他,她又怎么能做到不难受?
她才是真真正正困在这场回忆里无法走出来的人。
旁人只能耳听,看戏,只有她才是真的感受过和他在一起时的怦然心动,那种亲吻他下巴时的真切感受,被他抱在怀里时的安然和踏实,肌肤融为一体时候的亲密和冲动。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他的好,他的温柔。
从那晚的决裂,再到被峻叔送回深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上了几天班,面对那么多的人在讨论他们的以前。
她强忍着,心在麻木和空洞里,反复的疼痛、反复的折磨自己,直到现在,直到今天,她才想让自己喝醉,让自己好好地睡一觉,睡到明天下午,醒来,就是一个新的日子。
可她连续喝了几瓶,飘窗上已经有好几个空瓶子,胃里已经空了,但就是很清醒,也不知道是果酒和白酒容易醉人还是心事重重,孟浔甚至清醒到知道,明天就是兰濯风和苏小姐的订婚宴。
就在这周的周四。
所以她才憋着,强忍着若无其事度过这几天,就算有眼泪,也要留在今晚。
她要把自己灌醉,痛哭,把这枚扳指丢掉,彻底告别。
然后让自己睡到明天晚上。这样她就不会觉得明天的时间很难熬,更不会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猜测他现在是不是牵着苏小姐,游走在宾客的祝福里。
他有了新生活,她就会逼自己彻底放下。
从明天开始,孟浔就是兰濯风身边的过客,再也不会被提起。
孟浔坐在飘窗上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那么难受,呜呜——”她把膝盖屈起来,手肘撑着,手掌捂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沿着指缝流出来,她在这一刻,终于把心里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她偶尔觉得自己过得很可悲,像在尘封的世界里,把自己封锁起来,连哭都是一个人藏起来哭。
她不想交朋友,不想去社交,整整三年,她感觉自己丢了魂。
不得不承认,和他分开的那些岁月里,她像是患了一种名叫思念的病。直到在香山澳见到兰濯风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在这无声且空荡寂寞的夜里,不算大的房间只有她哭泣的声音。
那是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哭声,断断续续,有三年来的委屈,还有延迟了三年的宣泄,带着不甘,却又不得不割舍的难受。
飘窗上的手机伴随着哭声响起,翁嗡嗡的,闹人心。
不知道为什么,江枝会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浔会接起来,当听见江枝声音的那一刻,孟浔哭的崩溃:“枝枝,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她终于承认,其实没有他,她的生活表面光鲜亮丽,其实一塌糊涂。
她想有个人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度过今晚和明天。
两个小时后,不止江枝来了,还有兰双,她们没有敲门,因为孟浔之前给了兰双一副钥匙。
江枝和兰双走进来时就闻到了冲天的酒味。
还踢了一脚易拉罐的啤酒瓶。
“天,孟浔,你喝了多少?要把自己喝死吗?”
兰双爆了句粗口,然后挤进来,眼眸一扫,看见飘窗上的空了半箱的啤酒瓶,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孟浔,她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冲天,卷发被她扎起来,她抱着膝盖,看见兰双的时候,显然有些愣住了。
江枝站在兰双身后,忽然很庆幸,自己听见了孟浔不对劲的声音,喊了兰双一起来。
“看什么?你喊江枝,我还不能来了是吗?”
有些昏沉的脑袋确定了是兰双,孟浔问道:“你怎么来了,他明天不是要订婚吗?”
按理说,兰双应该要在家里陪着开心的老太太。
这句话就像是在交代为什么会有满地的空瓶子。
江枝叹口气,她想劝孟浔,但却又能感同身受。她明白这种失去的感觉,像刀割,像针扎,无法控制,无法治愈。
兰双没有失过恋,她甚至没有爱而不得过,她咋咋呼呼的问:“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三哥明天要订婚喝成这样的?”
兰双踢开空酒瓶,上前,坐在了孟浔的身边。
她闻到了孟浔身上浓烈的酒味,眉头蹙起。
她怎么都无法想象,三年来,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孟浔,会因为三哥订婚而失去平时的清醒,失了控。
江枝上前推了推有些生气的兰双:“好了,孟浔也不想这样,让她喝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记得她决定放下周淮律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喝的烂醉。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你也是得骂。先把她骂了我再来骂你。”兰双看着江枝,后者闭上了嘴,但话虽如此,兰双回头,还是安慰道:“你既然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和三哥说清楚?说你也放不下他,说你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想当第三者。”孟浔说:“我也不想让他再为了我做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兰双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三哥其实根本没有答应要和苏小姐订婚呢?你是不是会和他和好?”
以为是兰双要把自己因为他而伤心的事情说给兰濯风听。从而让兰濯风退掉婚约,孟浔抬起因为酒精而满脸通红的脸颊,嗓音低哑道:“什么意思?你不要去说。”
她不敢让兰双来,就是这个意思。
“说什么?说你为了我哥喝的烂醉啊?”
孟浔闷闷的嗯了声。
兰双心虚的咳了咳。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苏小姐的确是奶奶喜欢的,但是我哥从开始就没有同意,也说了不可能同意。”兰双不敢去看孟浔的眼睛,边闪烁,边逃避,又边说:“是我出的馊主意,我以为你听见三哥要有未婚妻了,就...会吃醋,和三哥和好。”
那天,在酒馆兰双和孟浔见了面,擅自做主说了兰濯风有未婚妻,再去了澜山告诉兰濯风。
她当时信誓旦旦的给兰濯风出主意,不逼一把,孟浔不可能回头。要让她明白失去,才会明白你的重要性。她随口胡说的破理由,居然把素来冷静高智商的三哥给哄信了。
他不但信以为真,还真的愿意让她去说,配合她。
没想到玩火自焚,造成了乌龙。
江枝扶额,对兰双感到无语:“双双,这都是什么破主意啊。”
“我错了,别说我了。”兰双牵起了孟浔的手:“所以,我三哥没有未婚妻,你是不是就会和三哥和好了?”
他没有未婚妻,有苏小姐,但他没有答应。
喝醉后的脑袋有些昏沉,孟浔还没做出反应,兰双却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兰濯风。
被孟浔及时拦住了,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兰双,一如既往的逃避,道:“不要打,我——”
依旧是想要逃避,依旧是那副胆怯的样子。
兰双看着孟浔,眼里有失望,像尘封、压抑许久的情绪在冒头:“别再逃避了,孟浔。”
从她进门开始,她才知道,孟浔根本没有放下兰濯风。
憋着。憋着,什么都不说,和三哥一模一样。
她在中间,清清楚楚看着,明明白白知道她放不下,还要嘴硬,还要逃避,心里就像有把无名的火在燃烧。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把兰濯风叮嘱她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你知道这三年来,为什么每次你的冰箱都是我算着日子来给你填满的吗?为什么每次我总是有那么多不合身的新衣服给你,为什么每次节日我总是不回去,来深圳陪你一起过吗?”
——【去给孟浔送点吃的。】
——【换季了,这些都给孟浔送去,就说是你新买的不合身。】
——【孟浔没有亲人,中秋节,你就去陪她过吧。】
——【兰双,她最近怎么样?】
——【兰双,孟浔怎么会得胃病?】
——【兰双,为什么孟浔不来香山澳?是我说的话让她害怕,当真了吗?】
像是有个人在她脑子后面,狠狠地砸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兰双。
她的嘴巴在颤抖:“你说什么?”
“三哥从来没有怪过你,他甚至不让我去说你们分手的原因。他根本不介意,不介意你骗他,不介意你利用他。”兰双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她细数了很多,最后红着眼,说:“你知道这三年来,三哥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兰双闭上眼,好像又看到了兰濯风时常在澜山坐着,逗鸟的画面。澜山的后院没有开灯,只剩灯笼照下来,将他拢起来,那影子被孤单的光影折射的很长很长,他时常一个人坐到深夜。
“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要靠安眠药睡觉,要吃几种精神类药物。”
所以她没有听错,在威世的那天晚上,他睡前的药物,吞咽的声音,原来是在吃安眠药。
三年前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孟浔也曾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靠□□神类药物,所以,他不喝酒,不是因为不想喝,而是和医生叮嘱她的那样,吃了精神类药品,不能喝酒。
他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意气风发。
没有表面看上去过得那么好。
在ZK遇见他的时候,他与她擦肩而过,她以为他早已经放下她,但其实他们都困在回忆里,无法抽身。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孟浔嗓音在发抖问。
“他不想你内疚,他不想你有负担。”兰双说:“他要让你爱他,而不是有愧于他。”
他被她背叛,三年的真情错付。
在最后一刻才得知自己被枕边人利用。
可是为了留住她,他只是装作洒脱,说:“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她又想起他的卑微,在那晚的海边被风撕碎的自尊。
——“三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说你爱我,说你爱过我。”
孟浔忽然在这一刻,讨厌自己的成人之美。
讨厌自己的一切一切。
“三哥从来不介意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放弃家里人。但是你瞻前顾后,谁都顾到了,连素未谋面的苏小姐都想到了。”
兰双说:“但你从来没有为了三哥勇敢过一次。”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炎热的酷暑过去, 又是一个开学季。
但九月的天气在深圳依旧是暴晒。
孟浔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智能家居的工作已经进入稳定期,科隆最新一次年中会议上,习辰按照约定, 答应孟浔要是拿下Mistralis的投资, 就升她的职位。
九月中旬的时候,孟浔成功当上了项目副总。
按照习辰的话来说, 应该是总监的位置。
但孟浔却没有答应, 一是已经有了项目总监, 二是孟浔想等智能家居的项目后期顺利结束后再说。毕竟Mistralis的投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关系。
但习辰却觉得不是大事,习以为常, 实话实说:“孟浔,金融这一行业,永远不要怕被人说你是有关系, 因为关系远比实力来的厉害。而且, 有关系也是一种本事。”
差不多九月月底,孟浔敲响了习辰的办公室。
“上次你找我要假期,结果就休了周五,周一就回来上班了,这次又说要休息, 不会又两天就回来了吧?”习辰边笑着边翻开了孟浔的休假申请,看见日期后, 吓了一跳:“这次准备去哪里?休那么多天?”
孟浔这次是把三年来的年假, 加上上次习辰额外批准的假期一起休。
总共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莞尔笑,也没有藏着掖着:“准备去趟香山澳。”
习辰拿着笔的手顿住,恍然大悟的说:“找兰总?”
孟浔点点头。
其实鲜少见孟浔有这一面, 自面试她那天起,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现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迷茫的人瞬间有了目标,有了燕子有了归宿。
其实不需要再问,去找兰总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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