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意外地看了眼旁边的天子,转头拉着霍氏坐下,与霍氏说起家常话来。
沈知柔、谢挽瑜和虞宁则是坐在下首,不过沈知柔和谢挽瑜默契地将离天子最近的那个位置留给虞宁。
满屋只有沈膺一个站着,因为他辈分最小。
说了会话,老王妃将目光投向虞宁,招了招手,“这便是神悦吧,这孩子小时候我还抱过呢,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呢。”
虞宁走近,站在老王妃面前行礼。
老王妃拉着虞宁的手,让她更近一些,笑着夸赞道:“这孩子花容月貌的,像极了你母亲年轻的时候呢。”
“王妃谬赞了,孩子们都年轻,可不能总夸,一个个都骄傲呢。”霍氏就是嘴上谦虚,其实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两位长辈聊了许久,话题大多围绕着孩子们,不多时,有下人通报,说阮老夫人和阮家女眷求见。
一提到阮家人,屋中几人的脸色都变了,老王妃一瞧,心里就有了数,为了不破坏这里的气氛,老王妃直接说累了,以后有时间再单独拜访阮老夫人,至于阮家母女,老王妃表示不认识她们,没有功夫见闲杂人等。
女眷们说着话,屋里几个大男人都插不上嘴,就是天子也一样。
老王妃用余光瞄了沈拓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谢三娘子看,转头揶揄道:“陛下一直瞧神悦,是不是也觉得眼熟,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
沈拓淡定喝茶,“是么,应是玩不到一起吧,朕只记得掐过几次架,为此被母后训过几次。”
虞宁瞥了沈拓一眼,笑着撇撇嘴。
老王妃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流转,展颜一笑,“嗯,能看出来陛下是记仇的,小时候冤枉陛下几次,现在还记着要人家还呢。”
全天下也就只有老王妃敢这样揶揄天子了,此言一出,屋中几人都在掩唇憋笑。
半个时辰后,老王妃该回去了,众人起身,霍氏带着几个女儿一起送客。
老王妃与霍氏相携往堂外走,天子走在最前面,至庭院中时,沈拓停下步子,对老王妃道:“堂婶先走,朕还有事要……”
“好好好,老身懂得,陛下去罢。”老王妃抬起手止住沈拓的话,笑呵呵地拉着霍氏的手往大门方向走
谢挽瑜几人走在后面,闻言,谢挽瑜推了妹妹一把,“你就别送了,陛下有话对你说呢,快去罢。”
这么多人在场,一向厚脸皮的虞宁难得有些害臊。
虞宁松开谢挽瑜的手,退后两步站到沈拓身边,小声嘀咕:“这么多人看着……你真的好意思说,脸皮厚如城墙。”
沈拓轻咳一声,直接牵住她的手,拉着虞宁往后院走,“你住哪个院子,去看看小宝。”
他没那么厚的脸皮,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拉着虞宁匆匆走了。
前面的众人都没回头,大家欢声笑语,陪着老王妃往门外走,只有沈膺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老王妃拄着拐杖,步子走得很慢,轻声感慨:“若是当年,这孩子没有丢失,也许早就修成果了,咱们两家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隔阂了。”
霍氏也是感叹,想起女儿,忍不住眼眶湿润,“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也好。神悦出生时,太后娘娘便说要两个孩子多相处,也许能促成一件好事,后来神悦失散了,就再没提过了,谁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一起了。”
老王妃:“是她的,终归还是她的,命里有这造化。”
*
昶欢阁中只有一家三口,落了个清净,终于能好生说几句话。
沈拓此行,是给虞宁送了个人来。
“如烟?她如今在谢家吗?”虞宁惊喜地看着沈拓。
“嗯,她身家清白,与你熟稔,正好在你身边照看。”
虞宁笑笑,“所以你就将人家给贬了?可不止一次了,如烟在你手下活命还真是艰难呢,成天担惊受怕的,还要被革职。”
“自会补偿她,岂能白白用人。”沈拓知道许如烟帮了虞宁许多,待他从洛州回来,解决了平西王的事,便可论功行赏了。
虞宁点点头,没一会又开始担忧平西王的事,“你去洛州,不会有危险吧?”
“自然会有,但安排周密,应是不会有大碍。”沈拓抓紧虞宁的手,正色道:“若我有事,你便请太后主持大局,拿出龙椅里那道圣旨罢。”
“说什么呢,呸呸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虞宁从来没想过这些,她相信沈拓一定能回来,小宝还小,如果没有沈拓扶持,这条路不知道有多难。
“嗯,无论是为了你还是孩子,我都会回来的。”
沈拓不能在侯府中久留,只在昶欢阁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这是离京之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好了要陪她度过孕期,还是食言了。
如今虞宁肚子里的孩子有三个月,距离出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若事情顺利,尽快解决平西王,他便能早些回来,还有时间陪着虞宁度过孕期。
但若是不顺,那就乞求列祖列宗保佑,让她孕期少受苦,平安生下孩子。
他们一家人,终归会团聚的。
半个月后,天子亲征南疆,圣驾与骁骑营大军浩浩荡荡出城。
京都的城墙不允闲杂人等登上,故而城墙上除了士兵,就只有谢家几人。
虞宁拉着小宝站在城墙上,看着大军缓缓出城,如蜿蜒万里的青龙般,气势恢弘。
谢挽瑜陪着妹妹来送,也望着远方,“这次过后,大邺未来二十年无战祸,那便是真正的安定盛世了。”
她拍拍外甥女的肩膀,笑道:“小宝,姨母后半生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虞小宝眨眨眼,笑得没心没肺,“好呀好呀。”
“嗯,姨母相信你。”
虞宁无奈笑笑,看向身边的一大一小,“那我祝你们得偿所愿。”
说罢,她拍拍自己的小腹,“要不是这里揣了一个,我也跟他一起出去了呢,我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她们在城墙上看了许久,直到大军消失在官道上,再也看不见尾巴。
谢家知道虞宁有孕的人不少,起先只有谢芝安和霍氏知道,等到虞宁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家里的其他人也就看出来了。
谢挽瑜和谢遇瑾都忙于朝堂事,天天见不到人影,谢妤华和谢盈春清闲,日日都来找虞宁嗑瓜子,三个人凑在一起总有话说。
不知不觉就是两个月过去。
第60章 出城
“皇帝叔叔不是说快的话两个月就回来了吗,这都要三个月了,他怎么还没回来啊。”虞小宝趴在池塘边,百无聊赖地给鱼儿们喂鱼食,一边喂一边嘟囔着。
她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得到回应,虞小宝回头去看,只见阿娘、小姨和许医师正玩得开心。
虞宁和谢盈春坐在旁边的亭子挑花,许如烟在洗花瓣,三人带着一群丫鬟在玩水仙花染甲和胭脂。
一群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玩胭脂水粉,自然是开怀尽兴,捣花瓣弄花汁,互相涂抹口脂试色。
此时,虞宁的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小腹隆起很明显,但依旧灵活,与一群丫鬟们欢欢喜喜地笑着。
永宁侯府的后院已经严禁人员进出,尤其是虞宁身边伺候的这些人,都被角角落落的暗卫盯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虞宁已经好久没出过门了,但是闷在后院里却丝毫不觉无聊,家中这么多姐姐妹妹围绕在身边,还有许如烟和一群丫鬟婆子们,总有各种新鲜玩意打发时间。
上个月虞宁、谢妤华和谢盈春几人一同跟绣娘学做衣裳,手艺最好的当属许如烟和谢盈春,做了好几件小孩衣裳出来,相比起虞宁和谢妤华就笨手笨脚的,没有这个天赋。
这个月她们又学着做胭脂水粉,玩得不亦乐乎。
姑娘家大多都喜欢这个,对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有很大的兴趣,学起来认真,上手制作也别有趣味。
虞小宝将剩下的鱼食都撒进池塘里,噔噔噔跑进亭子,在虞宁身边坐下,盯着鲜红的蔻丹看。
“这个有没有毒啊,阿娘你能染这个吗?”
许如烟:“能的,都是无毒的花。”
要是让虞宁碰了有毒的东西,那许如烟这条小命也不用要了,她时时刻刻在身边盯着,近身的一切东西都是查验过的。
虞小宝看了会亲娘的笑脸,决定加入她们。
“我也要染指甲。”她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一群大人被逗笑,谢妤华抓住虞小宝的小手,拿起点朱用具,笑着说:“好呀,姨母给你染。”
旁边,虞宁靠在软垫上,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不客气地笑了一声,“怎么过来了,不继续悲春伤秋了?”
虞小宝低着头不说话。
虞宁:“开心些吧,咱们在这里悲春伤秋既帮不上忙又让大家伙跟着担忧,不如玩一玩笑一笑,放松些。”
“阿娘说的对。”
小小的人叹了口气,摒弃脑袋里的各种愁绪,跟着这群大人们一起捣鼓瓶瓶罐罐。
一转眼便是黄昏,将近晚膳时分,众人各自散了,许如烟扶着虞宁往昶欢阁走。
不多时,谢遇瑾迎面走来,身上还穿着军中操练的盔甲。
“大哥。”虞宁微笑着走上前,问道:“洛州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在小妹面前,谢遇瑾想露出一些轻松的笑意,但他天生就是不善于做表情的人,眼下时局紧张,他连笑都流露出严肃凝重之感。
“暂时还无消息,平西王上钩之前,谢家不会与洛州联系,明面上和暗中都不会,所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虞宁:“没事就好,那便等吧。”
姐妹们都在的时候,她能短暂的轻松一会,但等众人散去,她沉静下来,心里总是提着一根弦,没有办法不担忧。
谢遇瑾陪着小妹去了霍氏的院子,晚膳是一家人在一起用的,用完膳,一家人准备各自归房,然而就在这时,谢挽瑜手下的人送来太后娘娘的书信。
虞宁没走,留在霍氏房里,看着兄姐拆开书信翻阅。
谢挽瑜:“平西王暗中进京了。”
她表情凝重,将信件递给谢芝安。
平西王暗中进京没什么问题,他一个人带不进来千军万马,但最关键的是,京都府中竟有平西王的人,昨日夜里京都府官被杀,州府中三千护卫尽数都被平西王攥在手里。
平西王派人给太后娘娘送信,说要先带兵占了六部,一旦动手京都必定大乱,届时恐怕乱兵冲进永宁侯府,误伤了谢家人,所以要提前派三百侍卫驻守谢家,护卫谢家众人平安。
他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怕太后娘娘反水,要控制住永宁侯府的家眷,以此保证太后娘娘与其联盟的决心。
谢家焉能拒绝平西王派兵看守,只能应下。
“不,不行。”霍氏抱紧了小宝,一脸担忧,“宁儿和小宝还在,万一平西王知道她们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谢遇瑾也是这样想,“谢家可以被控制,但小妹和小宝不行,我们担不起这个风险,小妹不能出一丝差错。”
虞宁思量一会,缓缓说:“可是我现在月份大了,不好挪动,平西王定然调查过府中都有何人,若是要走,又该用什么借口走?”
大家众说纷纭,各持己见,但有一点意见统一,那就是虞宁和小宝必须要走,决不能落在平西王手上。
谢挽瑜静默许久,缓缓说:“要走也行,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和外孙女在平西王眼里算不上什么,在平西王眼里,最能有用的人是大哥,只要大哥和父亲还在,放走一个女眷牵扯不大,不过……为了走得更合理些,还需要演上一场戏。”
世家之中,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况且虞宁还怀着孕,正好用这个理由送走她,也可以说是撵走。
*
翌日,谢家从府外请了三个郎中,随后,便有些谢家三娘子疑似未婚先孕的流言传出去。
据府中下人说,侯府出了上不得台面的事,整个谢家都闹腾起来,吵架声和哭泣声传出去好远,隔壁两座府邸都听见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出三日,谢家的糟心事就传出去了。
平西王那边也有耳闻。
这日,平西王沈章暗中拜访,谢家男人都在聚集起来,一行人在关起门来议事。
正是说完,总要酒饭招待一番,小宴上宾客正欢,突然有婢女慌不择路地闯进来,匆忙禀告:“侯爷,夫人请去一趟,有要事说。”
谢芝安正在向平西王沈章敬酒,闻言沉下脸,冷声呵斥婢女,“瞧不见有贵客在此,有什么事容后再说。”
婢女被骂了也不敢离去,颤颤巍巍道:“侯爷,夫人当真有要事,说一定要侯爷去一趟。”
平西王沈章朗声一笑,笑着说:“我这里不差一时半刻的,谢兄家里有要事就去,这不是还有贤侄在这陪着呢么。”
谢芝安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让婢女退下了,“她们妇道人家的事有什么紧急的,不急不急,岂能怠慢了王爷,来来,谢某再敬王爷一杯。”
“客气客气,谢兄直接唤我名字便好,私下里就不用尊称了,那便太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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