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思晏看出端倪,提醒道:“若教他有一杆在手,风来会输得很惨。”怕她不信,又看着她的眼睛强调了一遍,“很、惨。”
焦侃云一惊,片刻后神色自若,“风来,先碎了他手中长杆!”
风来闻言,将巧劲蓄于剑上,陡然飞檐走壁冲向三楼,找寻破绽,准备从旁刺入,戳碎长杆。
焦侃云顺势为他制造破绽,“的确,下官放风来在侯爷身边挂职,一是为监视侯爷查办是否公允,二是为他谋一份差事功绩,三是真心实意地为了协助侯爷办案。可侯爷似乎只看到第二点,竟全然不管下官的苦心。下官掏心掏肺,仍旧换不来侯爷的坦诚相对!侯爷到底还是对下官隐瞒了不少,不是吗?”
虞斯一时有些晃神,风来逼得厉害,教他无法顷刻想明白,伺机喘息的档口,才疑惑地问道:“你是说,我对你隐瞒太子案线索,且办案有失公允?!”
风来一道剑意兜头砍下来,“侯爷,可别分心啊!”连着桌椅一起在地上立刻炸开一道沟壑,虞斯被龙爪钩破的手臂一时脱力,手中的长杆应声而碎,人却避闪极快,又听风来笑喝,“侯爷!木杆对长剑,无异于以卵击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下,我让你几个弹指的时间,你大可以回房拿出你最趁手的兵器来!”
“让我?”虞斯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还是第一个如此嚣张,说要让本侯的人!今日不把你揍得跪地求饶!本侯不姓虞!”
“十分期待。”不只是为了焦侃云,也不只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自己,风来很想、很想,逼虞斯使出全力,哪怕自己吃他一顿揍也好!他想看看站在顶峰的人。
焦侃云接着盘说,“其一,思晏小姐的身世,侯爷分明一清二楚,却从未向下官提起,下官却对侯爷明说过太子与思晏小姐之间的牵扯,明知思晏是关键线索,侯爷偏要向下官隐瞒情报是为哪般?
“其二,思晏小姐惧怕侯爷,被下官戳穿是太子要找的神秘女子后,并不愿将所知之事告诉侯爷,反要借下官之口转达,想来这便是侯爷久久无法破获线索的关键。
“如今陛下插手,局势大不一样,侯爷还要一意孤行,不愿与思晏小姐讲和吗?那么还请侯爷告知,为何要隐瞒你们二人相识却不睦之事?又为何迟迟不愿讲和,推进线索?
“还是说,”她忽然回头看向楼思晏,“从一开始,你们饶是关系不洽,也一齐串通好了,要将某件事隐瞒到底?而思晏小姐,你也一直在利用我要救你的心思?”
楼思晏被她这一回身的审视惊到,面露出几分慌张,被她窥了去,便见她再转眸时胸有成竹,像是已有了答案。
那方听到此处的虞斯眉心紧蹙,就这一失神的功夫,风来险些命中他的肩膀。
他自沟壑起跃降落,不停与风来调换位置,利用轻功闪身,耐心极好地周旋等候,直到风来终于辨认不清方位,流露一刹的破绽,便毫不犹豫地朝他的后背踹上去,“我有我的苦衷,并非刻意隐瞒,只因这两点与本案无关!”
话落,意识到自己终究是被分神了,承认了她所说的“有所隐瞒”与“相识不睦”。眼风忍不住扫到焦侃云,后者偏头,朝他挑眉一笑,甚是得意。
他呵一声,心悸如蜻蜓点水,荷尖轻颤。虞斯的喉结一滑,窒息了一瞬,紧接着,深凝视着风来,轻晃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速战速决吧,我还没吃早饭,不想玩了。”便是认输。
焦侃云却乘胜追击:
“其三,侯爷虽然将查到的其他情报,譬如二皇子与绝杀道之间的联系,都借风来之口告知了下官,但是如侯爷所言,风来不过是挂职帮手,忠勇营众才是侯爷的亲信,侯爷没有主动邀下官共推过进程,也没有教心腹来传过密信,下官却是让唯一的亲信传达了下官能想到的所有线索。怎算公平?”
“侯爷,你说是不是?”
她问得既准确,又迅疾,层层递进,催促着虞斯分心作答。她要观察他的神色,等着分析他语句中的漏洞,捡拾起最为有用的线索。
虞斯逐渐招招致命,却分过心饶有兴致地回道:“是。”
焦侃云等了一会,没有下文。是?何意?
局势却急转而下,她见虞斯眉宇间生出的不是心虚,反而是一些教她看不懂的羞涩意动。
一瞬后,他肃容,抬腿掀翻了风来,扼住他的手腕,和剑一起抵死在喉咙,整个人向前探身倾倒,单膝跪地一撞,一掌就将风来压制,没有给他任何反扑之机,连发几招,拳拳到肉,而后用额抵住风来,“你可是每次都……真要杀我来的!”
手向下陷力,又是一撞!忽然仰头,侧目睨向焦侃云,恰是时,一道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张口勾唇。
好会撞,虞斯对致命位置和力道的把控可谓精准,只这两下,就教风来起不了身。她目露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容呆滞地望着两人——风来吐血了,一大口。
见血了,虞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起身,颔首,用一根手指抹去嘴角的血,双目通红,眉眼尾迹的一抹绵长的红意,像魅惑的姹妖般,却极为克制地放缓语调,“还来吗?还说吗?我热身可是结束了啊。”微摊手抬了两根手指,偏头示意自己完好无损。
焦侃云微微蹙眉,生了几分担忧。他赤手空拳,竟把一个手执长剑的高手,揍到吐血?不能再来了,“风来,住手吧。”
无疑,她的揣测带的质问居多,且前两条都事关思晏,许是已教虞斯心烦意乱,风来又毫不停歇地在以言语激怒虞斯,所以此刻虞斯处处下了狠手。
“还不拿武器吗?”风来却抹了嘴角的血,颤身站起,笑意丛生,焦侃云担忧,他却不担忧,交手酣畅,伤也无妨,他今天一定要看虞斯的武器!“侯爷……就这点能耐?只能将我打个半死?我怎的还有力气站起来?侯爷有些焦躁了啊。”
“风来!”焦侃云沉声,“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为了过招,也不必如此激进。”她本以为两人差距不大,风来想要酣战,她自然成全他,可如今看来,虞斯的武功不仅比他高强许多,还会……见血兴奋,杀红了眼。
“打个半死还不够?我看你是真要疯来?实则,你的激将法,对我并不管用。”虞斯抬起那只被龙爪钩伤的胳膊,随意地扭了扭,笑道:“我不用武器,你照样是手下败将,还服不服了?”
“呵!”风来却置若罔闻,“手下败将?败给你这个只会闯入女宅窃玉偷香的淫.邪浪.荡之人是我的耻辱!更何况,你连武器都不拿,我不服!”
方才的自信从容顷刻消失殆尽,虞斯咬牙怒目,“什么?窃玉偷香,淫.邪浪.荡,又是你主子教的好辞!为了逼本侯分心,研究了不少时辰吧!若不是本侯的银绯留在了北阖!你今天走出这道门时身上至少八十个窟窿!”
银绯!焦侃云一怔,转头看向楼思晏,后者仿若刚想起这茬,平静地说,“银绯确实救过我。”她两臂一展,比划了一下长度,臂展不够,又收手,一本正经地说,“是一杆很长很长的银枪。但你真的很像……他说的。”
焦侃云眼眸一狭,气笑了。好个楼思晏!果真拿出了当初急死寿王妃的架势!她居然被楼思晏以这样的说辞给耍了?
结合方才楼思晏所说,虞斯若是有一杆在手,便所向披靡。可见他最擅长的武器,就是长枪。那也即是说……忠勇侯四处宣扬的“我有一宝,所向披靡,被留在了北阖”,说的,就是名为银绯的长枪。
他既没有把她焦侃云当作替身,也没有始乱终弃。虽有在北阖军帐与他同进同出的女子,但想来应该是有好好安顿的?
风来是半点局势不会看,仍在喋喋不休地挑惹,“侯爷没有了银枪,就不能将敌手捅出窟窿?我看侯爷还有一张嘴、一双手,倒是能压制女子,行禽.兽之事!”
虞斯却不再与他这个重伤之人纠葛,大步走到焦侃云面前,“不是闲情话本吗?他如今深信不疑!可见你的所作所为将我抹黑到了何种地步!”
“什么抹黑?侯爷只是暂且少了一二罪状罢了……”但焦侃云现在可惹不起杀红眼的他,轻咳了一声,看看四周,恰见金老板终于逮到时机从后院钻出,看见大堂一片狼藉,眼前一黑,两腿一伸就要翻厥过去,被三个小厮硬生生接住了。
按她和金老板的交情,以及这些年自己给他赚的钱,算她的账上绰绰有余,但架是两个人打的,虞斯这大贪官若是分毫不拔,岂不叫人气恼到睡不着?
焦侃云两指朝虞斯的方向一拨,轻飘飘道:“一应损失都算在忠勇侯的账上。”
“哈?”虞斯两手撑住桌边,把她围堵在圈里,气极反笑,“你再说一遍,算谁的帐上?”
他的脸上血水密滴飞划连钩成线,红与白相互映衬,墨瞳盈盈如蓄满清泉的潭口,长眉与睫羽上亦有血丝截断墨须,俊容深沉,嘴角微勾,美得惊心动魄。隐隐有荷月香,被他身上的热气催发,竟生出些教人意乱情迷的混沌感。
焦侃云最看不得人威胁自己,挑眉梗着脖子就道:“侯爷不会以为自己占尽了理吧?思晏说,侯爷觉得我长得像银绯,我还纳闷不爽呢!劳烦侯爷先给我个解释?我堂堂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像一戳杆子了?”
楼思晏怎么什么都跟她说?虞斯一时羞赧,迅速瞥了眼楼思晏,后者看向别处,他才看回焦侃云,“我……”他心梢悠悠一荡,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便往后拉开了一些,目光落在她微微向上蜷起的眉尾,低声道:“就是像银绯,怎么了?像本侯心尖上的至宝有何不好?”
话落,突然发觉此言有些歧义,他脸耳烫红,眨巴了下眼睛,心跳狂乱无序。
焦侃云却并未想到,只嗤笑道:“是看到我就想扔出去五步索敌,还是想拿我又刺又挑?抑或是将我提起来左右开弓翻来倒去挽个枪花?
“恐怕侯爷一双眼睛白长了,仅凭颜色识人,爱穿银色红色的,便像你的红缨枪,若是爱穿绿色磐色,便要像盆栽,若是爱穿玄色紫色,岂不要像侯爷的鞋?”
虞斯微微狭眸,低头凝视着焦侃云一开一合的嘴唇,他好像……还真被风来那厮伤到了什么地方?怎的心如乱麻,浑身都热,钩伤的手臂也觉出了痛。风来不会是给他下毒了吧?
“若是自惭形秽,对我不起,那便掏钱出来。”焦侃云推开他,去扶风来,“治伤要紧,金老板,劳烦找个脚程快的去请两位大夫来,最好是离此处最近的城中妙手。再吩咐伙计准备些吃食,送到房中。”
金老板应下,另安排了几人把风来抬上楼安顿好。
辰时,忠勇营的兵差回来了,章丘自营帐那头赶来,阿离先一步了解了情况,告知于他,二人携着急匆匆过来的大夫上楼,虞斯坐在风来的房间,待大夫看完后,才说道:“他的伤势虽不至于十分严重,但最好不要移动,这些日子就让他住在金玉堂,我会命人照看好。”
焦侃云点点头,“他拼死一搏,既是我授意,也是他自愿切磋,总归怪不到侯爷头上,还请侯爷不要记恨,好生照顾。金玉堂的帐算我的。”
虞斯端茶抿了一口,不是滋味,“方才都不肯服软,现在想到要我看顾他,怕我对他下手,反倒和气了起来。你焦侃云对身边人都这么好?”
焦侃云思索一阵,“我确实对身边人都很好。风来于我而言,更不同些。”他是阿玉留给她的,必不能辜负。
虞斯转眸看了眼昏睡的风来,兴致缺缺,“哦。”一顿,又挑眉,“那你还让他冒险?”
焦侃云浅笑,“这是两码事。且不说是他先求我促成,单说这一趟,不亏。侯爷,既然你已经认输,教我知道你与思晏之间别有隐瞒,那便把话摊开吧。思晏究竟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说清楚了,才好推进下一步。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否则,我说给校尉当人证,不是白说的。”
走一步便想到后三步,虞斯轻笑,在这等着呢?他抬眸,目光微灼。
继而摩挲着杯盏,思量良久。
方才他被分神,有一个关键的原因便是,想到了焦侃云。不知怎的,其实他一早就很想告诉她,尤其是看完话本,抿出寿王妃将他出卖之后,他就十分想告诉她了,否则总怕她误会自己些什么。
阿离想劝阻,章丘却按住了他。这孩子懂什么,当然要说!否则侯爷的婚事八字撇不了半点。
“思晏,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虞斯望着焦侃云,见她微微瞪眸,缓缓说出下半句,“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第33章 好身材。
当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老忠勇侯竟然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焦侃云仔细在脑海里盘了盘因果,“据我所知,令尊并无妾室,且没有传出过私养外室之事。思晏是…?”
虞斯眉眼深沈,语气冷鸷,“是虞季楚在北域驻守时,于狼漠镇结识了一名女子后诞下,之后回京述职,唯恐被我母亲晓得后,他会失去皇商的财力依傍,所以将年纪尚幼的思晏重摔落地,她的母亲以性命担保日后绝不会成为他的麻烦,才保住思晏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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