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青梨因为好奇跟着岳峙去后厨看了看,厨师们熟练地处理着昂贵的专门空运过来的食材,其中有一个人,脸颊上就有一个紫红色的,突出来半厘米左右,形状不规则但是边界清晰的伤疤。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岳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拉着她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才低声和她说,“你知道那种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青梨当时很惊讶,“那不是胎记吗?”
岳峙摇了摇头,“不是,有些帮派为了惩罚犯错的手下,或者刑讯逼供其他组织的人,会用硫酸吓唬他们,一开始滴在脸上,疼痛就已经足够让人屈服,如果不识趣,最后就会滴进眼睛里,伤口得不到及时的清洁和处理,就会在皮肤上产生严重的增生,就会那样了。”
想到岳峙,青梨心里有些痒痒的,她想自己绝对不能辜负先生的期望,收起手机,她收回了自己的军刀,“你走吧。”
男人一愣,“啊?”
“我要知道的你已经告诉我了,你可以走了。”青梨站起身,“我想你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泄密,你也活不了几天,所以今晚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男人扶着墙壁站起来,“当、当然了!那你也不能,也不能卖了我。”
“放心。”青梨说,然后看着男人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她确定了西极的位置,离开黑暗的巷道,骑上摩托往酒店去了。
在她离开后的几分钟,刚才的男人又默默出现在了巷口,朝这边张望,确认了她的离开后,打了一个电话,“老板,果然有人来问了,我已经按照商量的,把该告诉她的事情都说了。”
“是个女人?”
“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男人说。
“你没有随随便便就透露太多引起她的怀疑吧?”
“没有。”男人赶紧诉苦,“那女人很厉害,我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胳膊上还挨了一刀呢。”
“那就好,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能换一嘴金牙。”
……
青梨走到半路,耳朵里的耳机响了起来,她轻点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阿梨,在干什么?”
“刚调查完一点事情,这会儿在和西极汇合的路上。”
“没受伤吧?”
“没有。”
“玛莎的葬礼结束了,她母亲把她葬在了东北边的一个山坳里,把店子卖了,我让梁津在吉隆坡给她们母女买了个房子,不大,但是地段不错,周围基础设施也都很好,方便玛莎的妹妹读书,她们今天已经离开了。”岳峙说。
他的声音在耳机里听起来有些沙哑,“她母亲让梁津带话,说很感谢你,你是玛莎在这个小镇上唯一的朋友。”
前面堵车了,青梨没有着急从车流中穿行,而是一条腿支在地上无意识地等待起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对玛莎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岳峙也没有再多说,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阿梨,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同样让青梨沉默,她看着眼前混乱的街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从来没想过……”
岳峙没有追问,就好像静静地在等待她还要说些什么。
车流松动了一些,青梨抬脚,转动把手,慢慢往前行驶,“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只是庆幸随手救的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岳先生,但从来没想过,如果救的不是你,如果你没有带我离开会怎么样,因为摆在我面前的不是那样的假设,而是现有的事实。”
岳峙轻笑了两声,喉咙的震动像是通过耳机贴在了青梨的鼓膜上,让她觉得耳朵里面痒痒的,她又忍不住想起岳峙笑的时候眼角细细的纹路。
“我早该知道,你属于务实型,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岳峙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残酷的,所以能作为一个普通的人被拯救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至少在你拉着我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没有其他价值的普通人,可能这就是我最终决定带你离开的原因吧。”
岳峙没有解释过这件事,青梨也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愿意放弃十亿美金的橡胶园带她离开。
就这样在混乱的街头隔着一片大海,在异国的两端听到了这么一个模糊的原因,青梨半晌都没有说话。
“阿梨,同情无辜的人是一种宝贵的品质,但慢慢你会知道,同情有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在我的身边,这种品质……没有用。”
她好像明白了岳峙的意思,又好像没有明白,玛莎的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先生,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青梨了,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也不同了,我见识的社会太过片面狭隘,我还不是太好,但我会努力的。”
“嗯,阿梨。”岳峙叫她,“晚安。”
青梨挂了电话,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她拧动把手,旧摩托的发动机轰鸣了两下,她就像一道黑色的利箭一样,在拥挤的车流中穿行而过了。
晚上十点多,她还没有到目的地,西极又打了电话过来。
“在哪儿?”
“给摩托车加油。”
“回酒店吗?”
“不回去了。”青梨把从刚才那个男人那里问到的事情告诉西极,“那些人估计并没有一直呆在那个地方,但最近货物掉包的事情刚发生,戈登也还留在菲律宾,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会派人过来,我打算先去盯梢,以防错过他们的现身。”
西极想了想,“那你去吧,只是盯着,不要接触,先看看对方的行动再说。”
青梨到了男人说的新奎松区,这里是马尼拉第二大CBD,也是有名的富豪区,高楼大厦林立,就和青梨看到的电视上的国际化大都市一样。
夜已经深了,目标的写字楼里只亮着零星几盏灯,也不知道是谁在加班。
青梨绕着这栋楼转了一圈,发现这栋规格很大的写字楼至少有八个出入口,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盯住的,于是便打电话给匹兹,想让对方从安保公司派两个人过来。
她一边拨号一边从后门往前面的街道走,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转头的瞬间,一根棒球棍裹挟着湿热的风凌空而来,直冲她头面,毫不留情。
矮身躲过的同时,她抬脚扫向对方的胫骨,看到了对方眼下那块硬币大小的红色疤痕。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可能都是陷阱,就是在等她过来。
她一边掏枪一边转身就跑,不欲对战,可胳膊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支麻醉镖扎在她的胳膊上,已经自动注射了半管。
虽然眼疾手快地拔了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感到一阵头晕,视线也模糊起来,扶着墙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就浑身发软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攻击他的男人拎着棒球棍走过来,拿起通话中的手机,手机里的男人还在喊“Cherry?!Cherry!”,他拇指轻轻一点,挂断了电话,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弯腰拿掉了青梨手腕上的战术手表。
两辆全黑车膜的车行驶过来,下来了一个人,两人把青梨抬上后车,然后坐上前车,一起消失在了马尼拉的大街上。
匹兹在电话被挂断的下一秒就立马打给了西极。
西极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因为夜深而困倦了,“怎么了?”
“Cherry出事了,她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打给我,但没有说话,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很短促,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你赶紧查查定位!”匹兹语速极快地说道。
西极瞬间清醒了,直挺挺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赶紧让人去新奎松,我马上就过去!”
他住的酒店离新奎松还有点远,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匹兹和几个安保也才刚到,表情都很不好看。
“怎么样?”西极赶紧问,“找到什么了吗?”
匹兹拿出青梨的手机和手表,“在大厦后面的巷道里找到的,都没关机,就是随意地被扔在了地上,我还在附近发现了一支麻醉镖,可以确定是被人迷晕后带走了,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不过出了这个区域,马尼拉的监控覆盖区域很有限,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西极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这才给梁津打电话,“喂,岳峙睡了吗?”
“已经十二点了,先生当然睡了,怎么了?”
“你去叫醒他,我有事情要说。”
梁津知道如果不是事出紧急的话,西极不会在半夜打这个电话,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立马去敲了岳峙卧室的门,“先生?先生?”
“进来。”
梁津推开门进去,岳峙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坐在床上,头发虽然有些散乱,但神色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怎么了?”岳峙问。
梁津递出手机,“是西极,他说有急事。”
岳峙接过手机,“西极,你说。”
西极深呼吸了一下,“青梨失踪了,应该是被人迷晕带走了,我们找到了她的手机和手表,现在没有办法定位她,但她应该带着士兵牌的项链。”
岳峙怔了一下,从床上下来,“我知道了,你等联络。”
他和梁津来到了一楼的监控室,整整两面墙上全是监控视频,不光是庄园和基地,甚至还有小镇的每一个街道和周边的森林。
另外一边是一台大屏幕的电脑,电脑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定位所有拥有士兵牌的人,不光是基地的佣兵团,还有像匹兹这样在其他国家或分公司承担安保重任的人,或者一些涉及到机密工作的人,都会显示在上面。
系统有双重密码,只有岳峙、梁津和西极三人中的任意两个输入密码,才能够打开,而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密码。
两人输入密码后进入了系统,一张只有绿色国境线的世界地图弹了出来,上面分布着上百个光点,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南亚和南亚,其他还有零星分布在非洲、欧洲,南北美洲等各个地方的。
岳峙输入了青梨的名字和编号,菲律宾的地图上,有一个绿色的光点立马变成了红色,他放大了那块地图,上面详细地标注了每一条街道和重要建筑。
“青梨在以五十左右的时速移动中,应该还在车上,从东往西,正从新奎松往马拉邦海边移动。”岳峙打给西极说道,“马上派人去追,梁津会把实时定位传给你。”
挂了电话后他站起身,“梁津,你在这里盯着,打电话叫飞机准备好,我要去马尼拉。”
梁津有些惊讶,犹豫了一番,他道:“可能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我们可以让陈叔带人过去,先生没有必要亲自涉险。”
走到门口的岳峙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几秒,“按我说的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青梨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很大的床上,白色的床单被套,上面绣着她知道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房间里很昏暗,她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胳膊还有些发软。
“你醒了?”对面传来一个带着雀跃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不禁反省自己太过迟钝,“什么人?”
对方从沙发上站起身,一点点朝着青梨走过来,面庞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最后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抓住了青梨虚软的手。
青梨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点点瞪大了眼睛,“你……苏迪?”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准确地叫出,青苏迪粲然一笑,扑进青梨的怀里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脑袋在她颈窝不停地摩挲,“阿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青梨有些发蒙,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自己还在印尼的时候,青苏迪也会像这样跑来,然后抱着她撒娇。
可她明明是被人绑架了,为什么会见到青苏迪?
“苏迪,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绑架我的人呢,我们现在在哪里?”青梨连忙问,她想对方的目的说不定是岳峙本人,要赶快告诉先生才行。
可她推了好几下,青苏迪都不抬头,她又实在无力,就这样任由对方撒娇了。
过了一分多钟,青苏迪才红着脸抬头,“阿姐。”
“回答我的问题。”青梨说。
“是,是我救了阿姐。”青苏迪说,带着一些邀功的神情。
“从谁的手里,那些人呢?”
青梨问完这句话后,眼睁睁看着青苏迪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混合着阴翳和偏执的微笑,好像她问了一个什么惹人发笑的问题。
“阿姐,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从岳峙手中救你啊。”
第22章 22.明心(六)
听到青苏迪的话,青梨显得有些呆滞,甚至反应迟钝。
对方的话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她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反应和合理的自我理解。
青梨沉静地看着两年没见的弟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被先生绑架的……和你没有关系,有电话吗,我要马上联系我的同伴,可能有人要对先生不利。”
青苏迪没有动静,他侧着身体,一条腿盘在床上,一条腿支在地上,背的弧度很松弛,带着十八岁少年应有的单薄和骨感,但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青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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