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峙在哥伦比亚有个祖母绿矿,短期之内被当地帮派武力袭击了两次,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形势不容乐观,为了给那些人一个教训,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岳峙直接派了十人分成两个小队,还雇佣了一支哥伦比亚本地的佣兵,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安保任务。
虽然哥伦比亚就是蒙格玛的故乡,但是按照惯例,蒙格玛并没有被派遣来执行任务,小队长是西极和大象,并且由西极总负责。
所以那三个月,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工作上的事情都由西极联系报告,工作以外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以前的时候,岳峙总是会拍一些工作中看到的有意思的东西或者事情来和青梨分享,青梨虽然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但只要收到消息,都会给足情绪价值满满的回应,要比他们面对面的交流多多了。
现在岳峙单方面的交流停止了,他们之间就彻底没有额外的联系了。
她和岳峙的事情基地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且这次她还带着伤,其实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基地呆着,最多值个班守个夜吗,但岳峙还是把她派出去了,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多少带了点同情,对她更加关照了。
青梨本人却好像对此毫无所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和情绪的模样,沉默寡言,静无波澜。
三个月后,任务结束,她回到新马边界的庄园时,还是一个白天,岳峙在新加坡的公司,两人没有见到面。
那几天晚上青梨都睡得很晚,但岳峙都没有回来,直接留宿在了新加坡的房子里,所以两个人还是没有见面。
一周后本来是青梨和猎鹰当班去给岳峙当保镖,他们两个都到公司了,才知道岳峙一大早就直接带着蒙格玛和大象去加里曼丹岛上考察橡胶园了,所以他们依然没有见到。
猎鹰看了看青梨的表情,“嗯……应该是紧急出差,来不及叫我们两个。”
青梨转头直直看着猎鹰,“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因为你的表情……”猎鹰虽然一天到晚都在看色.情杂志,但其实是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女人沟通的单纯直男,所以他很是费力地思考了一下措辞,“看上去有点难过。”
“没有。”青梨直接否认,“我没有任何情绪,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无论先生的安排如何,都不会改变。”
猎鹰看着她灰色的眼睛,耸耸肩,“好,我知道。”
既然青梨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想起刚刚青梨比平时更快的动作去推岳峙办公室的门,而秘书室里的人突然出来告知他们岳峙出差的消息时,青梨陡然凝滞的表情和那双仿佛水洗卵石一般的眼眸,让他莫名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悲伤。
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不然眼前这个流血不流泪的姑娘似乎立马就会哭出来。
“那……你接下来干什么,理论上岳峙回来之前我们都可以自由行动。”猎鹰靠着本能岔开了话题,如愿看到青梨的表情恢复了淡定,他也松了口气。
“辛哥塔今天在安保公司做教官?”青梨想了想,“我下周也被安排了教导任务,先去看看,提前适应。”
基地的佣兵团是岳峙最核心的安保力量,每个人的单兵力量都是顶级的,在特定条件比如野外游击的情况下,说是以一敌百都不算夸张。
为了提高岳氏旗下安保公司的实力,他们空闲时会被安排去当教官,青梨也不例外,在通过考核八个月后,她也被安排在六月底当两天的教官。
因为之前没有经验,所以正好借此机会去看看工作的内容都有些什么。
没想刚进公司,就听到有人在吵吵嚷嚷给前台接待找麻烦,“不是,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这能看?!岳峙是审美有问题,还是干脆眼瞎了?!”
青梨走过去,“怎么了?”
她之前陪西极来过,前台认出了她,立马松了口气,“Cherry小姐,这位先生要雇佣一位女性安保以女伴的身份陪她参加一个宴会,但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
青梨转头看着眼前嚣张的男人,“没有合适的就换家安保公司。”
结果男人看着她两眼直放光,“你也是岳峙的人,能打吗,就你了!”说完指着青梨迫不及待地对前台说,“她她她,我就要她了。”
前台一脸为难,“抱歉先生,这位小姐是直属岳先生管理的,我们安保公司无权指派。”
“等一下。”青梨阻止了她,拿出手机来给西极打电话,“我可以接。”
第40章 40.倾情(八)
岳氏的分公司和产业以东南亚为中心辐射世界,但凡有分公司在的地方,不论规模大小,都会设立安保公司,以保护本公司业务和员工为主,以接安保任务为辅。
但新加坡的岳氏安保总公司又不一样,是以接安保任务为主的,所以各个级别的男女保镖都有,只要你付得起价格,还可以选择岳峙佣兵团的空闲成员。
这很正常,但西极接到青梨的电话时,还是有点蒙的。
因为在他们所有人的认知里,青梨应该是围着岳峙转的,除非岳峙同意,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接公司任务的。
所以西极下意识问道:“你能接吗?”
青梨顿了顿才反问,“为什么不能?我和别人除了性别有什么不同吗?”
西极一想也是,他们好像都默认了青梨和岳峙的特殊关系,但实际上这种关系是不存在的,这三个多月,岳峙甚至像是忘记了青梨的存在。
从根本上说,青梨和基地里的其他人确实没有区别,现在没有别的任务给她,只要她自己愿意,在向他这个基地总队长报备过后,她是可以接这个任务的。
“上次林彩月的任务你完成得不错,圈子里的评价也挺好,本来有本事的女保镖费用就要高一些,你先问他能付得起你的佣金吗?”西极心里暗暗叹息。
青梨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队长说我很贵,你能付得起佣金吗?”
男人愣了一下,“多贵,一天十万美金?”
“不至于。”青梨没有问西极就直接反驳了,“我没有那么贵。”
男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是瞧不起谁,兜里没点钱我敢进这里面吗。”
西极挠了挠头,收起为难地情绪,也不打算问岳峙了,“行,你从前台那里那张合同,把上面加黑的选项都问清楚,然后报告给我,我确定没有问题了,就可以签合同了,记得去会议室,要留影响资料的,以防任务内容有问题。”
“我知道了。”青梨挂了电话,带着男人和对方的秘书去了一楼的会议室。
“我叫兰斯·金,这是我的名片。”男人递上名片,印花又烫金,花哨且风骚。
青梨接过来看了一下,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没有公司没有职务,她默了默,“一般人其实不需要印制名片。”
兰斯解释,“我是有职务的,不过不好往明面上写,这次任务我希望你能陪我去雅加达参加一个东南亚这边军火供货商和购买商基本都参加的宴会。”
“军火供货商和购买商?你是哪一方,什么身份,可能的敌人是谁?”青梨看了眼合同,然后问道。
“我是供货商的代表,我代表的是新俄技术集团,希望能以这次宴会为突破口,扩大我们公司在东南亚的军火贸易份额。”兰斯说着抓了抓脑袋,有种与其倨傲态度完全相反的憨憨气质,“至于敌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你问问你们公司的人应该就知道,这个宴会每年都办,但每年都会遭到武力袭击,虽然没有一次成功的,但总归是个比较危险的地方。”
“你稍等一下,我需要获取一些资料,你可以先看看合同。”青梨把合同放在茶几上,转身离开了会议室,问前台的人,“辛哥塔呢?”
“在后面的训练场里。”前台指了个方向。
青梨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去了一楼后方的训练场,刚进门就看到辛哥塔一脚把一个和他体型差不多的高个子男人踹飞了出去,要不是周围一圈弹力绳拦着,人就飞下擂台了。
辛哥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抬头看到了青梨,交代了一声后就跳下擂台朝她走了过来。
受训的保镖们都好奇地看着青梨,有些去庄园轮值过安保,是认识青梨的,有些则不知道她是谁,试图打趣她,开辛哥塔的玩笑,“教官,你女朋友从北欧飞来找你啦?”
辛哥塔回头看了一眼,“加练一小时。”空气瞬间安静。
“怎么了?”走出训练场,辛哥塔问青梨。
“我想接一个任务,对方说是新俄技术集□□来东南亚的军火销售代表,要我陪他去参加雅加达的有一个关于军火销售的宴会,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所以来问问你。”
辛哥塔点了根烟,烟雾朦胧里,头发和皮肤颜色都浅淡得他好像快消失了似的,青梨看着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愧是水蜜桃。”
这种打趣辛哥塔已经很习惯了,浅浅弯了弯嘴角,也没说什么,向青梨介绍起了任务涉及的内容,“虽然俄国的军火制造公司都是国有企业,但其实大部分都有资本寡头和富豪家族的背景和影响力,新俄技术集团也一样,他背后最大的家族是伊尔科维奇。”
“伊尔科维奇家族为欧洲多个军火制造公司提供装甲材料,名下还有俄国最大的化学公司,销售硝酸铵和氨水等原材料,是个很了不得的家族。”
青梨听着微微蹙起了眉,“俄国也算是全球排名前五的军火出口国了,需要专门来参加这种宴会吗,又不是招标会。”
“现在无论什么行业竞争都很激烈,世道不算太平,军火贸易额年年上涨,东南亚又是人口密集和地缘政治最为复杂的地区之一,面积不大,但市场需求不小,再加上中国在军事技术上的进步,俄国的军火市场接年萎缩,着急也是应该的。”辛哥塔深深吸了口烟,淡然道。
“明白了。”
辛哥塔隔着烟雾看向青梨,“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接这个任务。”
青梨疑惑,“为什么?”
“东南亚这几个国家的政府力量普遍势弱,黑.道势力强势又都涉及军火走.私,对于政府官方采购军火加强武装力量来安定社会这件事非常不满,所以你说的那个宴会每年都会被针对,遭到袭击,还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帮派的袭击,而是好几股势力,很复杂。”辛哥塔这么说是因为他以前陪岳峙参加过这个宴会,当时为了保护岳峙,他们牺牲了一个同伴。
“如果是别人呢?”青梨问。
辛哥塔没有明白,“什么?”
“我是说如果今天接到这个任务的是别人,或者是你,你会建议他不要接或者拒绝吗?”青梨道。
辛哥塔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把烟头按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抱歉,是我过分担忧了,我为自己对你的轻视抱歉。”
青梨摇摇头,“我知道你没有轻视我,只是担心我,我因为任务受过伤,也在死神门口徘徊过,我已经做好了应对任务中任何危险的准备,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辛哥塔点点头,“你成长了……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跟着岳峙离开印尼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和我说过,是为了自由。”
青梨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问题,但事实的确如此,她的确和辛哥塔谈过这个问题,是为了自由。
她和辛哥塔的关系很神奇,严格说起来,他们两个都可以被划分进基地最不爱说话的那几个人里,也没有合作过任务,但辛哥塔指导过她不少,也是当初的考核官之一,两人总能默默坐一块聊上两句,有种莫名的战友情。
辛哥塔反问,“你觉得你现在自由吗?”
青梨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她不知道怎么算真的自由,但现在的样子好像也算不上不自由,那应该就是自由的。
“基地里有的人和我一样,孤家寡人一个,赚多少花多少,有的和蒙格玛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和义务,但我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不管执行什么任务,都能无底线地追求任务的成功和自己的生命安全。”辛哥塔看向青梨,“我可以为了自己活命或者任务成功,毫不犹豫地打死一个无辜的人,转身就走,进入接下来的战斗,那个人的脸不会在我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我不会产生负罪之类的任何无用情绪,你可以吗?”
青梨迟疑了,良久才说,“早晚我可以的。”
辛哥塔便没有再说什么。
“我先走了,委托人还在会议室里等我。”青梨说完转身离开。
“青梨。”辛哥塔叫住她,“蒙格玛的心一直在他老婆那里,那里是他的归宿,你的心一直在岳峙那里,那里是你的归宿还是……你的禁锢?”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几秒,青梨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笑了笑,“谢谢你,辛哥塔,但我的心在我这儿。”
她在说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谎,所以她甚至无法直视辛哥塔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冰蓝色眼睛,离开时看似步履平稳,实则落荒而逃。
人生很少体会过的后悔情绪,她在这三个月体会了个透彻,整颗心被泡在名为后悔的酸苦汤药里,几乎要将她溺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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