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挥舞着手里的叉子,“快点来人和我换个位置!”
“不要!愿赌服输!你今晚就一直坐在那儿吧!”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丝毫没有小心翼翼照顾辛哥塔情绪的意思,反而将这当成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是辛哥塔的功勋章,不断地拿来开玩笑。
青梨知道这样比较好,对于辛哥塔的自尊来说,这样反而更好,可她看着那只倒在桌上的酒杯,心疼的像是负重跑了三十公里,胸腔又涨又痛,难以呼吸。
辛哥塔已经给她倒了一杯酒,“别理他们,都是疯子,喝酒吧,还有这道菜,蒙格玛专门在莉莉女士的指导下做的,尝尝。”
他用大勺子盛了一些哥伦比亚传统美食巴伊萨拼盘里的牛肉米饭香肠什么的到青梨面前的小碗里,“香料是用传统石槽碾的,香肠血肠还有其他一些东西都是莉莉女士亲手做了托那边的队友空运过来的,多吃点。”
他的听力受损严重,导致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奇怪刺耳。
青梨一边吃一边泪流满面。
从喀麦隆回来到现在快半年了,除了那晚看父母相册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哭过一次,与其说是淡漠冷静,不如说她打开了某种防御机制。
以前她像忠心耿耿的宠物,或者是一条小狗一样不求回报的围着岳峙,被伤的次数多了,她只能待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看着曾经自己渴望并感受过幸福的岳峙身边,不敢往前一步,不忘过去,不盼未来。
可看着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恢复正常的辛哥塔,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对不起已经说得够多了,能照顾的,能付出的,能远离的,她也都尽力去做了,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样了,可心痛却怎么也无法停止,因为她知道,就像是辛哥塔的眼睛不能回来一样,她和岳峙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她就心痛不能自抑。
眼泪让饭变得更咸了,她一勺一勺塞进嘴里,塞得两颊鼓起,边哭边吃。
辛哥塔什么也没说,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但却在触碰到之前又把手收了回去,“新年过后我就要回去了。”
青梨哭得直打嗝,闻言抬眸,她上挑的眉眼天然自带冷冽,可通红的眼眶和含在里面的泪水,让她看上去委屈可怜,“回哪儿?”
“挪威,我父母在那里的海边有一个小别墅,记得我说过的吗,将来我可能要去做一个渔夫,去潜水打鱼。”说到这里辛哥塔还笑了笑,“如果打到好鱼,就寄给你尝尝鲜。”
其实辛哥塔在腿伤彻底好了以后就想离开了,但翻过年他和岳峙的合约正好到期了,他不打算再续签,准备离开东南亚回北欧去。
“他不是说要你留下来?”青梨听岳峙说过这件事。
抛开他曾经是特种部队通信兵的身份不说,即使不战斗,辛哥塔也是全球顶尖的黑客和通信高手,岳峙愿意提高年薪,将他留在岳氏工作。
对辛哥塔来说这个选择其实也不错,毕竟他现在走路都要拿手杖,转头过快都会不小心失去平衡感摔倒,根本做不了其他工作,但键盘对他来说,盲打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岳峙的提议,决定要回老家去。
“早晚要离开的。”辛哥塔说,不管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想离开,早晚要离开,这个原因已经足够了。
青梨抹了抹脸点点头,“你说的对,早晚都要离开的,现在走也挺好的。”
这几天沈俊的家暴丑闻甚嚣尘上,两次被警署带走又被放了回来,岳峙还什么都没做,云升的股价就一直在跌。
她还查了查李潮科所在党派的新闻,发现内部问题也很严重,矛盾日益激化,已经有了分裂的迹象。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像之前在喀麦隆一样,她心里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辛哥塔离开的确是一件好事,至少安全。
第二天,她和西极报备了一声,戴好士兵牌,骑车去了新加坡那边,来到了她曾经和齐玉雨约过,但却没进来的那家咖啡馆。
她一走进去,吧台那边就有个侍应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青梨也对他颔了一下首,坐到了里面靠墙的一个雅座,因为一盆高大的花木遮住了一半,这里简直像是一个包厢。
刚才的那位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上面的菜单放在青梨面前,“青梨小姐,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青梨看了眼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准确报出自己姓名的侍应生,确定齐玉雨的确是在这里给自己留了东西,“我先看看。”
侍应生先离开了。
青梨打开菜单,果然看到中间夹着一个信封,不是一般的信封,很小,只有一张银行卡大小,像是自己撕了一张纸糊起来的。
她捏了捏,然后又撕开,里面只有薄薄两个存储卡,其他就什么都没有。
“来一杯拿铁。”青梨对侍应生说,然后晃了晃指间的香烟,“有火机吗?”
她得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金属打火机。
从口袋里拿出辛哥塔知道她会抽烟后送她的,但她一次都没用过的都彭限量款打火机,点燃口中的香烟,吐了一口烟后,飞快地卸开后盖,拿出两片棉芯,把储存卡放进去,装好后盖后,烧掉了多余的棉芯和那个纸糊的信封。
喝完咖啡后,她揣着东西离开了咖啡馆。
百米开外的一个角落,西极看着她上了摩托车后,也进了咖啡店,几分钟后出来给岳峙打电话,“的确是有一家咖啡厅,她上半年打电话预约过一次,不过人没来。”
“我给侍应生塞了些钱他就什么都说了,齐玉雨死前一天的晚上来过,给他看了青梨的照片,托他给青梨递东西,是个小信封,他摸过,里面装着两枚存储卡一类的东西,因为信封被粘住了,只能撕开,所以他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青梨问他要了咖啡和打火机,拿了东西后就离开了。”
岳峙大半天都没有说话,西极就默默地等着。
“昨晚你们聚会她去了吗?”良久,岳峙突然问。
“去了。”西极有些不耐,“你还怕她闷坏了搞这一出,托莉莉大老远寄那些个不值钱的食物,你先想想现在怎么办,要我直接去抢回来吗?”
岳峙叹息了一声,“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大概能猜到那两个存储卡里是什么内容,她知道……就知道了吧,如果她来质问我,我会解释的,硬抢也不过只会让她离我更远罢了。”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青梨不能知道的了。
“盯着她,别让她乱跑就行。”岳峙道。
“知道了。”西极挂了电话离开了。
青梨拿着东西回了庄园,把那个装着齐玉雨遗物的打火机放在桌子上,看了好久,最后把东西扔进了抽屉了,和那个曾经定制的戒指一起,暂时封印了起来。
她不敢打开。
就像那枚戒指代表她无法轻易再交付的真心一样,这两枚芯片也代表着她不了解的岳峙的黑暗,她不敢再轻易地打开了。
如果打开,她或许就无法再麻痹自己,和岳峙也无法维持现状,甚至不得不再次离开了。
明知道是把刀,还要往自己心上捅,她怕那样的痛苦,实在是怕了。
而岳峙等着她的质问久久不到,也忍着没有主动提及,因为不想让她知道他派人跟踪她的事,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维持了两个多月。
直到云升濒临破产,李潮科直接杀到了岳峙的办公室。
第81章 81.尽头(一)
李潮科的保镖顶着西极和大象的身体闯进了岳峙的办公室,西极和大象当然可以随便制服那两个保镖,然后把李潮科轰出去,但他们不能。
因为是李潮科。
门被重重推开的时候,岳峙正躺在沙发上,头枕着青梨的腿休息。
他们言语的交流很少,大部分都是在一个空间里沉默着干各自的事情,但肢体接触却反而变得频繁了很多,岳峙喜欢和青梨贴在一起,拥抱,接吻,上床,或者赖在她的怀里休息,青梨乖顺又温柔,会用纤细的指尖描摹他的眉眼,拨弄他的发丝。
岳峙喜欢这样,会让他觉得安静又美好,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以为青梨已经看过芯片上的内容,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和坦然。
无所谓了,知道就知道,青梨来问,他就解释,不来问就算了,她怎么想怎么看都好,只要不离开就行。
四五个人一下子挤进来,青梨愣住,揉着岳峙太阳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岳峙浅浅叹息了一下,睁开眼睛,捏着青梨的手揉了揉,坐起身体看向李潮科,“这么兴师动众,真是降低李总裁的身价。”
李潮科脸色有些红,像是刚和人吵了一架似的,他居高临下看着岳峙和青梨,“真是美人乡英雄冢,现在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女人!”
岳峙神色瞬间冷峻下来,他嘲讽地笑了笑,“公司发展良好,势力不断壮大,金钱涌进荷包,竞争对手云升看着就要倒闭了,我有心思干任何事,而且,我不想再提醒你一次,阿梨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李潮科斜了青梨一眼,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根本没把青梨这么个没背景没身份的人看在眼里,未婚妻又怎么样,岳峙的婚姻也是他可以利用的筹码,将来的太太到底是谁,得由他说了算。
“你还敢和我提云升的事情?你知道我渗透云升,一点点收集股权,成为云升最大的股东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金钱,这两个多月,云升股价跌成什么样了!我让你出手捞一捞,你居然还落井下石!”
岳峙几乎要笑出声了,他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青梨最近喜欢的牛肉干给她,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向李潮科,“云升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你和沈俊自己作出来的结果,我落井下石?我甚至都还没有出手呢,我手里的证据要是放出去,沈俊早被抓起来了。”
李潮科沉默了几秒,像是无法找回控制权在想办法,他坐在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嘴里说着服软的话,气势却不减,“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现在是云升最大的股东,你知道云升股价跳水我蒸发了多少财产吗?”
“沈俊的爷爷还不知道自家股权转移的事情,他要是知道了,当场就得气死,新闻一出,云升那才叫彻底救不回来,我劝你还是低调点,别到处声张。”
李潮科说着自己的计划,“你赶紧像个办法扭转舆论,挽救一下沈俊的形象,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项目,只要岳氏给云升注资,云升能再起不说,外界会将云升和岳氏视为一体,云升的竞争力和影响力也会回来的。”
“然后方便你吞了云升之后再来吞岳氏吗?”岳峙自然地伸手接过青梨吃完的包装袋,“你早就知道沈俊是个什么货色,当年为了笼络他方便你蚕食云升,利用了齐玉雨,还一石二鸟将齐玉雨的父亲排挤出政界。”
“她没用了,你就开始给沈俊介绍其他豪门千金,让沈俊毫无顾忌地家暴她,现在东窗事发落得如今的局面,你早应该想到的不是吗?”岳峙看着李潮科,猜测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逼死齐玉雨,往常你都会让我动手的不是吗?你绝对不让我和齐玉雨见面的理由是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了你和沈俊的什么秘密?”
青梨半靠着岳峙嚼着嘴里的牛肉干,听到这里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
李潮科松弛的嘴角抿的紧紧的,看上去刻薄又阴毒,像是一条即将化形的毒蛇,“我现在拿不住你了是不是,你旁边那个宝贝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吃多了咸,喝点水。”岳峙笑了笑,递给青梨一杯茶,“知道啊,而且可讨厌我的真面目了,跑了一次被我抓回来了,现在行走出门都有人专门看着呢,离间这套把戏,你就省省吧。”
李潮科站起身,“这么说起来,你是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
岳峙都懒得看他一眼,“我没把手里的证据放出去,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沈俊知道了,都会来感谢我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李潮科丢下一句狠话后离开了。
他刚出门,岳峙的脸色就立马严肃起来。
“真的没问题吗?”青梨看着他说。
岳峙听着她关心的话,在她略显担忧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没事,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就先把你送走,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青梨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被岳峙捏在掌心的手,“现在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普通女人,我的前提身份,不是你的保镖吗?”
岳峙摇摇头,“不是,现在不是了,不管怎么样,我是没有办法再让你挡在我面前了。”
他想他和李潮科终归是要纠缠到死的,如果到了那一天,青梨就可以自由了,毕竟他死是她自由的唯一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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