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峙觉得档次还是不够,但因为青梨坚持,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
之后青梨便不大再出门,也不再过问婚礼相关的细节,甚至没有问起过加诺真。
岳峙对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揪心又不满,“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不要这个样子,好像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有我在期待我们的婚礼一样。”
“我都已经无条件参加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青梨隔着栏杆看着窗外的庭院,头也不回地说。
岳峙牙关紧绷,面色阴沉,“加诺真回来了,他一定要在婚礼前见你一面,明天我要乘车去公司,一共会出发六辆车,他会坐其中一辆,我已经让梁津安排好了。”
说完他就拉开了门,青梨冲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岳峙!你回来!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岳峙!”青梨拉开门追出去,一头扎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阿姐。”熟悉的声音响起。
青梨抬头,睁大灰色的眼睛看着,黑麦色的俊朗面庞,发亮的眼眸,爽朗的笑容,“阿姐,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冒冒失失的了?”
心不知为何痛了起来,青梨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了,她紧紧抓着加诺真的衣服,“你别走了,加诺真,明天你不许离开庄园,你就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阿姐会保护你的。”她抱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加诺真,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喃喃道,“阿姐保护你。”
第95章 95.尽头(十五)
加诺真非常松弛,好像不知道青梨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他龇着一口白牙笑,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衬衫上拽下来,捏在手里拉着她在沙发边坐下。
“我得去啊,阿姐,我哪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呢,我都快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了。”
青梨无力地闭了闭眼睛,一种从灵魂里透出来的疲惫让她不知所措,她真想往地上一躺,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谁死谁活都和她没关系了,可是加诺真不行。
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是护着他们长大的玛莎姐姐最后的托付,她不能让她出任何差错。
“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她肩膀耷拉着,就连声音都透满了沉重,“你要相信我,你好好的,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以后,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是什么时候,是你和岳峙结婚,这辈子都被他绑在身边永远不得自由的时候吗?”加诺真笑着挽了挽她的发丝,“你和以前一样,又柔软又坚强,又天真又精明的,我希望你永远能这样。”
青梨听着他好像诀别一样的话,摇了摇头,“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这些,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以后都别叫我阿姐了!”
加诺真叹口气,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带了些哽咽,“你就是个傻子,你记得我从小就不叫你阿姐的,是因为玛莎姐姐不在了,我怕你不要我了,阿姐也好,起码我和你有关系了,你不会随便抛下我,所以我才愿意叫你阿姐的。”
他收紧自己的胳膊,“我把亲姐姐拖累死了,不能再成为你的包袱了,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至少让我成就你的自由吧,好吗?”
青梨像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背,她能感觉到自己领口的濡湿,泪水酸涩的味道好像顺着空气飘进了她的心里,“加诺真……”
“阿姐,我的好阿姐,谢谢你带我离开,不然我早死了。”加诺真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爱你阿姐,这辈子我只爱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和你走还是当一个好弟弟去上学,除了这件事。”
青梨无法抑制地开始哭。
“阿姐。”加诺真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忍着抽泣和发抖的嗓音,“明天如果我出事了,就当是还了岳峙的恩情,如果我没出事,你可不可以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还把我当弟弟,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加诺真……”青梨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加诺真猛地推开她冲出了房间。
“加诺真!”青梨追上去,可门已经被锁上了,她从里面打不开,她哐哐砸门,“你回来!你听话!”
加诺真站在门外看了看这个监狱一样的门,对着门里的青梨呲牙一笑,“阿姐,这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来,陪着岳峙去上班,没什么事儿我天天都能见到你,多好。”
“你把岳峙叫来。”青梨背过身,不忍再看他一眼。
加诺真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岳峙很快就上来了,他打开了指纹锁,“明天我就让人把这扇门卸了。”
青梨已经无所谓了,有没有那道门她都得不到自由,她看着岳峙疲惫沧桑的眼神,浅浅笑了,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黯淡的眼睛也透出一点光彩来,“先生。”
岳峙已经很久没有听她这么叫他了,事实上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和青梨好好说过话了。
“阿梨……”他有些恍惚,面前站着的好像是那个最爱他的青梨。
“你想要我干什么?”青梨走到他面前,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让我对你笑,像以前那样对你毫无保留?”
她眼里甚至又盛满了爱意和孺慕,“可以,我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过两天是不是要去试婚纱?我会很认真去选的,选我自己喜欢的,珠宝也是,我会让我们的婚礼成为最梦幻最幸福的婚礼,我会做一个好妻子,永远陪在你身边。”
岳峙把着她精巧的下颌,痴迷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情不自禁地啜吻着她的额头和唇角,几乎已经意乱情迷,“阿梨。”
“所以求你了,你别牵连到加诺真,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姐姐只是把他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他出事。”青梨的表情又渐渐变得麻木起来,眼角眉梢的冷没有一点点感情。
岳峙终于知道什么叫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心已经疼够了,疼麻了,现在却依然还是有种疼得想要喊一声的冲动。
“这是加诺真自己要求的,每辆车上至少都有三个人,他只是其中一个,他和我签了合同,相当于是作为员工的工作。”岳峙机械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好像已经搞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了,他是为了什么把加诺真牵扯进来的呢。
“车上的人会保护他的。”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然后才转身离去。
青梨一夜都没有睡,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那样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状态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夜深岳峙还是会过来,从背后抱着她,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睡着了没有。
青梨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天亮,浑身都像被套在壳子里一样僵硬,她感觉岳峙挪开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听着对方起床离开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楼下。
六辆几乎没有差别的迈巴赫普尔曼防弹轿车依次停好,后面几辆因为房檐的原因她看不到。
岳峙站在门廊前,抬头看了一眼青梨卧室的窗户。
“梁津,别让加诺真上车,蒙格玛今天休息是吧,让他骑摩托车把加诺真送回新加坡去,从安保公司抽两个身手好的保护他,别让他出事了。”
梁津抿了抿唇,“李潮科人在国外,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那也别让他上车,他要真有什么,我和阿梨……”就真的回不去了。
“那几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沈俊找到了吗?”岳峙转移话题问道。
“炸药成分都很普通,很难查到来源,那个被灭口的秘书本身就是李潮科的人,被伪装成了政敌下的手,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李潮科现在是狗急跳墙了,沈俊是他最后一道防线,所以还没有找到。”梁津说道。
沈俊和李潮科合作了无数罪恶勾当,所以成为了扳倒李潮科最重要的证人。
云升破产后,沈俊的爷爷就一病不起,岳峙赶在李潮科之前把老人家接走藏了起来,就是想劝沈俊作证,但现在怎么都找不到沈俊本人。
“继续找。”岳峙说完上了车。
其他车上也四个三个的坐好了人,就这样出发了。
青梨贴在墙上,想着刚才岳峙的话,略微松了口气。
梁津应该不敢从中做什么手段,不会让加诺真出事,毕竟他还忌惮着她手里的证据。
她捏了捏自己发痒的右手食指,拿过手机看克罗宁发过来的瓦连京的视频。
岳峙并没有限制她和俄国那边的联系,因为上次她当着瓦连京的面闹得那一场让瓦连京犯了病,她怕再刺激到父亲,也没有和对方视频或是通话,只是让克罗宁偶尔发些视频过来。
瓦连京重新回到了疗养院,那里空气清新又安静,对他的病情也有利。
每天浑浑噩噩的时候,她就看那些视频打发时间。
岳峙的车驶过跨海大桥进入了新加坡境内,今天就连梁津都和他不在一辆车上,他也不知道其他的车在哪里,不过想到梁津说的李潮科人不在新加坡,他还是有些放松的。
距离他和青梨的婚礼没有多长时间了,他不想出任何岔子。
新加坡是个岛国,整体的形状像一个倒三角形,中央商务区就在三角形下面的那个尖上,交通四通八达,有多条向那个方向汇集的道路。
岳峙从手机邮件中抬眼,都已经看到了岳氏大厦的一角,却忽然听到一阵“轰”的爆炸声,坐在五六吨重的车上,他都有很明显的震感。
托马斯下意识就要踩刹车,西极低喝,“快走,别停。”
岳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高楼大厦密集,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恐慌带来的嘈杂。
“西极,联系一圈,看看其他车的情况,让人去查是怎么回事。”岳峙道。
西极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最先确定了梁津的安全,算是松了口气,“我和岳峙已经到公司了,你赶紧过来,别拖拖拉拉的。”
岳峙刚在办公桌后面坐下,就接到了梁津的电话,“先生,是我们的车,在隧道讯号就消失了,刚才还发生了爆炸,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岳峙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看来李潮科的出国就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幌子,“车上是谁?”
“两个安保公司的保镖,黑皮和……加诺真。”
岳峙愣住,“谁?”
“加诺真在那个车上,他们四个没有任何消息,我正在赶过去。”梁津平静地语气透出愧疚,“抱歉,先生,我以为会没事的,而且加诺真一再要求……”
“梁津!”岳峙拍案而起,恨不得砸手机。
西极吓了一跳,“怎么了,梁津怎么了?”
岳峙夺门而出,“让车等着,去七号隧道!”
他和西极赶到的时候,梁津已经到了一会儿了,隧道已经被封闭,警方也已经赶了过来,爆炸发生在离隧道口不远的地方,还有黑烟从里面冒出来。
“人呢?”岳峙神情紧绷,一步步走向梁津。
梁津眼睛有些红,“两个保镖都死了,黑皮中了三枪,被送去医院了,他们没想到对方会用炸弹,就让加诺真等在车上,然后车子就爆炸了……”
岳峙一瞬间都有些茫然,他四下里环顾,明明是一大早的,他却觉得天好像都黑了,没有一点太阳。
骤然发难,他冲上去踹了梁津一脚,尽管西极眼疾手快拖住了他,他身高腿长,还是一脚把梁津踹倒在地上,“谁他妈让你自作主张的,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你知道他是谁啊!你让我怎么去见阿梨!”
“你让我怎么见阿梨!”他挣扎着推开西极,上去撕扯住正要起身的梁津,又给了他一拳,“阿梨还在等他呢,你让我怎么回去见阿梨!”
猎鹰和西极怎么都分不开他们,他乱七八糟地把梁津打得鼻青脸肿,越到后头劲越小,到最后他浑身都软了,骑在梁津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神色痛苦无措,声音艰涩颤抖,“你让我怎么去见阿梨……”
“我和阿梨怎么办……你让我和阿梨怎么办?”
哪怕是三个月都找不到青梨的踪迹的时候,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无望过,他和青梨的面前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再往前一步,他们都要一起粉身碎骨了。
“对不起……”梁津余光里看着黑烟四起的隧道,脸上血迹混合着泪水,“阿真,对不起……”
从加诺真开始在岳氏实习时,就一直是他亲自带着亲自教的,要说加诺真除了青梨以外和谁关系最好,那肯定是梁津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不会出事的。”梁津的心脏传来熟悉的疼痛。
两个消防员出来和警察说了什么,那个警察走过来看着他们表情遗憾,“火灭了,他们在迈巴赫的车厢里找到了一具尸体。”
唯一的一丝奢望也破灭了。
“阿真!”梁津哭出声来,“对不起,先生,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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