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公主的野望——匹萨娘子【完结】

时间:2024-08-09 23:08:09  作者:匹萨娘子【完结】
第7章
  杀虎后,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姬萦又一次在深夜中惊醒。
  窗外夜色深沉,月亮躲藏在厚厚的云层背后。寂静的山林间,忽然响起三短两长的鸟鸣。
  姬萦下意识看向床的另一半,少年仍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出于一种谨慎,将扔在角落里的旧衣裳带了出来,在林子里皱着眉换上后,才走到约定的崖下。
  当日姬萦坐着篮子降落的崖边,站着大半年未见的南亭侍卫。
  他比之前瘦了很多,这是姬萦的第一印象,站在崖边的时候,姬萦都担心他被一阵风吹落下来。他消瘦的面庞和苍白的脸色,让她吞下了孤身一人时对着花花草草重复多遍的诘问。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到最后,她只嘟哝了这么一句。
  “有任务,耽搁了。”江无源轻描淡写道。
  他蹲下身来,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筐,顺着悬崖放了下来。姬萦上前接住竹筐,除了米面干粮,还有一些过冬的棉被,女子衣裙,面霜口脂。姬萦甚至在翻找的过程中,找到一根油纸包的糖葫芦。
  但她最希望的,能够对她逃离天坑有帮助的武器或工具,一个也没见到。
  江无源看见她的表情,以为自己疏漏了什么,显得有些窘迫:“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你直说便是。”
  “……没有,很周到了。”姬萦取下绳索上的竹筐,江无源马上将绳子收了回来。
  “我离开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姬萦果断说。
  “这几日我有任务在身,会在附近城镇逗留。离开之前,我会带一批过冬的物资给你。”
  姬萦敷衍地点了点头。
  沉默流淌在深秋的空气之中,江无源从崖上远远打量着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后怕,也有庆幸。
  “……还好,你还活着。”
  留下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江无源像他来时那般,匆匆离开了。
  姬萦吃了快一年的菜羹,要不是徐夙隐车里的那点糕点碎,她都要忘记甜的是个什么味儿了。
  她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微不可察的甜腻,强忍住腹中的贪欲。像对待稀世珍宝那样,小心翼翼握着糖葫芦,一边抱着装满东西的竹筐往回走。
  斜长的影子在脚下安静陪伴着她。
  她想等徐夙隐醒了之后,两人一起分食这根糖葫芦。
  ……
  徐夙隐知道自称姬萦的少女隐瞒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也没有将事实说全。
  他是青隽节度使徐籍的长子。坊间流传他“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十一谈军国事,凿凿其中”,那是俗情抑扬,不值一提。
  真正值得一提的东西,他不想提。
  他的生母名唤林挽,因名字同韵,为主母魏绾所不喜。在林挽怀胎八月时,主母令其罚跪花园石路,烈日炎炎,往来众人,无人相助。生母跪至小产,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他,自此也缠绵病榻。
  父亲看重嫡庶尊卑,主母苛待庶子庶女,府中下人见风使舵,他虽是府中长子,但得到的关注,不比府中花匠多。
  他天生聪慧,看过的东西过目不忘,留在记忆里的欢欣日子,却屈指可数。
  他没有体验过兄弟情,也没有感受过父爱,生母战战兢兢与他相处,对他不像儿子,更像是主子,所以,他也只是从旁的人身上看见母爱。
  生母去世前,眼里含着凄楚的泪水,用奴婢的身份乞求他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这三个字,对徐夙隐来说,不是期待,是诅咒。
  身体的病痛和虚弱时时刻刻萦绕着他,在兄弟姐妹们出门踏春,猎场围猎的时候,他只能困在囚笼一般沉闷的卧房里,望着窗外的一片云,一片叶,默默数着日子。苦不堪言的汤药,从口中灌入,再从五脏六腑浸润出来,那股日日、逼迫着他不要忘记自己残日不多的苦臭,无论浸泡多久,都无法洗去。
  他从未尝到过快乐和肆意的味道。留在舌尖的,一十四年间,只有苦涩。
  正是因此,他无法理解姬萦用二百七十三天寻找荨麻,捶打晾晒,手搓制绳的毅力和坚决。除了无法理解的惊讶和困惑以外,还有一丝不可思议。
  他阴云密闭,完全封闭的内心,因着这一丝不可思议,裂出一条缝隙。
  徐夙隐默默观察着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女。
  她的身上,有他没有的勃勃生机,有一股如野草,如雏鹰,如初生牛犊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徐夙隐无法理解这股无论沦落到何种境地都想拼命活下去的欲望。
  他知晓她已倾尽所有来救他,所以他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遮掩逐渐恶化的伤口上。他强撑病体,在她面前用神色的冷淡掩饰脸色的苍白。
  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生母叫他活下去,他也确实努力活过,如此便不算违背母命。但万事万物,仅凭努力二字左右不了结果。
  此时再死,怪不了他。
  深秋的寒风透过摇摇欲坠的门缝,像毛茸茸的猫爪挠过胸口,徐夙隐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嗽牵引着胸口伤口,带来阵阵撕心的疼痛。他早已习惯疼痛,所以面不改色。
  窗外的树叶已经尽黄了,在秋风吹拂下簌簌作响,后院晾晒的荨麻从窗户里能看见小小一角。
  那是少女用满是伤痕的双手一点一点捶打出的希望。
  活着。
  同样的两个字,在不同人心中,好似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徐夙隐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晚,估摸着姬萦再过一会就要回来,徐夙隐撑着身体吃力下了床。他模仿着少女的步骤,烹煮了一锅松针野菜羹。
  他不想欠人人情。
  因为从出生以后,他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明年,还是后年,随时死去都不意外,府中大夫说他很难熬过及冠。
  他不愿欠人情,因为会还不上。
  松针的清香扩散在小小的木屋之中,驱散了他独自一人时的寒气。徐夙隐走到门口,正好迎上抱着湿荨麻回来的姬萦。他对少女其实有许多疑问,但每次看到那张开朗明亮的笑脸,总是莫名变得笨嘴拙舌。
  他只能沉默接过少女手中的荨麻,帮着将其晾晒到屋后木架上。
  晒好荨麻后,姬萦和徐夙隐分吃了昨晚江无源带来的那串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上有五颗糖果子,无法直接平分的第五颗,姬萦用石刀亲自一分为二,坚持要完全公平地分食。
  他们隔着一小段距离,共坐在木床边上。背后是染成金色的林中秋景。姬萦含着最后的半颗糖葫芦,颊边鼓起小小一块,看到徐夙隐在看她,轻松而愉悦地笑了。
  姬萦等着他问糖葫芦和其他东西是哪里来的,但他始终没有。
  他看了她一会,终于开口,说的却是:
  “头发沾上糖浆了。”
  姬萦低头一看,果然有一缕长发因为糖葫芦上的糖浆黏成一缕。
  “烦死了,真想一刀全剪掉。”
  姬萦抱怨着,从储水的土缸里舀一勺水,用手指打湿了揉搓在弄脏的头发上。
  “为什么不梳起来?”徐夙隐问。
  “不会。”姬萦叹息一声,“太难了。”
  “过来。”
  少年朝她点了点下巴。姬萦带着疑惑挪了过去,少年握着她的双肩,将她转向金色的窗外。姬萦感觉到,有一双手,轻柔地挽起她长过腰间的头发。
  清风徐徐吹过,清晨的日光像碾碎的金箔,让狭小的木屋也变成温柔的溪流,每一寸都在熠熠生辉。
  他在为她挽发。
  真奇怪,一个男人竟然也会挽发。并且挽得比宫女还要好,至少从头到尾没有扯痛过她。
  姬萦在心底想。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都很舒心。哪怕他是个贵族子弟。
  姬萦脱口而出:“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来说,这句话单纯只有字面上的意思。徐夙隐也是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在与世隔绝的天坑独立生活,但依然只有十一岁。
  比他做了噩梦都要嚎啕大哭,从出生以来便不沾阳春水的嫡妹,只大了三岁。
  “恐怕不行。”他的唇边扯起一抹极淡的苦涩。
  “为什么?”姬萦问,“你不喜欢同我在一起?”
  “我生来就身体不好,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有什么关系?”姬萦毫不在意,“反正你家里也不喜欢你,我家里也不喜欢我。不如你别回去了,我们一起闯荡江湖。我力气大,身体好,就算你走不动了,也能背着你看遍大江南北。至于能在一起多久,死生有命,谁也做不了主。”
  徐夙隐愣在原地。
  在他已经放弃,觉得这样死了也未尝不可的时候,少女邀请他抛下一切,逃向天涯海角。他内心的第一感受竟然不是抗拒和畏缩,他想起的不是冷面无情的亲生父亲,不是青隽节度使长子的名头,不是世俗道德的规劝——
  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心动,是向往。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想挣脱那些深陷血肉,沉重压迫着他的枷锁,他也想试着振翅,飞向遥远无际的蓝天。
  姬萦等了片刻,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就连背后挽发的动作也停住了。
  她转身回看,少年怔怔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少年的脸上看到平静以外的神色,就好像她刚刚的话语,是一阵狂风暴雨,就连死水也吹出了波澜。
  她含着期待,等待着。
  然而,徐夙隐开口后,却与她的期待背道而驰。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有我的责任。”少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像如水的月光那么幽静。
  “不愿就算了。”
  姬萦嘟哝一声,重新面向黄了的窗外。
  竹乐姑姑叫她实现谶言,可她连谶言是个什么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母后不希望她再搅回那摊浑水。
  原以为有着类似遭遇的徐夙隐,能够放下荣华富贵和她一起远走高飞,不想徐夙隐还是无法舍弃过去。
  姬萦内心有些受伤,但她不愿再次挽留。少年看着她塌下去的肩膀,没有解释不能和不愿的区别,他虽是拒绝的那方,但他此刻也在默默含着和姬萦心中同样的苦涩味道。
  “我活着时不能,我若死了……”徐夙隐说完一半就沉默了。
  活着时不自由,难道死了就自由吗?或许吧,他希望如此。
  “什么?”姬萦忍不住回头。
  黑发从他肩上垂落下来,他苍白脸颊在晨光下有着白玉一般的光泽。
  月亮的清冷从他脸上融化了,原因是一抹极淡的笑意。
  “若有一日能够……我愿意。”
第8章
  姬萦的制绳大计已经进入尾声。
  按照目前的进度,在下一次江无源到来之前,她就能够做出足够长的绳索,带着徐夙隐一起离开天坑了。
  这一日傍晚,姬萦设在小溪里的陷阱大丰收,有三条手掌那么宽的鱼跌入了陷阱逃脱不能。
  姬萦把这些鱼带回小木屋,交给徐夙隐打理,再用削尖的木棍将其串起,插在篝火旁的地上,让火苗慢慢把鱼肉烤熟。
  姬萦抱着膝盖坐在篝火边,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烤制的鱼。
  从若隐若无的淡香到浓烈的焦香,木棍上的鱼渐渐翻起脆皮,雪白的肉质上扩散出金黄,她的口水在喉咙里咽了又咽。
  终于,鱼烤好了,姬萦迫不及待地拿起最大的那一条,递给了一旁的徐夙隐。
  “你多吃点,补补身子。”她好意说道。
  徐夙隐的脸色在风中有些苍白。
  “我吃不了这么多。”
  姬萦不顾他的婉拒,强硬地把最大的那条烤鱼塞进他手里。
  “吃不完给我吃,没关系,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她大大咧咧地说。
  徐夙隐只好拿起姬萦分配的那条烤鱼,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一向文静优雅,哪怕现在的条件只比风餐露宿好不了一点。
  姬萦就不一样了,她对着烤鱼大快朵颐,一条吃完了吃第二条,第二条吃完了又接过了徐夙隐还回来的第三条。
  “你怎么吃这么少?”她看着小小的缺口抱怨道。
  “吃不下。”
  她现在知道徐夙隐为什么身体不好了。
  饭都吃不下,身体怎么好得了?
  姬萦同情他脆弱的脾胃,三下五除二将剩的大半条烤鱼也塞进肚子。
  填饱肚子,两人还是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雾氤氲在山林之间,白天萦绕不绝的鸟鸣声消失得彻彻底底,树林总是静的,却又在风起时变得喧嚣。
  两个半大的孩子静静地听着树叶沙沙的声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的未来,就像这片扩散在山林之中的夜雾,近了也是影影绰绰,远了更是捉摸不清。
  夜色深沉后,姬萦和徐夙隐回了小木屋。徐夙隐起身的动作比以往迟缓,但他同往日并无二致的神情,又让姬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躺在那张用树枝隔开的床上,姬萦忽然失眠,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
  从身旁的呼吸来看,徐夙隐也没有睡着。
  姬萦看着裂纹并生的屋顶,冷不丁地问道:“你睡不着的时候,会做什么?”
  “想事情。”少年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另一旁传来。
  “想什么事情?”
  “想一天发生的事情。”他说,“哪里做错了,哪里又可以做得更好。”
  “……那不是更睡不着了吗?”
  幽深晦暗的夜色中,姬萦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徐夙隐的声音还是那么低,只是多了一丝柔和。
  “是,更睡不着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让母亲给我唱歌。”姬萦顿了顿,难掩声音里的低沉,“不过,以后都听不到了。”
  “……”
  “虽然没人唱给我听,但我可以唱给你听——”她的声音在黑暗里突然扬了起来,带着一股孩子的雀跃,“说不定唱着唱着,你睡着了,我也睡着了。”
  “好。”
  徐夙隐温柔而耐心的回应鼓励了姬萦。
  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屋顶,慢慢哼起了山寨里广为传唱的那首歌谣。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随着缓缓吟唱的歌谣,姬萦好像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在那片松树遍野的山林中,有豪爽的大伯父,有温柔的母亲,还有许许多多热情朴实的寨民。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