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两人谁也没有过分提及,心照不宣地称之为过去。
突然有人闯入了他们的世界,在平静的湖底掀起了一丝涟漪,过去像是也展露出了那“十万块”以外的一面来。
那时,他们少年思慕,无知地以为所有的恋爱体验都会如同他们一样新鲜。
可以在一个蜻蜓点水般之后的吻中得到餍足,辗转反侧,第二天醒来依旧精神饱满。
温宁走开了几步,而她的裙摆却犹如当年张扬。
这不是她故意当中的一部分。
而时尚本身就像是一种轮回。
今年,突然又流行起侧面飘逸的裙摆,她没怎么细看,记得和何玫逛街时被强行塞了这一条裙,也没来得及感谢亦或是拒绝。
红色是艳丽的,总是更衬白色的肌肤,淡颜系的美人稍经浓稠色调的渲染,便可以美得不止清新脱尘。
她单手扶着江边的栏杆,身后的太阳伞不知何时偏向了她这一侧:“我的记性确实不算很好,随便讲讲而已,总不能让别人一直这样好奇地观望着我俩,好似在看马戏团的猴子。”
“是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温宁扶额,脸再度不可避免地滚烫起来。
而她的种种表现,她也早知道就在眼前这男人的意料之中,轻易地露馅,也总能慷慨地证明,至今为止,她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种种。
他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闲逛中,整个人愈发肆意张扬,似是无意提及,“谁追的谁,温宁,你不会这点都记不清了吧。”
“那是因为很多人追你,我转学后又不是那么合群,”温宁还是说出了绝口不提的真相,她想,这个秘密,她已经藏得足够之久,久到已经没有了保留的意义,“不然,我用得着凑什么热闹?”
不过这话,经过十五年后再说出口,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像是一种无力的狡辩。
“追就追了,”心高气傲的男人认定了一件事,“追我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温宁难得没有哑口无言,而是同他义正言辞地理论,“我才没那么想追你。”
却不曾想过,这回退让的是周寅初。
“那你不用追,”周寅初的身影纹丝不动,年少时埋藏的心思被他承认得坦荡,“你只要站在那里,我就会走到你身边。”
那时,他便频频望向窗外的女生,试图寻找其中她的踪影。
任何一节课后,她不出现在那群为官的队伍中,这都是对于他的一种亵渎。突然会让周寅初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无聊透顶,而一旦看见温宁的身影,他便认定了她对自己心思,得想办法让她尽快地“得偿所愿”。
她并不知道,站在那一群女生之中,有多惹眼。
他终于在一个午后,带着她走上了天台,她却表现得好似没有站在喜欢她的人群当中一样。
“跟我。”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局促不安握紧的手也被他顺理成章地牵了过去,她不似装的,比他想象中还要生涩、内敛。
他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的——
不怪她,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半路冒出来但好在早死的男人。周寅初也不知为何,分明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团聚、重修旧好的光影近在咫尺,可他却不可避免地耳热眼跳。
好似一种不吉的预兆。
第34章 v18(温秘书)
分明他们同属于彼此, 以及那个黑白交替、无尽绵长的夜。
女人就在他身边,从被窝里捞出的手依旧纤细,肤色柔亮, 在他的手掌衬托下显得娇小, 可主导着这一切的男人却仍然为这种不安所支配。
“温宁。”
他从后抱住她。
“怎么,不睡么?”温宁从男人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她不愿再大晚上继续折腾, 更不愿意直面自己按捺的心事, “不是明天起早要去工地现场?”
“睡不着。”
温宁翻了个身, 亲手为他捻了捻被角:“睡吧。”
显然,男人很吃这一套, 周寅初丧失了部分对那件事的热衷,又突然峰回路转问起他们不见面时的几年。
话方才开场, 却又中断, 周寅初似乎意识到有一段他未曾陪伴、共同途径的道路,他是断然不想听的。
一个算不得什么的细节却又无声地暴露着真相。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 还有分开的整整十五年,温宁扫了周寅初一眼,她没有办法一句话轻松带过——
她来的目的就在其中。
……
次日,温宁醒来,洗漱结束以后,下意识地穿得比以往都正式一点。说到底也不是正式, 就比较严防死守, 没有露出一寸裸露的肌肤,看上去偏向于行政商务风格一些, 和他的关系也就如上下级一般。
而不至于,一经发现, 就为人联想起那种男女关系来。
毕竟,她亲口答应了周寅初陪他到他公司目前正在施工的工地上去。
但温宁不知道的在于,她越是穿得这样正经,全副武装,越是不想要引人遐想,眼前的男人就更是容易将这种关系和某种角色产生不一样的关联。
一夜过后,春风几度的男人总算放下那影响他理性判断的预感,掠过的感官感受总是压倒性地战胜一切:“你之后,要是愿意的话,也随时可以到我的办公室来。”
“周寅初。”
温宁握紧了拳头。
“谁有事没事跑到你公司去?”
鬼知道在他的办公室的白天里能发生点什么活色生香的破事。
那和白日宣淫又有什么区别?
“你以前怎么不这么穿?”男人又问,显然对这身职场套裙产生了那点世俗的欲.望。
白色的衬衣,分明可以看作是一件普通的工装,裁剪也是过分的单一,颜色也毫无新意。
可偏偏,腰线的曼妙,哪怕经过衬衣的褶皱处,也无法被遮挡。
她是美丽的,而这种美丽无需过分的点缀,单一的普通的衬衣,却也胜过万千刻意的欲露还休。
“我平常又用不着上班……”温宁眉心微扯。
“怎么,你今天这么穿,是希望被人当做是我的秘书么?”
温宁负隅顽抗:“我们就不能偶尔看上去比较像工作关系的上下级了?”
周寅初朝着沙发后仰而去:“我可不敢招这么漂亮的秘书。”
哪怕趋于内敛,从不招摇的女人又纠结着要不要把衣服给换掉,免得有些男人在这桩小事上大做文章。
温宁懊恼:“总之,你能不能别这样子?”
一天到晚盯着她看,她穿的正常的工作衣服,又不是穿的制服。
“怪我,”周寅初欣赏的目光始终占有欲极强,“别换,我喜欢。”
温宁才不想理会男人的癖好的,她现在唯一想的是尽快陪周寅初到工地上去,也尽快结束他们在广州的行程,也不至于将给死去的李远哲的事拖得太久。
一旦她回想起自己来时的初衷和本心,温宁也无法直视自己这两天以来的所作所为。
她一头扎进新的温柔乡里,差点找不着南北。
可真当回忆起这桩对于周寅初而言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小事之时,她发觉她又陷入了新的焦灼。
周寅初微信朋友圈的背景图,变成了那张他们回头时最不经意的合影。
任何拉长图片的人都能看见。
也许,她能够接受周寅初本着他豪门公子哥的习性,去玩弄这场无所谓的风月游戏。狩猎场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夹杂着自己的私心。
可她,却万万不能去接受周寅初是打算要一个好的结果的。
他是认真的。
那自己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想要借助于这场情爱获取更多的小人。
所有人都在告诫着她靠近他的危险,让她学会警惕,却不料,他们之间的角色与大多数人设想的有所不同。
有所谋求的、贪心的人不是周寅初,而是自己。
温宁趁着周寅初洗漱那会,暗自坐在床脚琢磨了许久,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看错,确定那两个模糊的、脸上各自带着笑意的、相向而碰撞的不是别的男女,而正是昨日午后的他们。
她又一次掐掉了手机屏幕的光。
-
炎炎夏日。
工地上,被包围在一群工头当中的男人也不知道如何从中抽得到空的,可周寅初偏偏做到了——
他一丝不苟地介绍着每一栋建筑的设计风格和理念、以及之后的种种商业性质的用途。
温宁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认真工作、专注的周寅初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他知进退,懂分寸,在每一块不同区域的成本核算的细节总是精准到位。
看样子,他似乎还特别享受自己投去的欣赏的视线。
男人总是如此。
可温宁想的却是,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关系的问题就更加突显了,哪怕她装出秘书记笔记的模样,可天底下哪里有老板一会儿投身工作,一会儿却又能为秘书悉心讲解的。
这年头,培养秘书当接班人的或许有,但总归不多。
尤其对于周寅初这种专权的人而言,在此之前,可没听说周总会和底下的人探讨企业管理的概念。
这群工地上的头儿还以为自己一并受到了周总的器重,想着多揽下华南区域的一点活。
周寅初倒也适时说了一点场面话。
顿时,大家把周寅初捧得老高,吹嘘着华国国内未来三十年经济都离不开周总的套话。
温宁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着男人在那些夸大其词的赞扬声里洋洋自得,回眸,正对着她,毫无疑问,他还和过去一样爱表现。
有些行为,李澈都不可能展露得那么明显,而发生在周寅初身上却并不违和。
他挑眉,不动声色地一笑,可紧接着,温宁就发觉自己忘却了太多,眼底只剩下了他的脸,他的神情,有关他的好的坏的一切。
他们起初是在建筑以外的四周环绕而行,直至最后,两人跟随着大队伍真正进入了施工现场。
临时搭建的一些小路并不好走,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灰土土的。
温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周寅初已然将黄色安全帽戴在了她头上:“小心。”
他甚至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的安全保护措施,总是身旁的人呼唤着“周总”的名号,他都暂且不理,而是优先默认保障她的通行安全。
动作也难得的保留着从前的耐心。
这个时候,温宁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顾及在场的其他人的看法了,她意识到只要周寅初愿意这么做,她没有什么难以承受的。
只不过,她并不是怀揣着多么美好的心愿来找他的,一开始,她本人就十分清楚这一点。
她没有糊弄别人的理由。
就在周寅初专心致志、近乎虔诚地为她扣紧着安全帽沿下的纽扣的时候,温宁的面色忽而有几分冷然,从他们这几日的相处当中像是抽身而去。
她后撤,逐渐与他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周寅初起初还以为是人多,温宁由于不好意思才这么表现。
但那强烈的负面的预感突然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很快从温宁的口中听见她以不冷不热的语气说:“用不着对我这么好。”
紧接着,女人解下了黄色安全帽的纽扣,亲手还给了他:“周寅初,其实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想你了……”
温宁不得不一口气毫无保留地说下去,因为她没办法自己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最后还能想起自己负担的责任、以及过往生活留下的无尽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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