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到回答,她疑惑不解,顺着妹妹的那道视线,是她身后的街巷,她不知为何心里突升一抹不安。
“姐姐,是父亲。”
宋姀猛地转过身,即便隔着帷帽,她也看清楚了街巷里的那两个人。
不远处的宋正德正面带关切的模样,此时他还穿着官服,如此急切,显然是办差期间特意抽空过来的。
“阿勇的病情如何了?”
“宋大人,您送的银子足够多,他已经没事了,幸亏有您在,否则我们母子孤苦无依,还不知该如何过活?”
说话的女人瞧着二十多岁,名唤韦双儿,她的面容过于清秀并不出彩,但那双含情目波光潋滟,此时里面尽是仰慕之情,任哪个男人看了也受不住。
这种目光宋正德确实从未在顾氏身上体会到。
要说容貌,眼前的女人连顾氏的两分都比不上,但她身上这股子怜弱气质,很令他侧目。
但他最是看重自己的名声,那些规矩礼仪他犹记在心,他是绝不可能去犯一些会令人诟病的错处。
“那就好,刘兄救过我的命,我看顾你们母子也是应该,你回吧,不必相送了。”
韦双儿拭去眼角的泪花,突然抬头,声音弱弱:“宋大人,阿勇上次说有些功课不明白,还想等着您过来时,再向您讨教一二。”
说完,她眼睛里充满哀求,“又要麻烦大人了。”
宋正德最喜读书人,被一个柔弱的女人如此仰仗,闻言他神色缓和了些许,淡淡道:“我改日再来。”
韦双儿柔弱的扶住身侧的墙,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怜惜。”
宋正德点点头便往街巷外走,走到路口时他看到两个头戴帷帽的姑娘站在墙根处。
他眉头微蹙,如此打扮应是未出阁的姑娘,何故站在街上东张西望,实在是没甚规矩,毫无仪态。
况且他总觉得刚刚他与韦双儿的谈话被这两个姑娘听了去,这般窥视,令他极为不悦。
他对着两个小姑娘也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他只当没看见,甩袖便快步离开了街口。
宋姀没去看自己的父亲,她看着不远处还站在台阶上的女人,目光冷了下去。
“姐姐,那个女人是想要给父亲做妾室吗?”宋妧看到巷子里的女人进了宅子,她小声问。
方才她们安排丹桂前去买点心,因此刚刚宋正德压根没认出来这两个姑娘竟是他自己的女儿。
宋姀心中郁郁,她牵着妹妹的手回了马车上,借此机会教导着:“不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阿妧,你可以看的出她存了坏心,却下意识没有把她想的太坏,对吗?”
宋妧轻眨下眼,笑着说:“姐姐你别担心我,父亲不是个好男人,她也不是个好女人,那就让她们凑一块吧,说不定母亲还能早些离开宋家。”
宋姀本是想好了一大套说辞,被这番话一打岔,最后全都咽了回去。
她望着妹妹乖巧的模样,那双眼睛里有了许多光彩,这些话虽然逾矩,但说的确实没错。
阿妧确实被陛下教导的很好,既保留了本来的纯稚性情却又让阿妧眼界变得更开阔,人也变得更灵动。
她很欣慰,心里感激万分:“阿妧说的没错。”
姐妹二人压根没把韦双儿放在心上,一路奔波匆匆回了侯府,走到后宅时,宋姀吩咐丹桂:
“你去把这几盒点心送给大伯母和堂兄,我与阿妧先去锦华堂,你随后跟去便是。”
丹桂领命离开后,宋妧一脸担忧,“姐姐,等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看堂兄吧。”
早在五日前,宋澈又病倒了,因为不能送她入宫读书,心里好一番愧疚,自觉作为兄长不合格,给她送了好些钗环首饰弥补。
说起来,整个宋家,她唯独不喜欢宋正德。
宋姀牵住她的手,笑着同意了:“你也别担心,大哥他没事。”
宋澈是真的疼爱两个妹妹,宋妧怎能不挂念,她想等这次回宫问一问那两个好哥哥,看看能不能找个太医来宋家一趟。
心里装着事,走到锦华堂院外,她听到了顾氏的声音才回了神。
“阿妧!”
听到这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宋妧激动的眼眶微润,她快步跑了过去,直接扑到了顾氏的怀里。
她依恋的声声唤着:“阿娘,阿娘,我好想你....”
顾氏何尝不想她,除了偶尔去寺庙,她们母女三人从未分离过,这样的感情说是相依为命都不为过。
宋姀在旁看的好笑,她上前将两人分开,一手牵一个的带进了正堂里。
“阿娘这是干什么,可别将妹妹吓坏了。”
顾氏连忙点头应着,随后亲昵的拉着小女儿坐到身边,她一连串的问个不停:
“在宫里有没有受欺负?如果什么都学不会也无妨,阿娘给你们攒了数不尽的银钱嫁妆,绝不会让你们姐妹吃苦。”
宋妧才不在乎这些,她仔细打量母亲的容颜,心里还是不放心,她问的很直接:“阿娘,你什么时候和离?”
顾氏大吃一惊,她转过头去看长女,看到对方的脸色,她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宋妧有自己直白的一套理念,她想到上一世的那个疯妈,心里免不了忐忑。
“阿娘,我和姐姐去买点心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人朝着父亲勾勾缠缠的,两人看起来很熟稔。”
“父亲对你不好,阿娘,你早些和离吧,我不想让你守在这里,你根本就不开心,你骗不了我。”
这么长的一段话,顾氏反应过来后又惊又喜。
这上了学就是不一样,话多了小性子也开朗不少。
她心里欢喜,握住小女儿的手,还想着用以往哄人那一套:“阿妧别担心,你还小,不必想这些事。”
宋妧眉头微皱,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她一点也不喜欢当小孩子。
“我不小,我以后还要孝敬阿娘,还要给阿娘生两个小外孙。”
如果说方才的话让顾氏吃惊,那现在的话就是令她震惊不已。
她还没好好询问,宋姀眼皮子一跳,急忙插嘴。
第68章 姐妹
“娘!妹妹不放心你,你何必隐瞒,方才我见到那个韦氏了,父亲又去秀水巷看她了。”
宋姀给妹妹使眼色,随后望着脸色微沉的母亲,继续说:“阿娘别气,依我看父亲此时还没动摇,那韦氏一头热,由着她蹦跶,闹不出什么水花的。”
顾氏沉了脸可不是吃那韦氏的醋,她是生气这样的龌龊事竟被阿妧给看到了。
污了小女儿干净的眼珠子,她怎能不气!
为免女儿们多想,她到底说了句实话:“你们别多想,阿娘心里有数。”
她身为母亲,不管什么时候女儿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和离一事并不麻烦,但长女刚退婚,外面还有些流言蜚语,小女儿刚入宫,前途大好,她此时帮不上忙却也不能拖后腿。
这件事,还要再等等。
宋姀自是知道母亲的顾虑,她想到眼下这种局面,实在是没办法解释。
她的确损了名声,但妹妹不一样,不过陛下送来圣旨这样惊悚的大事,她还不能透露。
眼见阿妧还想再问,她急忙站起身,“娘,我先带妹妹回我院子里歇歇,午膳我们再来陪您。”
说到午膳,顾氏极为上心,她心疼的不得了,“你们去吧,娘去厨房看看,你妹妹都瘦了,今日要好好补补。”
宋姀答应后,就带着妹妹回了自己的听雪院。
她把所有的侍婢挥退,不仅如此,她还关好了门窗。
如此谨慎,宋妧看的一头雾水,她凑过去,软着声音问:“姐姐是要和我说什么?怎么这样紧张?”
宋姀牵着人就去了内室,坐下后就开始问:“阿妧,你在宫里可有受欺负?我之前让你不管遇到何事都要和陛下讲,你有没有做到?”
“我没有受欺负,我的事陛下都知道,不需要我讲,姐姐别担心。”宋妧乖软的一一回答。
宋姀紧张的扯着帕子,她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小几上,声音小的都快听不清:
“你和陛下都做过什么事?嗯....你们晚上是怎么歇息的?有没有脱衣服?”
宋妧瞬间红晕满颊,她绞着手指,大方的点头承认。
“做过好多事情,晚上我们睡在一个床榻上,在一起歇息,也脱过衣服。”
宋姀神色一顿,心里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她思索了片刻,委婉的问:“阿妧,脱了衣服后,都做了什么?”
说完,她便起身去书房拿了纸笔,低头粗略的画了起来。
宋妧在旁好奇的看着,越看她越是害羞,“姐姐别画了,这些我都见过,我第一天上课就是学的这个。”
她想了想,拿过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几个图画说:“这个,这个,那个,还有这些,我们都做过。”
她的手指停留在一个最后图案上,顿了好一会才开口:“这个也做过,但是,是陛下吃我的。”
宋姀脸红的不像话,她顺着妹妹的手指看过去,心里惊得不得了。
这些图案,她真的就是凭着记忆画了出来,具体什么模样她还真没在意。
此时这个样子....
男子站立,女子跪地....
她想到妹妹刚刚说的话,吓得心口都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陛下他做了妹妹的裙下臣!
宋姀急匆匆的把小几上的图纸撕碎,随后望着妹妹单纯的小脸,缓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最终唤了一个问题:“阿妧,陛下和你圆房了没有?”
圆房是什么意思,宋妧现在已经懂了,她摇头,“没有。”
她想到谢煊说的话,开口解释:“陛下说,这件事要看我,也要看时机,他希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说到这里,她后知后觉,现在才开始有些不安。
她回来一通忙碌的,早就忘记了问姐姐最重要的事。
“姐姐,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你,我能和陛下做这些事吗?还有圆房的事,阿茯说这些事成亲后才能做,你说呢?”
宋妧没有回答这些话,反而认真询问另一个问题:“阿妧,陛下他有没有强迫你?”
宋妧连连摇头,“当然没有,陛下对我很好很好。”
事已至此,宋姀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她早已想好了说辞:“阿妧,这件事确实只能在成亲后才能做。”
眼见妹妹变了脸色,她急忙安抚:“阿妧别急,陛下和你说的那些话也没有错。”
“你先告诉姐姐,你想不想嫁给陛下?”
宋妧毫不犹豫的就点头,声音隐含雀跃:“我想的,很想。”
宋姀心里稍感安慰,互通心意,互相爱慕,就很好。
“阿妧,你与旁人不一样,嫁的男人不一样,以后要走的路也不一样,所以你的问题不能按常理回答。”
“按理说你与陛下做的这些事并不合规矩,但反过来你也要想,陛下九五之尊,却为你一再退让且做了很多事,你们之间的情意和眼下的种种实情不必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
“阿妧,姐姐只希望你余生顺遂,人要懂得变通,只要你安好,什么规矩礼仪,那些都不重要。”
“所以,只要你愿意,陛下的亲近你可以接受,明白吗?”
宋妧似懂非懂,但她感受得到姐姐的爱意。
她坐在榻上,抱住姐姐的细腰,口中喃喃:“我懂了,姐姐谢谢你。”
宋姀轻轻环住妹妹的身子,摸着她的脑袋,细细叮咛:“姐姐和阿娘会一直陪着你,但和你走的最远的人还是陛下。”
“阿妧要好好和陛下相处。”
说完,她话音一顿,随即扶住妹妹的肩膀,让人坐正,两人视线交汇,她认真道:
“阿妧,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后悔了,那就回来告诉姐姐,到时候....”
“不会有那一天的。”宋妧接过这句话,她懂得姐姐的担忧。
姐姐担心陛下会如父亲那般薄情。
但她可以肯定,谢煊和谢行之永远不会变成她两世父亲那般的男人。
“姐姐信我,我会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宋姀凝着妹妹极为认真的小脸,到底露出了笑意,她把人抱紧,久久都未再开口。
这场谈话,姐妹两人默契的认为,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
陪顾氏用完午膳,她们又去看望了堂兄宋澈,时间过得很快,酉时过后天色便暗了下来。
宋妧坐在桃安居里,心里莫名开始怦怦跳。
她没有在酉时之前回宫,行之哥哥那样的急性子会不会气到发疯啊....
此时的皇宫。
第69章 奇怪
「妧妧回宫了没有?」
谢煊还在批阅奏折,听到这恶心的声音,他手上一顿,眉宇间冷的摄人。
从酉时开始,这疯子就开始问,这已经是第七遍了。
他本不想理会,但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声音实在是烦人的紧,他无奈只能回复。
「回不回宫与你有何关系?你日日就想着寻欢作乐,正事不干一点,玩够了就睡,睡醒了接着闹,非得搞得所有人鸡犬不宁,你这种犬马之病,绝非常人所能忍受,谢行之,你不要太过分。」
谢行之低声笑了,那态度端的是漫不经心。
「说你像个老嬷嬷一点也没冤枉你,叽叽歪歪啰里吧嗦的,你这皇位还有爷的一半功劳,我劝你老实点,我问你什么,你只需回答什么便是,妧妧回宫没有?」
如此贬低,此番话不就是在骂他不是个男人吗?
谢煊怎能受此大辱,他冷笑一声,任那疯狗如何再闹,他只当没听见,甚至他强忍着剧痛,一直拖到戌时才回了养心殿歇下。
因此谢行之醒来时,神色极为冷沉,他唇边扬起嘲讽的弧度,淡定的起身穿衣。
李大福在旁屏息凝神,小声劝着:“陛下,夜已深,天气渐凉,奴才已备好了御辇,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谢行之居高临下的扫过去一眼,语气意味不明:“御辇?谢煊肾弱阳虚,你那些心思用在他身上就是,朕这般强悍的体魄,自然不需要这等女人家才需要的东西。”
李大福额间开始冒汗,他躬身低头,汗珠滚落,他动也不敢动。
这些对帝王的大不敬之言,他每多听一个字,仿佛距离那黄泉路就越近一步。
这狗奴才战战兢兢的窝囊样,倒是把谢行之逗笑了。
“你对他还真是忠心,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朕也就是没办法,谁乐意跟那伪君子共存一体。”
李大福急忙跪地表忠心:“陛下,奴才对您也是忠心耿耿,万不敢存有二心,陛下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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