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已经明白了,季大人为此还受过罚。
顾池是她们的表哥,她早就看的出来,池表哥不喜欢姐姐,今日会来,也是因为想要保护妹妹而已。
姻缘的事,宋妧不敢掺和,她急也没用,她嘀咕:“反正季大人帮我们好多,他是我们的恩人。”
宋姀听到后,心绪越发复杂,她刚想说话,门外就乱了起来。
她听到有侍卫喊着:“两位大人别打了,这是在街上,别将事情闹大了!”
她心里一急,还没等她出去看看,楼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个男人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宋妧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满含审视的目光。
第97章 惊悚
宋姀反应快,她顾不得门外的事,神色从容的把妹妹扯到身后,按规矩敛衣行礼。
“臣女见过王爷。”
“这是你妹妹?”男人下了楼梯,站在柜台不远处,疑惑的语气里似有些难以置信。
眼下的一幕,宋姀觉得惊悚又怪异,先是睿王妃唐萍无故示好,现如今睿王一个大男人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店铺里,且问出如此可笑的问题。
这位王爷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形如枯槁,面容憔悴,瘦的已经没了人形。
她一个姑娘,没甚见识,被王爷的威严吓到,无法开口回话很正常吧,她故意怯生生的往后退,趁机将阿妧推到了柜台旁的帘子后面。
睿王本也不是什么强势的王爷,他眼见这宋家大姑娘被吓得说不出话,倒也没有为难。
他方才头脑一热下了楼梯,此时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后,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登时想到宫变之后他受的那些苦,心慌意乱下后背霎时冷汗涔涔。
还没等他想办法离开,门外走进来两个身着官服一身煞气的男人。
他眼神呆滞,仿佛被抽走了魂。
巧了,全都是他的老‘熟人’。
宫变那晚他往东华门逃跑,是季恒顺手抓的他,后来又跪在太和殿外一整宿,是顾池看守的他。
是以,这俩人此时给他行礼的声音,在他听来犹如鬼差索命,恐怖程度令他汗毛倒竖,脑袋里嗡嗡作响。
“起....起身,两位大人不必多礼。”
顾池往柜台方向看去,宋姀朝他轻轻摇头,两人眼神示意后,他心里有了底,率先开口:
“这附近有几个逃犯,此处危险,王爷如无要事,还请回避,否则出了事,五城兵马司担不起这个罪责。”
睿王恨不得就地消失,他听到这句话,急忙应声:“这是自然,本王今日就是闲逛罢了,方才正准备离开。”
季恒十五岁被安排到东宫的时候,见过这位睿王,这位废帝的三皇子虽愚笨胆小,但其实并不坏,只不过却有个致命的弱点,耳根子软,极容易受他人蛊惑。
各人有各人的寿数,他没那个闲工夫为难一个落魄王爷,抬手示意后,门口的金羽卫让出了一条路。
睿王腿脚发软,他强自镇定的出了门,疾步就往街角的马车走去,谁知还没走上两步,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他的腿,凄厉的尖叫声令他差点瘫软倒地。
“王爷救救我,我爹做过的事和我无关,他害过宁家,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爹死的太惨了,五马分尸啊!京城凭空消失的那些世家,那么多人其实全都已经死了,陛下都是留在暗处解决,手段血腥狠绝,我不想这样死,我不想!”
“几千人说是被流放,其实全死了全死了,王爷,你如果再不想办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啊!”
睿王整个人都吓傻了。
脚下的男人他确实认识,越国公府的世子爷,废妃郑氏是他的远房表姑母,现如今和废帝郑氏有关联的人全都下落不明,这个郑峒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抬头望着自己的马车,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了出来,他抖着嗓音问:“你刚躲在哪里?”
郑峒既然敢现身就是明白自己逃不掉了,他被身后赶来的金羽卫卸了胳膊,剧痛之下,他口中嚷嚷:
“谢智,你是我姑母的儿子,你怎能不救我,你....”话未说完,又被卸了下巴。
睿王脸色煞白,他惊恐的看到季恒派人前来请他,他听到那侍卫说:
“王爷,此处不宜久留,还望您速速离开。”
听到这句话,他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颤个不停。
他手脚僵硬的爬上了马车,车驾启程后,他紧绷的身体松软了下来,紧接着手脚不可自抑的开始发颤发抖。
他失魂落魄的倒在马车里,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怒骂,后背被踹了一脚,他才恢复了几分神智。
“谢智!你是不是活够了!我有没有说过,想活命,你就不能再出府,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
唐萍看他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她骂声根本止不住:
“你想死别拖累我,别拖累我们唐家,我可不欠你的,你今日为什么要出府,为什么要乱跑!”
“你是个傻子吗,现如今不好好躲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完,她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睿王再也忍不住,他怒吼:“你说我出来干什么?那你都瞒着我做过什么?我问你,你是如何得知秦江有私生子这件事?又为何要往祥云阁给宋家姑娘递消息!”
见这女人哑口无言,他冷笑,“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妻子,手段如此缜密,你还真以为自己所做的事天衣无缝不成?”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为何总是叮嘱你妹妹讨好宋家那个小姑娘?”
“唐萍,陛下登基后京城没有血流成河,那是因为那些人的死法比砍头更残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陛下这样通天的手段,你还敢自作聪明,你想死也别拖累我!”
唐萍白了脸色,她冷静了下来,厉声问:“说!你今日为何要出府?昨夜你烧掉的信是不是楚王送来的?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被如此审问,睿王怒火中烧,他恼羞成怒,“我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这个无知妇人,不成体统!竟还敢质问我!”
唐萍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越是废物的男人越是死要面子,她嘲讽。
“王爷,命都快没了,什么天不天的,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身份,可笑。”
睿王被这话刺激的,奋然起身,咬牙驳斥:
“我就是天,我差一点就成了天!眼下的所有事都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宋姀就是秦家妇!最重要的,她根本就不应该有妹妹!”
他双目猩红,死死盯着唐萍的肚子,桀桀怪笑后,突然平静地问:
“王妃,本王的儿子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第98章 羡慕
唐萍眼中忽而涌上一抹惊恐,她沉默了一会,脸色几经变化,最终软了语气:
“王爷,咱们不吵了,也不要管外面的是是非非,只要我们关起门老老实实过日子,能够吃饱穿暖,怎样都是一辈子。”
“我既然嫁了你,就没想着离开你,王爷,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你别再听信旁人的话,也别再胡思乱想,更不能再和楚王谢复有瓜葛,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活下来,我不会害你。”
温声软语的劝解,睿王僵直的眼珠动了动,他木愣愣的盯着唐萍看,喃喃自语:
“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五个异母弟弟之后,我就大病一场,那会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父皇大喜,给了我很多赏赐,我们担心风头太盛,会碍了太子的眼,很少抱儿子出门,你为了躲避郑皇后的宣召,饮下带毒的汤药,装病了很多年。”
睿王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声音里饱含歉意:“萍儿,我对不起你,后面发生的事我没有看清楚,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唐萍冷淡的神色稍有动容,她缓了语气劝:“王爷,这都是梦,当不得真,别再想了,我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我是不是应该瘸了腿?是不是做过很多错事连累了你?是不是害了你和阿翔?是不是....”睿王连连发问。
“不是!”唐萍打断他的话,她眼眸中的柔意消失,淡声说: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王爷别再提了,你的父皇早已成了阶下囚,郑贵妃也不是皇后,太子也不是太子。”
她摸着睿王没有神采的眉眼,引诱道:“你梦里的那些都是假的,眼下才是真的,只要你肯安分,咱们熬过这几年之后,我们再把阿翔生出来,好不好?”
睿王闭目,试图忘记那些混杂不堪的梦境。
楚王谢复,太子谢信,皇后郑氏,甚至还有方才的郑峒在梦里他们高高在上,尊贵无忧....
默然片刻,他无力的躺在唐萍的腿上,缓缓点了头。
唐萍垂眸,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早已暴露,陛下不仅盯上了她,也盯上了唐家。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她也想早日进宫向陛下吐出实情,以此换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她根本没有办法面圣,就算能够进宫,她也不敢冒失。
先知这样诡异又重要的事,陛下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她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和谋划,她只能老实待在原地,只能等。
唐萍想到陛下的手段,心里喟叹。
有的人无论身处何种险境逆势,最终都能逆天改命,掌控全局,差别只是在于时间的早与晚。
而她即便有了先机和先知,最多也只能自保,到头来,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安稳的活下来罢了。
她想到祥云阁的那对姐妹,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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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祥云阁里气氛甚为古怪。
宫变那晚,郑峒得了风寒没能进宫赴宴,因此抄家的时候他提前逃了出去。
现如今人已经抓住,季恒本就应该离开,但他就是不走。
不仅不走,他不说话也不乱看,就杵在那,动也不动。
顾池盯着宋妧上下打量,说起来这小姑娘差点成了他的未婚妻,他倒是很愿意,但人家不同意,这事就不了了之。
他到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会他主动去询问原因,这小表妹一脸惊惧,大眼睛水光潋滟,羽睫颤了半天,磕磕绊绊来了一句:
“不行,兄妹不能睡在一起,会生出来一个傻孩子。”
他当时刚弱冠,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落荒而逃。
要问他有多喜欢小表妹,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很喜欢,见到她心里就怦怦跳,只想把人抱在怀里疼。
然而,他们终究有缘无分,只能做兄妹。
顾池收敛落寞的心思,他是个磊落清正的人,自当爱护怜弱的妹妹,兄长又何妨,芸芸众生,能有机缘做兄妹,又何尝不是一种牵绊,人要知足,莫要执迷不悟。
此时,他见这小姑娘不停地看向宋姀和季恒,大眼睛里光芒四射,灵动的很。
他看的好笑,拿出兄长的架势赶人:“阿妧,你先上楼去,表哥要把一些闲杂人等请走。”
宋妧急了,她蹙眉给这位帅表哥使眼色,然而顾池不理,她无奈小声解释:“表哥,季大人是我们的恩人。”
顾池冷声嗤笑,“姀表妹,你先随阿妧上楼,表哥有话要和季大人说。”
宋姀一向守礼,但这回那步子就是挪不动,她顿了片刻,声如蚊蝇:“表哥,季大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池脸色耷拉了下来,他知道这两个表妹的情况,父亲靠不住,唯一的堂兄病殃殃的,府里没个男丁,很容易吃亏。
他为何针对季恒,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前几日无意间看到季恒身上有一件姀表妹的发簪,这东西他根本不可能认错。
他娘金氏就生了他和顾浩两个儿子,因此很疼爱宋姀两姐妹。
那个发簪是他娘特意定制的,是他顺路亲自送到姑母手里的,怎么会认错。
季恒身上揣着他表妹的贴身物品,无媒无聘无身份,他怎能不生气?
这金羽卫指挥使脸皮也颇厚,他讨要了好几次,这厮都装傻,欠揍的模样特别招人恨。
今日不过就是抓一个废物,何至于季恒亲自出马,这男人往祥云阁来,就是心怀不轨。
男人的劣根性,他瞧得明白,但这季恒的占有欲未免太早了些,阿姀的行踪不仅调查的一清二楚,且监视的明明白白。
顾池越想越气,他把话直接撂开:“季恒,你走不走?你方才没挨够,是不是?”
季恒语气淡淡:“顾大人走,我就走。”
顾池懒得管他是吃醋还是犯病,抬脚就踹,季恒轻而易举的躲过,随后反击。
你来我往,两人就这么动起了手。
宋妧在一旁急的不得了,她刚想转头找姐姐,谁知眼前一个人影飘过。
几声惊叫过后,再定睛一看,她姐姐和季大人抱在一块,躺到地上去了。
两人那嘴好巧不巧,竟然亲在了一起。
她呆愣在场,还没等上前搀扶,门外传来一声震破天际的厉斥声。
第99章 随缘
谢煊此时还在处理政务,“北漠和西南的粮草棉衣等一应军需,入冬前务必送到,不可拖延。”
“是,臣等遵旨。”无异议无劝谏无奏疏,众臣的反应相当迅速干练。
近日查抄了不少世家府邸,户部的钱袋子充裕了不少,龙椅上这位陛下独揽大权,性子喜怒无常,此等口谕,几位重臣不敢懈怠,生怕回应的晚了,再扣上一个素餐尸位,徇私舞弊的罪名。
礼部尚书关游想到昨日上午挨的一通训斥,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出列回禀:
“陛下,这次万寿节是您登基后的首个重大宴会,臣斗胆启奏,万寿节应大办....”
“一切从简,切勿奢靡。”谢煊对自己的生辰没什么期待,造反之前,有谁还记得他这号人物?
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听着等闲之辈的谄媚和恭维,着实没有必要。
“陛下,立后乃国之要事,选秀一事也要提上日程,毕竟....”
“退下。”
御阶上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殿内霎时静谧了下来,仅片刻,几位重臣行礼后从御书房鱼贯而出。
出了太和门,户部尚书张梁开口提醒:“你也悠着点,昨日差点没了脑袋,今日还敢多事。”
关游叹了口气,他头上还包着纱布,今个还算好的,他最起码把话说完了,昨日他仅是说了立后两字,就被飞过来的奏折给砸的头破血流。
陛下的手劲和准头可见一斑。
他回首望着皇城方向,琉璃瓦被阳光折射出的光线寒芒四射,似利刃般悬在上方,他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但是他心中有惑,四下扫了一圈后,没忍住,凑到张梁跟前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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