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着,林如海肚子里咕噜了两声,顾庆之便道:“可了不得了,好好的红参,再不进补些,就又 要变成老山参了。”
才刚止住些笑的林黛玉又开始抖了,那帕子又被举起来,挡在了脸前。
“师尊请。”顾庆之拉着林如海出来,道:“咱们去看看吃什么菜吧,也叫师姐好生笑笑,憋着多难受啊?”
泡完温泉,还是山泉,林如海是心旷神怡,回头扫了两眼,笑道:“也别搞那些羊肉等等发热的食物了,进补也算了,晚上简简单单吃些东西,早些睡觉,好好歇歇。”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肉还是要有的,泡了温泉确实挺饿。”
天刚有点黑,晚饭就端了上来。
酸萝卜老鸭汤,再一个红烧黑鱼,粥是猪肝粥,还有两样绿叶蔬菜。既然靠着温泉,种菜总归是不受寒冷影响的。
“你还真少不了鸭子。”林黛玉吐槽道,然后就给自己盛了一碗,“闻着酸酸的特别开胃。”
“酸性收敛。”林如海点评道,读书人总归都是懂点医的,“秋冬宜收不宜散,是该吃些酸的。”
两人一人一碗酸萝卜老鸭汤下去,顾庆之这时候还没察觉到不对。
不过等两位林姓家人开始喝第二碗的时候,顾庆之觉得有点不对了,“师姐不是不爱吃鸭子吗?”
林黛玉跟他眨了眨眼睛,头一歪可可爱爱道:“可是你喜欢吃呀,我想跟你喜欢吃一样的东西。”
顾庆之恨不得捂住胸口大喊两声,“师姐吃,多吃点。”
林如海也去盛了他的第二碗酸萝卜汤,顾庆之道:“师尊少喝些酸的吧?上回不还说吃多了酸的烧心吗?”
“无妨。”林如海道:“前头是修书整日不活动,乔太医开了药,如今又不整日坐着,已经全好了。”
然后他们就又一人来了一碗。
顾庆之如今算是明白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咱们家不缺这些鸭子,不过……要么以后还是分开吃饭吧。”
两位林姓家人齐齐笑了起来。
等吃过饭,天差不多就黑了。
虽然在山庄里,路都是修得好好的,不过到了晚上,人总有个路不好走的概念。
林如海先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道:“明儿谁也不许吵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他起来先走了。
虽然是师尊,但是个男的,住山庄自然是不能住后院的,林如海就住在东北一点的客房里,从前厅直接有抄手游廊能过去的,两边还有灯笼点着照明。
顾庆之也就没送他。
“师姐要去歇息吗?”
林黛玉点了点头,山上本就凉,潮气也大,虽然是温泉山庄,坐在厅里不冷,但也没热到哪儿去。她现在就想暖烘烘的躺一躺。
顾庆之拿了个琉璃的灯笼给林黛玉提在手里,“我陪师姐过去?”
未婚妻嘛,自然是住在后院的。
两人出了正厅,沿着木头拼接的小路往后院去。走夜路的人都知道,灯光肯定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才清楚的。
虽然路两边也有挂着的灯笼,林黛玉手里提着的那个,不能说不够亮,只能说提不提都一样。
夜深人静,天上繁星点点,不远处又有潺潺流水声,总能叫人生出点别样的憧憬来。
顾庆之道:“等明年咱们自己来。”
林黛玉脸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她……她其实也有点期待婚后生活。
“可以天黑了去泡温泉,煮些热酒来,外头点着小小两根蜡烛,天上还有雪――你喜欢大雪还是小雪?”
一想万一不下雪,这国师就要去开祭坛祈雪了,林黛玉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可别说了,承诺这么多,万一你做不到呢?”
“怎么就做不到呢?”顾庆之去轻轻拉着林黛玉的手,林黛玉缩了一下,又把手递了过来,像是两人共同提着灯笼一样。
林黛玉瞧着两人手,忽得笑了起来,她把灯笼提手一递,塞在了顾庆之手里,然后飞快的放手,又提起裙摆往前快步走了两步。
“庚帖还在太庙呢,就想跟人泡温泉了?”林黛玉神采飞扬哼了一声,“你想得倒是挺美,羞不羞?”
顾庆之觉得自己大意了,手里那提手虽然还有几分余温,但这是灯笼啊。
伴着轻笑声,林黛玉又往后头院子走了两步,“明早想吃梨。国师赶紧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第98章 快过年了
第二天一早,早饭有点离谱,特指林黛玉面前的。
先是一小碗醪糟浸梨,醪糟加了枸杞煮开,放凉之后加上切好的梨片浸泡。
“这菜最难拿捏的就是腌渍的时间,泡久了梨就软了,泡的时间不够,味道没融合在一起,梨是梨醪糟是醪糟的。”
下头还有两碟凉拌菜,一个是梨丝拌山楂,还一个梨丝拌白菜心。
之后是热菜,拔丝梨,最后是常规最常吃的炖梨。
好在都是小小一碟,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两只梨。
林黛玉没搭理一脸笑意等着她回应的顾庆之,而是跟林如海道:“爹爹,咱们家穷了吗?大早上竟然连米粥都吃不起了。”
林如海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但是对他们两个这腻来腻去的行为还真是――腻味,他挤了点假笑出来,道:“咱们家可没这条件,下了雪还能让你吃上新鲜的梨。”
难得吃瘪,不过林黛玉也不在意,她指了指炖梨,道:“一会儿回京城,这个留在车上吃吧,车里多热啊。”
顾庆之道:“都有都有,准备好了。”
当然这些菜就是端上来叫林黛玉看看他的确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正经的饭菜还是有的。
等吃过早饭,一行人上了马车,回京城了。
到了年底,有事儿的人都挺忙的,各种祭祀年终总结都不带停的,就是林黛玉也要去看看她手里几个铺子,还有这一年教人作诗,也得做个总结。
每次上课做的诗,包括后续留的作业,林黛玉这儿也都有底稿,她把这些东西分人装订成册,又一篇篇认真仔细看了看,计划着过两日就一对一的讲一讲这一年下来的进步。
“唉……”林黛玉笑了一声,“幸亏不用再教那个一窍不通的家伙作诗了。”
她下意识取了信笺来,只是又不知道写什么,半晌画了朵梅花送去了。
这个点顾庆之还在宫里,林黛玉收到信已经到了下午,回来的还是她早上那信笺。
梅花她是画在左上角的,右下角加了两个印,一个国师的印,一个国公的印。
林黛玉微笑了好半天,信笺也叫她夹在书里了。
前・荣国府的诸位也在忙。
王熙凤停灵时间到了,今儿由贾琏带着下仆送去家庙寄存,等着将来一并送去祖坟。
秦可卿的棺材也还在这儿停着,贾琏见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当初声势浩大的葬礼,她也一样停在这里没有入土为安。
贾琏又觉得荒诞,谁能想到贾家这么快就败了呢?那样热闹的葬礼,如今想起来还真的就跟梦一样。
梨香院里,薛姨妈跟薛宝钗一起做针线,状似无意道:“今儿出殡,大姐儿也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
薛宝钗故作伤感道:“真要算起来,原先凤丫头那样忙,整日不着家的,大姐儿也是丫鬟带着的。当初觉得母女感情许是要生疏,如今看倒是上天垂怜了,不亲近,自然也就不伤心。”
薛姨妈叹口气,“还得再找一个,别的不说,孩子还不到十岁呢,没有母亲教养可不行。”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都是自家人,对方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怕是……得找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吧?”薛宝钗道,“而且凤丫头才死,至少得守过年。”
“那也没两个月了。”薛姨妈的视线虽然在手里针线上,但是已经很久没动作了,“你记得原来二房有个门生叫傅试的,是个六品的通判,他妹妹傅秋芳都二十三了也不曾许人,那人是想把自己妹子嫁给宝玉做妻的。”
这人薛宝钗也知道,毕竟当初她的目标就是宝玉,从借住的林黛玉到史家的史湘云,再到这位傅秋芳,她都一一打听过的。
总之这人年纪太大,排在所有人里最后头。
“父亲是官可跟哥哥是官不太一样,她身份还不如你呢,咱们祖上可是天子近臣。现如今贾家落难,傅试也不来了。”薛姨妈叹道:“继妻,也不是国公府了,你这个门第就很可以。我倒不是不想给你找别家,可如今这情况,找谁呢?咱们是金陵来的,也不认识几个人。”
薛姨妈放下手里针线,“跟你哥哥,我是说咱们住进贾府这些年,外头怕是早就默认你要配给宝玉了,所以没人来提亲,可――”
“快别说了。”薛宝钗忙阻止了她,有些话点到为止,真说出来,大家都没面子。
“我听说大房将来是要回金陵的,正好咱们一起回去,总归比在京城好些。”薛姨妈数了一条优点,又道:“原先咱们贾史王薛四家互为姻亲,又在地方上有些名气。可如今一家比一家惨,你舅舅他们家也回金陵了,我想虽然没了官位,贾家也没爵位,可咱们跟王家也是亲戚,你嫁过去王家不会使绊子,而且人多总归是能互相帮衬的。”
薛宝钗也道:“若还是荣国府,那嫁个闲散的公子无妨,可若是没了国公府,家里人还是得能拿住事儿的。”
“是啊……那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是不是你哥哥前头说的立女户,你动心了?”
薛宝钗摇头,“我的确是想过,可要说立女户招赘……哥哥就是招赘,招赘能招来什么好人家不成?不到走投无路,谁会入赘?无非就是些过不下去的混子。况且入赘之后,绝了科举的路子,生了孩子也不能跟自己姓,哪个男子能受得了这个?心里憋着气,那将来寻着机会肯定是要使坏的。”
说到这个,薛姨妈思绪又到了薛蟠身上,她道:“你哥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生生把个香菱当奶奶供起来了。这样可不行,将来他入赘,你大表姐看不下去怎么办?岂不是要搞得阖家不宁?”
虽然算计来算计去,评价这个又看不起哪个的,但说实话,她们的算计没一个成功的,所以话说得虽然挺有志气,但现实就是得哄好元春,继续住在贾府,这话题一下子就不那么悬浮了。
“要么给她吃些绝子的药吧?也叫你大表姐知道,咱们是一心向着她的。”
薛宝钗拦住了人,道:“先别急,等哥哥的身份办好了,那边下定了,您再带着香菱去二太太面前把事儿办了。别当着大表姐,也不好太直接。”
薛姨妈笑道:“正是这个理。我的儿,还是你有主意!”
虽然母女两个又有了堵贾琏的主意,不过贾琏跟贾宝玉不一样,贾宝玉整日就是在家里闲逛,都不怎么出二门,贾琏可是有正经差事,管着贾家一切的对外事务的。
尤其临近过年,他就更忙了。
贾家的铺子要巡查要算账,还有些亏损的铺子要盘出去,另外一些铺子算是爵位福利,贾家没了爵位,自然是保不住的。
就好比顾庆之在前门的杂货铺子,买的就是宫里流出来的绣品,还有太医院每年清出来的贵重药材,或者还有些小件装饰品,被宫里主子赏给下头人,然后他们送出来换银子的。
这样的铺子,如果顾庆之没宫里的关系,他是开不下去的。
贾家也有不少类似的铺子,现在没了关系,就只能盘出去。
除此之外,贾琏还得抽空去伍家看看,他们追讨逃奴都两三个月了,也该有点动静了。这可是锦衣卫。
这天下午,贾琏提前跟伍玉华约了饭,刚过申时,他就带着一坛老花雕去了伍家。
冬天天黑得快,今儿又阴沉沉的,才过申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贾琏也来过几次,不过今儿一进来,就在二门口看见个熟人――贾宝玉。
贾琏眉头一皱,快步上前,问道:“你来做什么?”
再一看他们这站位,贾琏就知道他前头劝的话,迎春是一句没听进去。
伍家是个三进五间的院子,前院稍微大一点,院子中庭里种了两棵树,还有个小假山造了个景儿,厨房在倒座,院子两边各有两间厢房用作客房。
后头两进倒是不大,都没有厢房,尤其最后那一进,其实就是正房的后罩房。
这样的房屋格局,就说明主人家平日里社交比较多。
现在是贾宝玉站在二门外,迎春站在二门里,两人面对面说话,中间就是二门的门槛。
搁这儿糊弄鬼呢。
贾琏快步走了过去,阴沉着脸,“伍家哪有那么些规矩?你们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大冷天站在外头,是盼着风给你吹病了不成?”
再一看迎春那脸色,他还真说对了。
贾琏重重叹气,不趁着你那千金小姐的名号还有用赶紧站稳了,还搁这儿伤心呢。如今伍玉华是对那大家规矩感兴趣,可他总有一天会不感兴趣的。
“伍家不讲究这些。”他一指前院西厢房,“你们去那里头说话,再叫你丫鬟给你备两个火盆来。”
贾琏声音挺大,贾宝玉叫他二哥哥他都没听见。
正说着话,伍玉华回来了,当着他的面,贾琏声音又大了些。
“你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还加了香料窨制的,一点烟尘都没有的,他对你够好了,这东西可不好得,就是原先的荣国府,也不是各个主子都能用上的,如今更是只有老太太才有上等的碳用了。”
伍玉华挺骄傲的,客气道:“不足一提,夫人已经是低嫁了,又知书达理的,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跟夫人比,跟孩童也没什么差别了,我自然不能叫夫人跟原先差出去太多来。”
贾琏笑道:“我带了上好的花雕酒,也叫你南方的手艺。”
“正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伍玉华一伸手,虚揽贾琏手臂,跟人一起去了东厢房,又叫人去外头的饭馆叫两桌菜送来。
两人坐定,贾琏想了想,问道:“……我那堂弟,常来?”
伍玉华点头,“我家里也没个什么人,夫人一人在家也无趣得很,来便来吧。”
贾琏歉意道:“我那堂弟……被家里老人溺爱,生的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言语上有所得罪,你多担待些。”
“咳,哪儿能计较这些呢?”伍玉华不太在意。
两人闲聊几句,又抿两口仔细品了品酒,不多时,四道凉菜就送来了,还有一大盘子卤味拼盘,至少酒是能喝起来了。
伍玉华叹道:“这事儿不好办啊……姓周的那一家,带了这许多银子上路。”
贾琏还以为他要办事的银子,忙道:“可是要打点?临近过年,是该给兄弟们辛苦钱。”
“不是这个意思!”伍玉华眼睛一瞪,“我们锦衣卫私底下干活儿,也是有规矩的。我跟你实说了吧,现在查到他们往两广去了,还请了个镖局护送,问题是如今他们连人带镖局全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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