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庆之惊了,陛下对他是真的好,而且不是有一千万给他一万的好,而是有十万给他一万的好。
“不过手头确实紧,我还想在京城里逛逛呢。”顾庆之笑了。
“其实陛下也给大人准备了。”卫德惠从旁边的多宝盒上拿下来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头明晃晃都是小金锞子,“上头还有一箱银的,干爹说还有一箱银票的。”
“……还是去荣国府找点银子。”
卫德惠不明就里,顾庆之继续道:“荣国府不是有个孙女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女史吗?你装成小太监,帮她传个话,荣国府手松,上回送我去宫里,给北安门外头的侍卫和太监塞了不少红封呢,咱们也去找一点。”
顾庆之吧嗒一声,把木匣子合上了,严肃正经地说:“这是御赐的东西,我要供着。”
卫德惠眼睛亮了,这事儿他会啊!
“虽然世人对太监多有误会。”卫德惠语气里都带着得意,“虽然上回刘翰林说我若是科举,至少也能考个举人出来,但我们太监,除了伺候人,最擅长的其实是敛财啊。”
卫德惠兴奋地说:“今儿不行了,时间太晚,宫里小太监出来办事,都是宫门一开就出来,也要帮人带着东西的,明天一早――我想想换个什么品级的官服。”
皇帝行得正,就算派太监出去敛财,那也都是走的正经路子,像这种仗势欺人哄骗钱财的事情,卫德惠是没做过的。
但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太监,他对仗势欺人还是有点“心生向往”的。
顾庆之又提醒了一句,“你想想贾女史在宫里的日子,想叫贾家信你,你可不能说她过得好。”
卫德惠点头,“顾大人您放心,这事儿我保管办得漂漂亮亮的!我再去找一条宫女用的旧手帕出来,不由得贾家不相信。”
第23章 荣国府这会儿还挺有钱的
初十一大早,顾庆之跟卫公公坐了个只用一匹马拉的马车,到了荣国府后门。
卫公公穿着内侍青帖里,头上带着圆顶官帽,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连个玉佩都没挂。
“这是小太监的常服,有了品级就是红帖里,我干爹的红帖里上还有补子。我这么穿,就是宫里最最寻常的小太监。”
卫公公略有几分得意,像是很满意自己装扮的细节。
“贾女史在宫里过得不好,她这个出身的女官,能在宫里待半年都多,她如今都二十三四了,想必荣国府也该知道她没能出头。她这样的身份,纵使能有几个关系亲密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不会是有前途的,我这样的刚好,年纪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太监,落魄着呢。您瞧我这袖口,都有点掉色了,找这么件衣服,不容易。”
顾庆之面带微笑,“不错,去吧。等银子到了,咱们去前门大街逛一逛。”
卫德惠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下了马车。
他一路到了荣国府后门,左右看看就要往里走。
再怎么夜里喝酒聚赌,只知道捞银子,大白天还是有人看着的。
“干什么的?”
“这是荣国府!”
有人出声就好办,卫德惠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我是跟元姑娘一处当差的人,元姑娘托我给周瑞家的带两句话――”
卫德惠顿了顿,那两人上下打量他,有一人应该是已经看出来他是个太监了,还有一人一脸的警惕,卫德惠跺跺脚,“罢罢罢,你们去通传,我还有差事要办,等未时二刻我再来。”
卫德惠掉头就走,这两人对视两眼,其中一人道:“元姑娘?周瑞家的?这是宫里的太监啊!你去拦着他,我去叫周瑞家的!”
这人拔腿就跑,另一人刚要抬脚,忽又觉得不对,要真是太监,他拦得住?他索性没动,看着卫德惠上了马车走了。
卫德惠上来就跟顾庆之道,“差不多了,下午再来一趟,小太监办事,申时初刻是必定要回宫消牌子的,我说我未时二刻再来,叫她们着急一天,这样能多给些银子。”
顾庆之是很相信专业人士的,当下也不多说,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去京城转一转,顺便看看他的酒楼跟杂货铺子。
“京城想淘好东西,就是往前门外大街去,前门就是正阳门,一直到大明门这一段。大明门进去就是各家衙门,除了刑部衙门不在这边。”
卫德惠给他指了指已经姓顾的南北杂货铺子,“钦天监出来东南角,有上林苑监跟会同南馆,上林苑监管着家禽家畜,还有果木花树等等,上好的进宫了,有时候也有不少东西能流出来。您院子里的树木,还有屋里的鲜花等等,都是从他们那儿拿的。”
“会同南馆就更不用说了,南边来的番邦使节都住这儿,那边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少,也是好的进贡,多余的就地就卖了。”
顾庆之下了马车去瞧了瞧,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有,他的杂货铺子左边是一家首饰铺子,里头东西精美极了,尤其是有一组绒花,造型别致,色彩过度自然,非常好看。
卫公公小声在顾庆之耳边道:“这也是贡品,江南织造府下头的绒花房上进的。”
顾庆之这个年龄这个打扮,再加上卫公公太监的装束也很明显,摆明了就是贵客。
掌柜的笑眯眯迎了上来,道:“小公子,这东西已经订出去了,若是您喜欢,不妨隔上三五日再来,还有新鲜的。”
顾庆之哦了一声,转身又出了首饰铺子,出来就跟个年轻的女孩子打了个照面。
两拨人擦肩而过,上了马车,卫公公道:“是廉郡王的女儿。前些年太子被废,也牵连到了廉郡王,那会儿他还是王爷。自打那以后,他就被降成了郡王,家人还能出来,他是不能出府的。”
顾庆之对这个也关心,毕竟这算是敌我划分指南了,不过他最关心的是,廉郡王的女儿是可以自己出门的,当然她还带了丫鬟婆子和侍卫。
有了这个念头,再看路上的人就不一样了,男女老少都有,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且这路上不少人打扮都很是贵气,显然都家室不俗。
兴许以后能带林黛玉出来逛逛?至少这条路上是能逛的。
顾庆之左右看看,忽然就有了兴趣,“走,先去崇文门看看酒楼,这里日后再来逛。”
到时候跟林黛玉一起,每间铺子进去都有新鲜感。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荣国府八成又是打着什么好算盘呢。
薛宝琴也是去过不少地方的,等于说若是有父兄带着,女子一样能出门,还能出远门,贾府养姑娘,还真就养在深闺不见人了。
再一想贾宝玉到处饮酒作乐,听曲儿跟戏子解闷,林黛玉只能窝在荣国府连门都出不去。贾宝玉不配。
贾家姑娘还能去去王家,林黛玉呢?
顾庆之带头上了马车,他道:“回头我得把京里逛个遍,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我都得去看看。”
马车一路往崇文门去,街上贩夫走卒也多了起来。
“崇文门是京城九门之一,前头不远就是大通桥码头。”
“我来京城的时候,好像就是从这儿下的船?”顾庆之也记得不太清楚了,那会儿还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应该是这儿下的船。”卫公公继续道:“船运来的东西都是崇文门这边进城,这边收的税,比其他八个门的税加起来都多。不过前头说的会同南馆,他们的货就不用上税。”
卫公公呸了一声,道:“好些个南蛮子,说是使节,跟货郎也没什么区别了,住会同馆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掏银子,带的东西再高价卖出去,搁这儿赚银子呢。”
快到崇文门,人太多,马车牛车骡车遍地,还有挑着货物的挑工,马车就不太好走了。
卫公公给他指了指,“就是前头那个酒楼,蓝色布幡的那个。”
顾庆之顺着他的指向一看,酒楼里头看不清,外头一圈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很显然,生意非常好。
“陛下知遇之恩……我定要好好报答才是。”
这一上午,除了京郊的田庄还没看,商铺跟酒楼都看过了,当下顾庆之又坐着马车回到了黎王府,眼瞅着到了午时,宫里送饭的人又来了。
今儿吃的虫草排骨炖干鲍,烂的一嗦就化,鲜得顾庆之超常发挥吃了三大碗饭。
顾庆之胃口大开的时候,王夫人吃不下饭了。
“你说那人真是宫里出来的?真是元春派来的?”
两个门房是见不到王夫人的,全靠周瑞家的当中传话。
周瑞家的道:“的确是这样,他们说那人穿了宫中内侍的衣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我仔细问了,说是衣服颜色不太鲜亮,怕不是什么得宠的人,身上也无半点挂饰,腰带是素的,应该也无品级。”
王夫人手里的帕子都给她捏得皱吧了,“我的儿……进宫这都快十年了,总算是有消息了。”
她眼圈一红,“我都怕再听见,是她――”王夫人一顿,没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怎么没把人留住!”
周瑞家的一脸为难,“太太,毕竟是宫里的人,他还说有差事要办,如何留得住?也不敢留啊。”
王夫人紧紧抿着唇,忽得站起身来,“去找老太太,元春的事儿,我一人也做不了主。当初也不是我要送她进宫的。”
这会儿刚吃过午饭,屋里只有林黛玉跟贾宝玉在,王夫人进来都顾不得跟林黛玉坐在一处说话的贾宝玉,也完全没搭理跟她行礼的两人,直接就到了贾母面前,礼行得都有点仓促,不等贾母说话就站起身子,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元春差人来了。”
贾母眼睛立即就有神了。
林黛玉见她们这个样子,如何不知道有话要紧话说,当下便直接跟贾母道:“外祖母,我回去歇一会儿。”
贾宝玉还要说话,被林黛玉直接拉走了。
贾宝玉被人扯着袖子,还要回头道:“老祖宗,我一会儿再来陪你解闷。”
“舅母跟外祖母有话要说,你平日里什么都能看出来,怎么今儿就要故意?”
“我怕她们着急,这才想拿话岔开的。”
林黛玉顿时就有点不想理他,不过才往厢房走了两步,就见雪雁从后门过来,脚步凌乱,神色惊恐。
“这又怎么了?后头有狗撵你不成?”
雪雁慌张道:“前儿伺候顾小哥儿的那个红燕,她哥哥生了疫病,他们一家子都被迁到外头庄子上了。他们正拿了艾草等物熏房子,还说要去抓些消疫败毒的草药预备着。”
“你慌什么,这些人平日里又不往咱们院子里来,跟咱们又无交集,就是染病也轮不到你。”
林黛玉话音刚落,就听贾宝玉道:“赶紧回房吧,你身子本来就弱,万一染上了呢?虽然不缺药,更有御医能来看病,可生病也不是闹着玩的。”
贾宝玉一边说,一边又往贾母院子后门去,“我去嘱咐她们两句,看门也紧些。”
雪雁跟着林黛玉回房,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夜里喝酒赌钱,真要有疫病,谁都逃不过。
贾母屋里,她紧紧抓着王夫人的手,“真的?真是元春的人?”
王夫人道:“老祖宗,我就是不敢肯定,才来问您的。”她眼神一使,身后周瑞家的上前两步,把话又说了一遍。
贾母也没想着把门口两人叫来,周瑞家的说什么,她就信了。
她皱着眉头沉思,王夫人也不打搅她,半晌,贾母道:“这人……下午备些银子,再听听他说什么。”
“啊?”王夫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老祖宗的意思,不一定是真的?
“若是跟元春交好,要他帮忙来传话,那是最好。”贾母一边想一边说,慢吞吞的。
“元春……宫里的处境怕是不太好,宫里人都是高捧低踩的,她只能找到这些同样不如意的小太监,也是对的。”
王夫人狠的又把手帕捏紧了些,老太太的女儿,且不说婚后如何,婚前到成婚这一段,就没人能比。
嫁的探花郎,嫁妆无比丰厚,恨不得把整个荣国府给她陪嫁去。
到她的女儿呢,一样是荣国府的人,纵然身份不及她那没福气的小姑子,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伺候人的地步。
她女儿处境为什么不好?若不是进宫,她孩子怕都生了两个了。
人人都觉得她不喜欢林黛玉,她凭什么要喜欢林黛玉。
王夫人看着贾母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恨意。
贾母道:“上回凤哥儿说了――”贾母及时打住了,顾小哥儿现在应该是还在私塾读书呢,没进宫,更加没给守门的太监侍卫每人又送了五百两银子。
贾母吩咐周瑞家的,“去准备银票,五百两银子一个封。听听他说什么,他要是说元春在宫里过得好,那必定是假的,给他五百两就成,若是他说元春过得不好……”
贾母顿住了,闭上眼睛,略显沉痛道:“给他两千两银子,叫他帮衬一二,有什么只管来要。鸳鸯,去拿对牌,在公中支银子。”
听见这话,王夫人心都揪起来了。
她站起身来,“老祖宗,我先回去了。”
王夫人脚步沉重出了贾母屋子,立即就看见门口站着的贾宝玉。
“太太。”贾宝玉关切的叫了一声,王夫人拉着他的手,“你好好的。”
“太太。”贾宝玉又叫了一声,“方才听他们说,后头有个丫鬟的哥哥得了疫病,太太也要小心才是。”
王夫人一惊,道:“你别出门了,老实在屋里待着。”
又嘱咐两句,王夫人这才离开。
回到自己屋里,周瑞家的去支银子,又去打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是后头一个粗使的丫鬟的哥哥,还没派差事的,先前分给姓顾的就是她。不过我看鸳鸯一切如旧,倒是……怕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
王夫人松了口气,“你也去寻些艾草来熏一熏,别招老太太忌讳。”
未时刚过,周瑞家的就等在后门口了,到了未时二刻,果然有个马车停在路边,上头下来个年轻的太监,正是卫德惠。
周瑞家的迎了上去,卫德惠上下打量她两眼,“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叫了声公公,又行了礼,把个红封直接塞到了卫德惠手里。
卫德惠捏了捏,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新不旧的手帕来递给周瑞家的,“贾女史……她虽然叫我告诉你们,她一切都挺好,不过她的确过得不太好。”
周瑞家的神色一紧,心想真的应了老太君的说法,当下又是一个五百两递过去。
卫德惠不动声色收了红封,叹气道:“我也没什么可帮她的,我出宫这一趟也是个巧宗儿,下次出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也能看出来,贾女史是不想家里人过于担心她。”
周瑞家的又递了一个红封过去,“烦劳您照看一二,若是有什么,只管来荣国府要。”
卫德惠自嘲的笑了一声,“想往宫里带东西可不容易,尤其我们这些小太监,你给的这些,守门的要分去一些,头上管事的还要孝敬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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