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回去了。回去我也跟贾女史说家里一切都好,父母身体健康,要她照顾好自己,莫要挂念。”
周瑞家的叹气,又往门口送了送卫德惠,“您走好。”
卫德惠上了马车,把手里红封递给顾庆之,笑道:“顾大人,幸不辱命。”
顾庆之拆开红封一看,“一千五百两。”他当即便抽了五百两给卫德惠,“你的。”
卫德惠笑道:“谢顾大人赏。”
如今还没盖省亲别墅,荣国府还挺有钱的,他仿佛记得后头太监再来打秋风的时候,一次就只有两三百两了。
不过两三百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五品的锦衣卫千户,六品的钦天监监副,每月俸禄还有各种补贴福利加起来,还不到三百两。
周瑞家的目送马车离开,回去就在夹道口看见了王夫人,“太太,仔细风大。”
“怎么样?”王夫人急忙问道。
周瑞家的道:“都给了,两千两都给他了。”她抹了抹眼泪,又拿了那手帕出来,“这是大姑娘的手帕。他说回去也告诉咱们大姑娘,家里一切都好。”
王夫人攥着那半新不旧的手帕,眼圈立即就红了,“走,去给老太太说一声。”
等顾庆之回去王府,晚饭依旧是宫里送了主菜,当归生姜炖羊肉,虽然有着淡淡的药味,不过依旧很好吃。
吃过晚饭,顾庆之想起林黛玉来,就算暂时没法带她出来,怎么也得想个法子叫她的生活别那么沉闷才是。
他回忆着在林府时候听见的林黛玉的爱好来,她会弹古琴,也常出门,每年都要放风筝,投壶是一把好手,还喜欢精致的花灯,不喜欢吃葱姜,这一条被贾府扭过来了,临来贾府的时候正学打香篆。
吃的不好送,风筝不在季节,花灯似乎过于亲密了,古琴太贵重,别的不说,荣国府那地方,但凡出格一点,就又是各种风刀霜剑,所以……不如送些香?
顾庆之又叫了卫德惠来,道:“你说我若是假借林大人同年的名义,给林姑娘送些东西去可好?送她一套打香篆的器具?”
卫德惠为难道:“送礼是必要回的,就是人不在京城,至少也得写封信,而且林大人当年是探花,跟他有交际的同年,再不济也升到知府了。”
回礼肯定是贾府去回的,一回礼就得穿帮,顾庆之叹了口气,如果这样不靠谱,还能想什么法子呢?
“盐税到了没有?我记得来的时候,林大人说河道被给太上皇送贺礼的船占了,今年的钱粮还有煤炭都得推后,不如就借林大人的名义,我想想,送一包清茶过去,这总没问题了吧。”
第24章 谁会为了天气预报失眠啊摔!
“大人既要借着林大人的名义,自然是想送什么都行了,上午看的那个绒花,宫里有更好的,不如送那个?”
顾庆之感慨道:“林大人待我极好,林姑娘在贾家过得事事不如意,我送她东西,是想叫她知道家里人一直记挂着她,想叫她开心,不是想叫我自己觉得我是个好人。”
“若是送她些贵重的东西,我倒是开心了,可林姑娘呢?荣国府那个地方,送好东西他们要嫉妒要说酸话,送不太好的东西,他们要笑话还要说闲话,不如送一包清茶,叫她看见心意便是。”
说到荣国府,他们的各种操作在宫里也是很出名的,卫德惠也想叹气了,他道:“我这就去打听盐税。江南还是粮仓,若是运粮的船到了,也能借他们的名义。”
卫德惠是全公公的干儿子,消息自然是灵通的,而且钱粮又不是什么隐秘,不管是从码头上,还是从户部,又或者司礼监的太监那里,哪怕去锦衣卫问,都能得到消息。
到了中午吃饭,消息就回来了。
“盐税是在太上皇寿宴前到的,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人怕是已经回扬州了,运粮的船是这个月初五到的,人应该还在。”
能出头的太监,想的是非常周全的,他打听到的不止这点消息。
“冬天大运河可能会上冻,从十一月底到来年一月,差不多两个半月的时间,钱粮是不运的,下一次盐税再来,要到二月中了。”
“还有这个。”卫公公又拿了个木匣子出来,“这是今年景德镇上进的茶叶罐子,您看看哪个合适。”
长条形的木匣子里头四个圆筒大肚收口的茶叶罐子,盖子是木头的,上头还卡了个小银勺,罐子不大,充其量能放一两半茶叶。
顾庆之把罐子拿出来看了看,一眼就瞧中了一个画着柿子图案的茶叶罐子。
“这是柿柿如意吧?倒是挺喜庆的。”
卫公公回应道:“正是,这一套是秋天上进的,您瞧这圆柿子,颜色又鲜艳,宫里人人都喜欢。”
除了这个,顾庆之还挑了一个玲珑瓷的罐子,这罐子胎体极薄,再配上半透明的花瓣样式的小孔,里头放的什么东西,都看得七七八八。
“这东西极其难得,一年也烧不出十几个来。”卫公公很是骄傲,“宫里嫔以下的娘娘,都没分到。”
顾庆之就把这个罐子放下了,换了个画着花鸟图案的罐子,“用这两个吧。江南的茶……就是龙井,林姑娘祖籍苏州,再来些虎丘茶。”
卫公公应下了,想了想又道:“龙井是春天的茶,不如换成桂花窨制的龙井,桂花秋天才开,这就是新茶了。”
顾庆之越发觉得这公公跟着自己算是屈才了,又觉得虽然人人都骂太监是鹰犬,只会拍马屁,靠着蝇营狗苟上位,可真体会了到了太监是多么的会办事儿之后,顾庆之觉得太监是真的好用。
这权活该人家夺去,这银子活该人家赚去。
太监说话超甜超好听的,人也超会办事的。
“那就这两样吧。”顾庆之下了最后结论。
太监办事是真的又快又好,到了下午,卫公公就吩咐王府的婆子拿着收拾好的茶叶罐子去荣国府了。
这婆子坐了两匹马拉的车子,停在了荣国府的后门。
两匹马拉的车子,大小是个官,而且马又贵又难养,能用的起马车的,肯定还是个有钱的官,更别提这马还是潜龙府邸的高头大马,皮毛都发亮的。
这么多年银子捞下来,荣国府的人眼神很是毒辣,这婆子刚下马车,立即就有五个人围了上来,“这位妈妈,我是荣国府的管事,您可是要寻什么人?”
黎王府的婆子,背后站着的就是皇帝,神态语气自然也是能唬住人的。
“我家大人跟林大人是同僚,借着运粮的机会,林大人托付我家大人给林姑娘带些东西过来,鸳鸯姑娘可在?”
鸳鸯的名字都出来了,这些人不疑有他,忙去里头叫人了。
鸳鸯听见这话,忙又去回了贾母,又在屋里拿了个五两的银锞子,这才急匆匆往后门去了。
茶叶罐子装在木匣子里,交到了鸳鸯手上,婆子拿着银锞子上车,跟卫公公道:“东西送到了。”
卫公公笑道:“您也辛苦了,咱们顺路再去顾大人的宅子看一眼,然后再回府。”
鸳鸯拿着东西回去,先给贾母看了,贾母闻了闻里头茶叶,笑道:“是桂花龙井和苏州虎丘茶,都是江南的茶。”
接着她又把罐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半晌才道:“这是景德镇的手艺,通体一个黑点也没有,摸在手上跟玉似的,是上进的好东西,拿去给黛玉吧。”
鸳鸯出去,贾母眼角耷拉下来,她苦命的女儿怎么就去的这么早?
她这好女婿在江南这一片吃的极开,而且连太监也跟他交好,不然不能有上进的东西。
贾母叹了口气,忽然又有点后悔,若是当年把国公爷的庶女留一个,陪着敏儿一起出嫁就好了,如今正好扶正,也不至于两头为难。
林黛玉很快收到了顾庆之借林如海名义送的两小罐子茶叶,她嘴角不住的上翘,道:“许久不曾喝桂花茶了,去泡一壶来,水别太热。”
只是到了晚上,那两个小茶叶罐子是上进的贡品的消息传开来,林黛玉就不怎么高兴了。
“要说还是颦丫头最有福气,竟然能得这么好的贡品。”
林黛玉下午才喝了父亲带来的茶,全身上下都暖暖的,而且底气分外的足,她怼了回去,“宝姐姐不必过分客气,你家里是皇商,宫里的时兴东西你们随便用的。”
探春两边看看,她能看出来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只是今日王夫人昨儿受了风寒,一直在屋里静养没过来。
再者她也不喜欢薛宝钗处处装长辈的性子,况且她家里要是真能有宫里时兴的东西,那关系必定牢靠,她怎么连个宫女都选不上呢?
探春索性两不相帮,只在一边听着。
倒是惜春,很是喜欢那个柿子图案的茶罐,“这是怎么调的颜料,烧完了还有这等鲜艳的颜色,我平日里作画的颜料,放上半年就发灰了。”
薛宝钗笑道:“你好好问问你林姐姐,兴许她发发善心,就帮你去信问了。”
林黛玉瞥她一眼,也玩笑道:“宝姐姐素日里什么都知道,怎么今日装傻了?烧瓷器归工匠管,工匠归百工坊管,百工坊归工部管,那工部是必定有方子的,若是想知道,去问我二舅舅便是。何必舍近求远,要我去信问我父亲呢?”
林黛玉扯了贾政出来,几个姑娘一瞬间都安静了。
薛宝钗跟贾政就没见过面,惜春 也就是逢年过节能见一见,探春倒是天天请安,不过贾政在他们面前都是严肃正经的模样,再加上每次请安,贾政都要训斥贾宝玉两句,真算起来,探春反而是所有人里头最害怕他的一个。
半晌还是薛宝钗先反应过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只是才张开嘴,就被林黛玉打断了,她故意模仿薛宝钗的语气,“这个颦儿,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贾母先笑了起来,她看着薛姨妈,眼神里满足极了,“这些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活泼。”
这是活泼?薛姨妈再无奈,也得附和道:“女孩子还是多笑笑好,不过不能像凤姐儿,她笑得太多了。若不是老太太体恤她,寻常家里可容不下她这样,还是老太太开明。”
虽然是恭维,可一提到王熙凤,贾母立即就想起她为了撵人出去,联合贾琏搞了个时疫出来,虽然是假的,但是不吉利啊。
她年纪大了,听一点坏消息就要难受好几天。
贾母笑容立即就假了三分,“王家的姑娘好,就像你姐姐跟凤姐儿,嫁进贾家来,不知道省了我多少事。”
这次轮到薛姨妈无话可说了。
等陪贾母解过闷,林黛玉回到自己屋里,倒是不想往常那样忧愁了,她道:“把茶叶好好收着,明早泡虎丘来喝。”
她坐在镜子前头等小丫鬟给她梳头,不由得就偏过头去多宝阁上头那两个小小的罐子,总共不到三两茶,差不多三个月的量,开春就喝完了,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送,又会送什么来。
正想着,贾宝玉进来了,他一进来就自己搬了圆凳,坐在林黛玉身边,小声劝道:“你方才那样说,不太好。”
林黛玉没理他。
贾宝玉又道:“宝姐姐没那个意思,你别多心,上次送宫花――”
林黛玉打断了他,“我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宝二爷解惑。每次她说我,你总要劝我生气,她不是那个意思,如今我说她,你怎么还要劝我别多心,她依旧不是那个意思。怎么,你是宝姐姐肚里的蛔虫不成?”
贾宝玉稍微愣了愣,才道:“宝姐姐是客人,咱们两个更好,自然是――”
一声冷笑,林黛玉偏过头去,“我才是客人,我有家有父亲的,我不是避祸,我是正经来外祖母家里走亲戚的。”
贾宝玉正要回话,袭人又来了,不等她开口,林黛玉就是一笑,“宝二爷,这大晚上的,您赶紧回去吧。”
袭人呆了两息,随即面露喜色,道:“正是,您看林姑娘都要歇息了,二爷,您也该歇息了。”
袭人上来拉贾宝玉,贾宝玉方才被林黛玉一阵抢白,又觉得她误会自己辜负自己的心意,一时间心灰意冷,也没挣扎,就这么跟着袭人走了。
顾庆之虽然不知道他借林如海的名义送去的这一点点小礼物,叫林黛玉生出了多大的底气,不过他确实如林黛玉所想,开始计划起下回送什么了。
“茶叶是要有的,正好能送新茶,再加点什么呢?风筝?卫公公,京里谁的风筝做得好?”
十二日是冬至,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了,一大早宫里就来人宣了顾庆之进宫,直奔皇帝御书房去。
顾庆之跟皇帝行过礼,感激的道:“陛下的恩赐,臣必定要好好报答。”
皇帝笑了一声,道:“朕听全福仁说了,你说要活得久久的,好为朕效力,朕也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皇帝说话间就打了个哈欠,又端起桌上参茶喝了一口。
怎么大清早起来就犯困的吗?这屋里虽烧着地龙,不过温度也没热到让人昏昏欲睡的地步。
顾庆之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即就被皇帝的话打散了。
“朕打算先不下明旨给你封官。”
啊?
皇帝八成是故意的,他看见顾庆之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道:“这也是全公公提醒朕的。”
顾庆之下意识就往站在皇帝旁边的全公公身上扫了一眼。
“你还不曾举行过冠礼。”
顾庆之松了口气,脑海里立即又冒出个念头来,“及冠不是二十岁?”他还得等五年?
皇帝先是笑了一声,随即又叹气道:“可见你是小时候是真的读过书的,不过却没读多少。冠礼之后,人就能当家做主了,跟年纪关系不大。皇子是十五岁出宫,一般出宫那年的春天行冠礼。”
皇帝脸色沉了沉,“北静郡王重病的时候,世子不到十五岁就行冠礼了,高祖皇帝立太子的时候,太上皇是九岁行的冠礼。”
顾庆之看出来皇帝讨厌北静王,还挺明显的,不过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道:“若是家里父母都在,也不曾考中做官,还没成亲,才会在二十岁行冠礼?”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皇帝点头,“不读书的百姓家里,也没什么冠礼的说法。”
明白了,士大夫出仕的专属仪式。
皇帝道:“宫里每年腊月二十三封笔,正月十三开笔,朕想开笔第一道圣旨,就是封你做官。”
顾庆之是真的震惊了,皇帝这也太好了吧,他真的会飘的。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陛下知遇之恩,臣永世不忘。”
皇帝把他扶了起来,笑道:“正月十二,叫忠顺王给你行冠礼。”
还能说什么呢?
“多谢陛下。”
皇帝绕回大桌子后头坐下,又跟顾庆之道:“你也坐。”
话音刚落,外头又有太监来通传,“忠顺王到了。”
“宣。”
随着略显得分量的脚步声,顾庆之看见了忠顺王,年纪四十出头,相貌跟年纪相符,不过人看起来有点憔悴,似乎是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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