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他们在皇帝面前也说我呢。
倒是不如北静王会拿架子。
顾庆之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说话倒是客气。”他完全不打算挑起新话题,就打算当个杠精,北静王说什么他杠什么。
北静王一副涵养很高的模样,笑道:“小王才进来,看见正堂上金玉满堂四个大字,也怪不得全京城都说安国公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呢。”
这还不是讽刺?再说北静王这一身的打扮,尤其那几块压风的玉佩,没个万八千两银子还真下不来。
更别提他冠上的金边跟翡翠了。
“这四个字还是陛下亲赐的。”顾庆之严肃正经的起身冲着皇宫行礼,顺带把北静王也带了起来,“京里人人都说王爷得陛下喜欢,早年还同陛下一起读书,怎得连陛下字迹也认不出?”
这一句话没讨着便宜,北静王端了茶杯起来,又道:“国公年纪轻轻,就挣下如此家业,一声少年才俊当之无愧。”
若是正常交际,这时候就该客气一下了,可北静王他来得不正常啊,况且顾庆之又不是靠着他吃饭的。
顾庆之便道:“王爷不过弱冠之年,就能继承王位,还是会投胎,也有个好爹,年少有为仿佛量身打造。”
北静王脸色变了变,叹道:“唉……父王早死,小王不得尽孝,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话一说,顾庆之觉得打今儿起,京城里也要流传出安国公对北静王不敬的消息了。
这么一看,忠顺王着实无辜的很。
顾庆之就又不说话了。
北静王等了片刻,笑道:“小王今日前来,是想帮着安国公说和说和。荣国府毕竟是四王八公之一,通天的功劳,安国公年纪尚轻,难免意气用事,从今往后――”
顾庆之直接便站了起来,“送客。”说完他两步就走了。
又不靠他吃饭,都是国公了,还是陛下亲信,何苦受这个罪呢?
北静王被这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套路惊了个目瞪口呆,手里茶杯还抖了抖。
只是……北静王不急不慢叫了两声“安国公”,就又坐那儿不动了,他不信安国公就直接把他撂这儿了。
顾庆之出了正堂,叫了卫公公来吩咐两句,“把正院其余几个门都锁了,只留出去的门。别跟他起冲突,毕竟是个王爷,说什么都不知道,有事全推我身上便是。”
吩咐完这个,顾庆之就进宫了。
毕竟是个王爷,还高了他一头,道理都在其次,主要先给皇帝通个气儿。
“怎么这时候来了?”皇帝笑道,“可是想在宫里吃晚饭了?”
顾庆之上前行礼,道:“方才北静王来了,又叫我开中门迎接他,进来便是要给荣国府说和,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皇帝表情严肃了三分,“前两日尹恩立来说过,宁国府那葬礼办得超乎寻常,北静王也设了路祭,还去送了送,不仅是他去了,原先的四王八公也都去了。”
“这事儿就不对啊。”顾庆之道:“北静王去送别宁国府的儿媳妇?他只叫人送个奠仪去就可以了吧。”
皇帝冷笑,“还不是给朕施压?要叫朕知道他们人多势众?想叫朕处置他们的时候想想后果。北静王世袭罔替的郡王,他家里下人也上千了。”
这下顾庆之就全明白了,“不过是个借口。荣国府还真的有点惨啊,这是被北静王当了筏子?我就说他不像是来说和的,倒像是挑事儿的,早干嘛去了呢。不过……我竟然是最薄弱的一环吗?”
再一想皇帝心腹里的其他人,忠顺王是个亲王,尹恩立是锦衣卫的首领,潘勇是京营节度使,管着五大营,这么一看,他还真是个软柿子啊。
顾庆之叹气,“罢了,从此北静王就是全京城八字最不好的一个了。陛下,以后祭祀莫要让北静王出戏,怕是天地祖宗不喜。”
皇帝笑了两声,“人既然来了,不如吃了饭再走?”
顾庆之笑道:“还要回去陪师姐骑马。”
皇帝无奈笑着挥了挥手,“走吧。”
临走之前,顾庆之就又说了一声,“往后北静王来,我家里大门就坏了,打不开。”
“可要朕给你派两个工匠?”
“多谢陛下,不过这点小毛病就不麻烦工匠了,安国府还是有几个能人的。”
安国府距离皇宫近,一来一回也不要半个时辰,回去的时候北静王已经不在了,卫公公上来道:“大人离开约一炷香的功夫才走的,走的时候竟然还神色如常,说下回再来拜访的。”
都跟皇帝打过招呼了,顾庆之也不在意了,“下回来就说大门坏了,暂时打不开。”
卫公公笑着应了,“那侧门呢?”他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顾庆之,顾庆之笑道:“侧门配不上北静王!”
吩咐完这个,顾庆之又往后头去,才进去就见林黛玉骑在马上,冲他得意洋洋的挑了挑下巴。
“师姐真是不错。”顾庆之惊讶之余,笑着鼓掌,一联拍了好几下。
“骑马倒也不是很难。”林黛玉轻松道:“只要前头敢上来,马儿又听话,骑上来倒是没什么了。”
顾庆之看了看她那姿势。
双手抓着马鞍前沿,全身都恨不得缩在马上,缰绳还在手腕上缠着。
不说缰绳缠在手腕上,也不说双手抓着马鞍,就她缩在马上这个姿势,一般是竞速里才用的姿势,不仅降低颠簸,还能降低风速,可她这……时速能有三公里,超不过一个遛弯的老太太。
非要夸……只能说他师姐有颗不甘愿平凡的心。
顾庆之不由得瞧了旁边陪她骑马的下人。
那下人缩了缩脖子,“大人,这……真的要慢慢来。姑娘……一上去就这样了。”
顾庆之想笑,又怕林黛玉面子过不去,他一抬头,又见林黛玉面颊泛红,努力想坐直身子,可是又不太敢的样子。
“先把缰绳给我。”
顾庆之凑到了马边,这马他也是天天见的,时不时也要喂些东西,见他过来丝毫不见惊恐。
本就是小马,肩高刚过一米,见林黛玉没动,顾庆之上去扯了扯缰绳,好家伙,真“僵”绳。
顾庆之笑道,“幸亏只缠了一圈,不然越拉越紧,马也难受。”
这个也说得就很灵性,毕竟林黛玉的手腕都有点红了。
“我牵着马。”顾庆之好容易解开了缰绳,又拉着马往下马石那边走,林黛玉虽然刚才怕了,不过手还是死死抓着马鞍前头不带放的。
“人家骑马有磨腿的,有腰疼的,师姐倒是标新立异,手腕红了。”
可能有人就是掌握不了平衡,也掌控不了会动的坐骑,林黛玉如今连反驳的功夫都没有,紧紧张张的连唇都抿了起来。
缰绳捆好,另一边也站了人,马如今基本是动不了了,顾庆之站在上马石上,笑道:“幸亏安国府的上马石够宽的,不然我还扶不住师姐。”
脚都能踩到石头了,坚实且稳定,林黛玉飞快下马,两步就下了下马石,又往前走了两步,道:“以骑马为题作一首七言,明儿就要!”
顾庆之笑着冲她背影喊道:“师姐,明儿还骑马吗?”
“再做一首五律!”
“不愧是我师姐,瞪人也瞪的这么好看。”
等林黛玉的马术从手腕疼进阶到腰疼的时候,林如海新买的宅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顾庆之没敢亲自选日子,而是拿了林家父女两个的八字找了钦天监的监正张大人去算了算,然后挑了个一等一的吉日吉时,连进门第一炷香往哪个方位烧都算了。
当然这时候搬家,一天是肯定搬不完的,东西也都是算了时辰提早送过去的,这一天搬的就是人跟少许的贵重物品。
顾庆之亲自送了人过去,又故意在人面前自嘲道:“从今往后我又是孤家寡人了……唉。”
林如海笑话他道:“我住那处院子,你可是什么都没叫我带走,说还能住。我家里的书房后头那小院子,你也按照你的喜好全都收拾了一遍,还专门嘱咐林满,你说什么来着?”
林如海清清嗓子,学着顾庆之的声音道:“就是你们家老爷一时间昏了头,你也不能昏头,就算他要留宿,我那屋子也不能叫外人住。”
林黛玉都上了二门的台阶了,听见这话又转头道:“功课也不能落下,明年是会试年,小考要提前十天呢,一进二月就要考了。你至少两日来一次,做了文章也要拿来叫我爹爹看。
丫鬟婆子簇拥着林黛玉进去,顾庆之就是喜欢看她身边围着一圈人的样子,他又跟林如海道:“师姐身上的鹤氅短了些,怎么师尊没给师姐做新衣裳不成?”
“才做的。”林如海道:“做那么长做什么?擦地吗?而且也沉。”
“师尊一点都不关心师姐。叫我怎么放心你们单住呢?”顾庆之叹气。
“回头我给师姐做吧。”顾庆之语重心长的劝林如海,“女孩子不是这么养的,衣裳原本就是洗两水颜色就旧了,男子穿些日常旧衣裳还能说是亲近自然,女孩子穿褪色的旧衣裳怎么行?我师姐就该穿得漂漂亮亮,叫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林如海哼了一声,道:“你自便,横竖我府里上下都认你。我去收拾书房了,晚上吃涮羊肉,你去吩咐一声。”
一切都还跟以前差不多太多。
搬家是乔迁之喜,自然也是要有个宴席的。
林如海请了如今的同僚,往日的同年等等,消息自然也传出来了。
贾政也隐隐约约听了两耳朵,再说他本就关注这两人:一个顾庆之,一个林如海,听到消息再去打听一下,他直接回去就跟贾母说了。
贾家如今有点落入沼泽的意思,不挣扎还能活,动得越厉害死的越快。
可谁又能不挣扎呢?
尤其是前两日北静王又传来了消息,“小王惭愧,原是好心想说和的,只是那安国公一点面子不给,倒叫人无从适从了。”
贾府是不知道北静王拿他们当借口去压安国公,既然一点内情不知道,那不知所措也就很是正常了。
贾母听见消息,可算是松了口气,恶狠狠道:“原先住安国府,我是一点办法没有,如今搬出来――去送帖子,说去他家里拜访!”
她手上的救命稻草不多了,姻亲关系算是最后的保障。
贾府的大管家赖大亲自去送了帖子,而且还看似客气,实则死皮赖脸等在了门房,“老太太还等着消息呢,得了消息我就回去。”
林如海正看书,接到帖子也不在意,随手往一边一放,道:“回绝了吧,他们家里才死过人,怎好去别人家里做客?也太不知礼数了。”
林满在林如海眼皮子底下拿了帖子,趾高气昂的甩给了赖大,“老爷说不见。你们家里有白事,懂点事儿。”
他说完还要再嘟囔一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荣国府的管家跑我们林家充大爷?谁知道你是谁?宫里太监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
赖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第63章 过年
赖大酝酿情绪,垂头丧气回到了贾家,并且发挥了一个贾家下人的优良传统:推卸责任。
尤其是差事没办好的时候,那肯定是对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点面子不给,想要踩着贾家作威作福。跟他这个勤快忠厚老实的赖管家是没关系的。
赖大跪在贾母面前,不过屋里有厚厚的地毯,跪着倒是也不冷。
前头还挡着屏风,这不禁叫赖大思考起来,上回他见贾母的面是什么时候?
早些年贾母刚嫁进来没多久,还管家的时候,他还是见过的,后来不知怎么架子就越来越大了。
兴许也是因为老了?不想叫人看见她一脸的褶子?不然为什么家里的姑娘都没这么避讳。
赖大跪在地上,心中是半点尊敬也没有。
“他让你懂事儿点?又说咱们家里死了人,这会儿该安安生生待着?”上头传来贾母阴沉的质问。
赖大点头,可怜兮兮道:“奴婢不敢欺瞒老太太,不过送个请柬,何劳林家的管家出来回话呢?奴婢见了他就心慌,果不其然,他就是来羞辱奴婢的。”
“奴婢听他的意思,言语里提了赵贺――”
这就是当初林满来京城,专门接待他的那个管家。
“许是赵贺当初得罪了他。林家管家还说了林姑娘如何,说她在咱们府上老生病。那会儿府里有人说林姑娘仗着老太太宠,没拿丫鬟婆子当人看,还总使唤宝二爷。咱们家里人知道是玩笑,只是……兴许林姑娘当真了?”
该说的话说完,赖大又慌张狡辩,“只是都是亲戚,原本解释两句就好的,还是安国公从中搞鬼,上回北静王爷来,不也说安国公一点面子不给他 ?”
赖大跟他兄弟两人能分别当上宁府跟荣府的大管家,有他们的娘赖嬷嬷奶过主子的关系,能力也是有的,主要还是逢迎拍马,捡主子喜欢说的听。
果不其然,贾母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你受委屈了,原想着派你去是慎重一些。鸳鸯,拿十两银子给他,回去打些酒喝,好生压压惊。”
赖大忙谢恩出去。
到了外院,他掂掂那十两的小元宝,嫌弃的撇嘴,“才这么点。”
不过转脸他就高兴了起来,“得亏老太太给的好机会,不然想给赵家上眼药还得等,谁叫你们跟我赖家抢好差事呢?你们也配?”
赖大随手就把小元宝扔给他赖家的下人,“赏你们喝酒了。”
“谢大老爷赏!”
里头屋里,贾母脸色阴沉的可怕,鸳鸯连叫婆子来搬走屏风都不太敢,只好陪着一边坐着。
这干坐着,人难免要想东想西的,这一想,她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去二奶奶屋里跟琏二爷――
“鸳鸯。”
鸳鸯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贾母哼了一声,“别动不动就跪,荣国府一向体恤下人,你又在我身边待着,膝盖别那么软。”
鸳鸯道:“那些人太猖狂了,奴婢恨不得以身代之,如何叫老太太受这些委屈。”
“我两个儿子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贾母叹气,道:“不过林家说得对,隔壁族长家里死了儿媳妇,等过完年再说吧……你记着,等过完年提醒我给宝玉还有咱们家三个姑娘多做两身新衣裳,年纪也差不多了啊……”
什么叫年纪到了?姑娘的年纪……除了成亲还有什么?鸳鸯不敢明着问,只应了声是,“那奴婢先去翻翻布料?鹅黄粉绿这些显得小的衣料这次就先不拿出来了?首饰是不是也得备两套?”
贾母懒得开口,只点点头就挥手叫她下去了。
这天从祭台上下来,顾庆之回去他钦天监的办公室,给墙上挂着的冬日祭祀列表上又划了个勾,这才去林家陪着林黛玉解闷去了――啊不,是学习如何作诗。
天气冷了下来,姑娘家的室外活动本就不多,骑马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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