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那你为什么来录?”
许褚然:“是我想来的。”
他弯弯眼角,“当然因为你在啊。”
钟晚着实又茫然了会儿,但她也不是多迟钝的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许褚然,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朋友。而且自从拍完那部网剧,我们就没再见过面,联系次数也很少。”
许褚然淡笑着说:“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当年网剧快拍完,我就有想过要跟你表白。但当时我们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拍完戏回去,还都要忙毕业的事,我想着以后日子还长,总有机会。”
“现在这大概就是机会吧。不过,你也不用多想,也不用先着急拒绝,我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好,我只是想跟你表达这个意思,正好大家现在也都是单身。”
钟晚其实还挺羡慕他的坦荡,能这么直白表达出来,而且想法也很简单。
不像她,好像将什么问题都想得很复杂。
只是这时候,透过许褚然,钟晚想的好像是身在港岛的另一个人。
在对待感情的问题时,她跟梁序之反而更像是同一类人。
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些相似的家庭背景,他们见证的爱情都是沉重的、甚至带有毁灭性的,所以潜意识不会像许褚然一样,那么轻松纯粹地面对爱情。
似乎,曾经追过她或是跟她表达过有好感的异性都是类似许褚然的态度。
有好感,所以可以一试,但不是非要不可。可能这才是正常人开始一段恋爱的方式。
钟晚不由笑了下,想到梁序之那天对她说的,‘正常的恋爱关系’。
但好像,他们本来也都不是多正常的人。
*
往后三天的节目录制,许褚然果然是“以身作则”,就像没说过那天的话一样,该什么样还是怎么样。
每天录完素材,他就攒局叫上包括钟晚在内的艺人们一起聊天喝酒吃东西,对她的态度也如常,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和其他示好行为,还是保持原先那种恰到好处的照顾。
都说相由心生,许褚然外表也是阳光清秀型的,性格温柔,平时有点小幽默,对一起工作的女艺人都挺照顾。
也是因为如此,钟晚不论是前两天的节目录制,还是大学跟他一起拍那部网剧时,都没看出他对自己有那样的好感。
钟晚参与录制的这几期还没剪辑出来,在录制结束的当天,节目组就在官方微博发了几张照片用作预告。
一共九宫格的图,其中两张都是她和许褚然同框。
发出没多久,小宋就过来跟她报告,她和许褚然几年前的cp超话又复活了,里面不仅有他们那部网剧“遗留”下来的少量粉丝,还有各自现在的新粉丝加入。
乔姐应该会让团队成员参与超话的运营,引导话题方向。
钟晚向来不太管这些宣传运营方面的事,从录制场地出来,就回了酒店。
这次酒店是节目组订的,终于不再是维港边上那栋,也不是万泰旗下的。
总也不能次次都那么“巧”。
还有不到半个月,《夏夜地平线》就要开机拍摄。
钟晚洗过澡,终于得闲打开电视,随机找出一部高分经典的爱情片播放,寻找些表演方面的灵感。
电影看到后半段,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几声。
钟晚拿起手机垂眼一看,梁序之发来的消息。
自从他加上她微信之后,这几日每天都会发零星几条消息,也没什么重要的内容,钟晚因为在录节目,回复也不及时。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网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真像是“正常”交往的朋友。
钟晚到港岛的那天就给他提过来录节目的事,但梁序之这些天好像在沪市和杭市两地出差,从地点上看,日程安排倒是正好错开了。
梁序之:[节目录完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钟晚:[刚录完,明天上午就回杭市了。]
《夏夜地平线》开机之前,她还有另一组广告片要拍摄,时间挺赶。
梁序之:[好。]
[我刚落地,去找你。晚餐一起?]
钟晚盯着“去找你”后面的句号看了几秒。
虽然有所改善,但他有时依然还保留了以前的风格。
左右明天就要走,回杭市再忙几天又要去山里拍戏,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见上面。
钟晚这样在心里说服自己,而后回复他,可以,正好她也还没吃晚餐,顺便就一起吧。
于是梁序之便打了通电话过来,嗓音沉缓:“告诉我地址,现在过去接你。”
钟晚正要开口,想起前些天乔姐的交代,“…我在酒店,还有其他录节目的艺人都住在这家,楼下可能有狗仔蹲,不大方便。”
“不然,我们直接在吃饭的地方汇合好了。”
梁序之默了下,“有这么麻烦,我…”
钟晚笑着打断:“你别说你有办法解决那些狗仔,这样明明更麻烦。”
梁序之再次沉默,大概是被她说中了,所以他没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平静道:“我把位置发你微信。”
钟晚笑道:“好,我现在出门。”
她站起身,将看到一半的电影暂先关掉。
.
这次来港岛录节目停留的时间久,方便起见,钟晚把司机也带上了,有港岛驾照。
他们所住的酒店位置算是半公开,楼下蹲了不少狗仔。
其中信息灵通的应该知道今天他们这阶段的录制已经结束,晚上都是私人行程,最容易拍到有价值的。
钟晚乘的车子刚驶出停车场,后边就有两辆车跟着发动。
她让司机来回兜了好几圈,过了几处红绿灯,好不容易才甩掉。
梁序之发来的地址信息是街道加门牌号,并没有餐厅的
钟晚起先还有些发憷,猜测他所给的地址会不会是他自己的宅院之类的所在,但转念一想,他既然前段时间才承诺过给她考虑的时间,就不会突破界限。
车子沿着导航向目的地越驶越近,钟晚对沿途的景象生出一种熟悉感,她似乎从前来过这一片。
等就快到达时,她看到不远处的院落,里面堆满了各种形状各异的石雕,心下方才恍然。
她和梁序之三年前来过这里。
主人家是个雕塑大师,厨师做烤牛肉做得很不错。
梁序之应该跟主人打过招呼,钟晚在院门前没看到他的车,下车后正准备先进去,迈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另一部车驶近的声音。
钟晚便在原地等了会儿。那部黑色的宾利停到旁边,林叔先从驾驶位下来,看着她和蔼地笑了笑:“钟小姐,好久不见。”
话毕,去后排替梁序之拉开车门。
钟晚也笑道:“是啊,林叔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林叔笑:“硬朗得不得了,还能再打二十年工。”
这时梁序之也俯身下车,大概刚出差回来的缘故,穿着一身商务的衬衫,因为天气炎热,袖口挽上去一截,被一枚简约款式的袖口别着,露出手腕上一枚银色的腕表。
钟晚看向他,感觉他虽然刚刚舟车劳顿回来,但精神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好得多。
梁序之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嗓音低沉,“刚到?”
钟晚点点头,虽然再次见面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复杂滋味,但面上已经能完全保持从容,“对,前脚刚下车,转头就看到你的车过来了。”
“那就好。”梁序之凝视着她,目光很深,温声道:“还怕你到了不好意思先进去,在这等久。”
“进去吧,外头太热。”
钟晚:“好。”
两人一同往院里走时,钟晚发觉他好像下意识想揽自己的肩,但只是抬了抬手,大概就想起他们目前的关系,又不动声色地放下,目视前方穿过院子。
钟晚察觉到他的动作,轻抿了下唇,也当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
刚到屋子门口,主人就笑着迎出来:“Keelan,叫了你好几次,今天总算是有空过来。”
正是傍晚时分,天气晴朗,金色的夕阳斜斜映过来,给满满一院子雕塑都镀上温暖的光晕,落下颀长的影子,倒向同一个方向。
说着,主人目光落在钟晚身上,静了须臾,仿佛想起这张面孔一样,笑道:“上次过来是三年前了吧,原来你们还在一起。”
钟晚正欲开口解释,梁序之虚搭了下她胳膊,向前带,同时先一步开口:“进去说话吧。”
主人:“对对,瞧我,哪有拉着客人杵门口聊天的道理。”
他侧身一步,把那道窄长的木门让出来,“快先进来,厨师把食材也都备好了。”
钟晚抬眸,看向梁序之。
他走到屋檐下时,侧脸上也随之落下一道青灰的阴影,显得面部轮廓更加精致沉静。
梁序之迈进门时,回了下身,恰好与钟晚正看着他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第61章 Chapter 61
钟晚慌忙低头, 垂下眼,很刻意躲闪地回避他的眼神。
梁序之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转回头, 只低声问她:“饮料想喝什么。”
“随便吧。”
钟晚刚才没太回过神,几秒后才想起很快就要进组拍戏,改口道:“要低糖的,或者茶水也行。”
主人唐珂也听到她的话,问:“无酒精的莫吉托可以吗?”
钟晚笑:“可以, 就这个吧,麻烦你了。”
跟三年前一样, 进了餐厅, 钟晚跟梁序之坐在同一侧,厨师在里边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 屋里就弥漫着烤牛肉的香味。
唐珂招待着两人坐下,就去一旁的酒柜里弯着腰专心致志挑酒, 许久后, 拿出一瓶麦卡伦25,端过来倒进两只玻璃杯中, 又去厨房帮钟晚做莫吉托。
厨房的食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烤牛肉也不费太多时间,基本唐珂端着一杯莫吉托出来时,厨师也把餐盘摆出来了。
唐珂把杯子放在钟晚面前, 笑说:“将就喝喝, 我也是前一阵刚学, 调的不专业。”
钟晚笑:“我对这个也不讲究。”
她抿了一口,新鲜薄荷和青柠的芳香很是般配地融合在一起, 气泡水入喉时,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她抬起头,直夸好喝。
餐桌上除了每人一盘的烤牛肉,还有中间摆放的其他菜品和水果。
梁序之自己倒没怎么吃,一边跟唐珂闲谈,一边给她夹些菜,或者叉几块水果。
他跟许褚然不同,看样子就不是习惯性做这些事的,动作也生疏,光照顾她,都顾不上自己这头。
也是这次,听他们聊天,钟晚才知道梁序之会认识唐珂是许多年前投资过他的艺术展。
美术这行没有点背景,能做出名声来极难,唐珂在拍出那件成交价百万的雕塑作品之前,几乎只在圈内被少数同行或雕塑爱好者知道。
港岛寸土寸金,要办一场个人艺术展的花费绝非寻常人能负担。
当时庄伊禾在一家贩卖手作艺术品的小店里看到了唐珂做的几只石雕,非常喜欢他的风格,于是让梁序之帮忙联系,后来他也是应庄伊禾的要求,给唐珂投资办了场艺术展。
在展览上他标注可售的作品就几乎全部卖空,从那事起有了些名气,才又有后来一座小雕塑被拍出百万高价的事。
因此,唐珂一直将梁序之兄妹视作自己的贵人。
晚餐吃得差不多,三人都搁了刀叉,唐珂又去厨房帮钟晚添了杯莫吉托,回餐厅时,看了看窗外:“天黑了,院子里应该也不太热,你们不着急回的话,可以先随便转转。我约了女儿这个时间打视频电话。她在德国工作,平时工作忙,难得有空…”
钟晚便马上道:“唐老师你去打电话吧,不用管我们。”
唐珂笑:“行,我还是尽量快点,酒还没跟Keelan喝完。”
落日西下,窗外天色确实已经全都黑下来。
不知是否搞艺术的人也不喜欢太亮的环境,屋子里也只有各处几盏暖黄色的小灯开着,光线昏暗朦胧,但配合木质的家具和暖色的装修风格,倒闲得格外温暖。
唐珂从餐厅出去,大概是去了起居室之类的地方。
片刻,梁序之也站起身,看了眼钟晚,“我出去抽支烟。”
钟晚正站在橱柜前俯身看上面那些造型奇异的木雕,闻声转过头,想到室内只有收拾餐桌碗筷的厨师和佣人在。
她站直身子,轻声:“我也去吧。”
院子门前有一方木质的桌椅,旁边还有躺椅,都在木门顶上的灯下。
钟晚小学的时候有年暑假被钟重临送到乡下的爷爷家,是深城周边的小渔村,也是平房。
门口也摆着这样的躺椅,到了晚上天气稍微凉爽些,她会坐在上面一边看闲书一边吃水果,腥咸的海风吹在脸上,又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好不惬意。
大概平时只有唐珂一人会在这乘凉,木椅和躺椅都只有一张。
梁序之坐在木椅上,从金属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点燃,钟晚就自觉霸占了躺椅,身子往后一倒,看见头顶那盏灯发出明黄的光晕,光晕中有很多扑向灯火的小飞虫。
两人都没说话,都安静着,但气氛还莫名有些温馨。
顶上那盏灯看久了有些晃眼,钟晚脑袋向后仰,果然看到灯下有根细长的棉绳,她将胳膊也往后伸,估测着距离是可以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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