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这会儿乱得很,各种声音嘈杂喧嚷。
刚下了那么久的“雨”,场工走来走去忙着清理泥泞的地面,摄影组在给机器脱雨衣,检查是否有进水,副导指挥着洒水车往路上开……
钟晚看到许褚然过来,正准备出声让他自己披那条毯子,转头寻找小宋。
她一回身,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会儿地上全是泥,路不好走,梁序之穿着件黑色的衬衫,眉头微蹙,他没拿手杖,肘间有一条灰色的绒毯,缓步靠近她。
林叔也在他身边跟着。
钟晚出神的几秒,许褚然已经把毛毯披到她身上。
下一刻,另一只手伸过来,又把那条毛毯取下来扔回给许褚然。
梁序之面无表情,目光幽冷,把他带来的灰色绒毯给她披好,抬手又把肩膀的位置裹了裹。
林叔在身边递来另一条干净的毛巾,梁序之接过来,帮她擦已经湿透的头发。
许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被退回来的毛毯,懵了两秒才回过神,转头看向梁序之:“…不是,你谁啊?”
梁序之扫他一眼,气场上完全压过他,有些不屑的语气,冷声:“你又是哪位?”
许褚然:“……?”
钟晚表情已然难掩尴尬,轻咳一声,周围又很吵,都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给他们介绍一下。
她先抬起手,把梁序之手里的毛巾接过来,自己擦头发:“…我自己来就行。”
毛巾被拿走,梁序之手中一空,正好顺势向下,将她肩膀轻轻一揽,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晚晚,先去车里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说着,梁序之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完全没有要继续理会一旁杵着的那位年轻男演员的意思。
钟晚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被他带着往他停车的方向走,深一脚浅一脚蹚着泥,皱着眉推他,“欸,梁序之,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先松手,我自己走。”
她心里很憷,转头看了眼身后一群的演员和各种工作人员。
梁序之没应她的要求,淡淡道:“放心,会跟他们交代,没人敢往外多说一个字。”
第63章 Chapter 63
另一边, 许褚然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眉头也皱起来,接过助理递的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他看了眼助理, “这谁啊?又不是男朋友,抢人也不带这么不讲道理的。你看,你看,钟晚她还在回头看我。”
又回忆刚才那张冷峻精致的脸,问:“也是演员吗?我好像没见过啊, 你有印象吗?”
助理摇摇头:“…我也没有。”
许褚然茫然没多久,不远处制片组的人小跑着过来, 跟他们低语几句话。
听完, 许褚然愣了五六秒,满眼震惊:“我靠!这人是万泰董事长?假的吧…”
.
车里, 梁序之把钟晚塞进去, 接着自己也上车。
林叔很明事理的没上去,把人送过来, 转身回去找钟晚的助理交代事情。
钟晚满身还都是水, 被浇成落汤鸡,湿漉漉的滴到后排座椅上。
她把擦头发的毛巾放下来, 偏头问:“…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在这换衣服吧,你车上也没我衣服啊。”
“我还是先回去找我助理,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戏,准备收工了, 我先跟她回镇上的住处换衣服。”
梁序之把车内的空调开成暖风, 伸手从旁边拿来一个纸袋, 里面除了她要的沐浴液,还有其他洗护用品, 电动牙刷、睡裙、毛巾之类的,可以说是备齐了。
“有。”
说着,把折好洗过的睡裙取出来,又递给她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冷声说:“你这助理我看该换了,拍这种戏,衣服也不知道多带来一套。”
“…她带了也没地方换,离住处本来也不远。”
钟晚一边替小宋说话,两件衣服已经被放在她腿上。这两件一起穿,倒也没人看得出里面是件睡裙。
她粗略扫了一眼,看见纸袋里的沐浴液和其他洗护用品还都是他一直常用的牌子。
钟晚身上的绒毯往下滑,梁序之又替她拉回来,把肩膀裹好。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许褚然跟她的互动,梁序之现在依然没什么好情绪,语气有点凉飕飕的:“离你住的地方也有十多分钟,先换了,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
梁序之看她一眼,拉开车门先下去,把车里的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钟晚坐在后排,轻轻沉出一口气。
梁序之的车窗都贴了全黑的膜,只要不是把脑袋贴到玻璃上,从外面完全看不见车内。
鬼使神差一般,钟晚拿起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贴到鼻尖,闻到独属于他的清淡木质香味。
她立刻放下,静了两秒定神。
也许气味也是人吸引力的一部分,这些天一直跟许褚然拍戏,因为户外天太热,他也会喷香水,味道是那种很有少年感的柑橘香,她闻着倒从来没太有特殊的感觉。
钟晚迅速把衣服换了,拉开车门。
梁序之此时回头,看见她身上只穿着那条睡裙,将毛毯像披肩一样裹在身上,没穿他的西装外套。
他盯她两秒,但没说什么。
钟晚双手抱臂,先开口道:“我还是去找一下小宋,然后跟导演打个招呼再走。”
“嗯。”梁序之微颔首,“一会我送你回。”
钟晚蹚着泥地,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回去。
远远就看见林叔跟小宋站在一起,像是在跟她说什么。
钟晚加快步伐过去,靠近时,小宋也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一条干毛毯,十分内疚的表情:“对不起钟晚姐,刚刚最后一条过的时候,场记老师在跟我说明天剧本里有台词微调的事,所以没及时赶过去找你…”
钟晚倒不太在意这些,淡笑了下道:“没事啊,拍的时候都被淋那么久,也不在乎多几分钟。改的台词你晚点记得发我。”
“我整理一下发你微信上。”小宋看了眼身边的林叔,又道:“钟晚姐,你先跟…朋友回去吧,赵导那边刚才我问过了,晚点也没别的安排,让演员都先回去洗澡休息。”
林叔看到她已经换好衣服,也开口道:“钟小姐,那没别的事,我过去开车。”
钟晚又看了眼赵导的方向,一群人围着他问道具、设备和场地的事。
她点了下头:“…行。”
林叔跟她一起往刚才停车的位置走,这次路上倒是没遇到许褚然,大概他去忙别的事了。
钟晚想了想,偏头问:“梁先生是今晚回杭市吗?剧组在镇上租的几栋房子都住满了,这边的旅店也…肯定不太合适。”
林叔笑道:“钟小姐就不用挂心这些了,梁先生自己都有安排,具体什么时候走、住在哪里,您还是直接问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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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钟晚乘着梁序之的车,往镇里的方向走。
拍摄地所在的山和镇子之间连公路都没通,刚才洒水车调试“雨”量的缘故,原本的土路这会儿变成了泥路。
到达住处时,钟晚下车,看见载着他们的那辆黑色宾利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剧组租了许多空置的商铺,钟晚和演女二的演员住在同一栋,她在二层,女二号住在一层,上楼的楼梯也是设在外边,并不用进入一层的空间。
钟晚在前边带路,梁序之拿着手杖,跟着踏上那条窄小的金属架楼梯。
上到二层,她拿出钥匙开门,先一步进去,轻声说:“你先坐会儿吧,今晚没有拍摄安排,我洗个澡,然后可以一起去湖市市区转转。”
梁序之前脚迈进门,眉头就皱起来,往里一望,看见这屋子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差点就连张能做人的椅子都没有,墙角都全是灰色的霉点。
“你们这住的什么地方。电影制片方是耀微?也不至于连演员的酒店钱都开不出来。”
说着,梁序之把门带上,很有年代感的防盗门在合上时发出“滋滋”的刺耳响声。
钟晚回了下身,看向站在门口眉头紧蹙的男人。
梁序之穿的衬衫和西裤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款式简约,但做工裁剪很是精良,手腕上的表露出来一半,好像是一只全球限量款的百达翡丽,价值折人民币要九位数。
加上他气质本就矜贵出众,此时拿着手杖站在这破屋子里,就像是跨了次元壁穿越过来的一样。
钟晚看他几秒,忍不住笑出声。
梁序之看着她,声音淡淡的:“笑什么?”
钟晚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快点洗澡,我们早些出发。”
梁序之走过来几步,把手杖搁一边靠在桌上,“嗯。”
钟晚上楼时忘记拿梁序之带来的那些洗漱用品,只得暂时用现有的。
迅速冲了个澡,身上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青黄瓜味。
卫生间连插头都没有,钟晚包了个干发帽出去,从桌上的纸盒里翻出电吹风,立了个很小的折叠镜子,看一眼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屋里只有这一把椅子。
梁序之会意,站起身,给她腾位置,不忘挖苦一句:“能通电,算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钟晚笑着坐在椅子上,把电吹风插好,“倒不至于连电都没有,主要是剧组另外租了一栋楼当化妆间,所以住宿的房间里就没太添置这些东西。”
她拨开启动键,电吹风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带着洗发水的淡香。
梁序之在她身后站了须臾,向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电吹风,另一手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帮她吹。
钟晚“欸”一声,作势要去抢回来,梁序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电吹风的运作声压过,有些模糊。
“别乱动,当心烫到。”
钟晚:“我自己来…你又不会。”
梁序之没再出声,仔细帮她吹头发。
钟晚又抢了几次,还是没从他手上把电吹风抢回来,索性也放弃了,靠在椅背上由着他来。
梁序之确实动作很生疏,所以吹得很慢,手上力道也轻。
钟晚渐渐眯上眼,屋里弥漫着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顺毛的小猫。
她想起之前在港岛时,她好像也帮梁序之吹过一次头发,因为担心他不会用她的电吹风。
那次好像也没帮他吹干,过不多久,他们就去做另一件事了,当时梁序之头发微湿着,偶尔蹭到她肩膀或者脸颊,是冰凉硬质的触感。
这次两人调换了角色,就没有再“半途而废”。
等钟晚的头发吹干,她披了件薄罩衫,跟梁序之一起下楼。
.
林叔一直在楼下等着,钟晚下楼时,看到前不久还脏兮兮的车已经干净了。
她一直惊诧于梁序之身边这些人的办事能力,这镇上的人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她都听不懂,林叔好像普通话说得也不怎么样,不知是怎么跟当地人交流,去弄来水洗车的。
上车后,车子穿过镇里的那条街,沿着导航往通向湖市的高速公路上行驶。
乡下的楼都很矮,道路两边都是田地,正值夏天,里面种着各种金黄翠绿的作物,还未到傍晚,天也很蓝,打眼往车窗外看去,像是一副写实主义的风景油画。
钟晚将车窗摇下来,双臂撑在窗沿上看风景。
过了会儿,听见身后梁序之问:“今晚要回去吗?如果明早的戏没那么着急,就住在湖市。”
钟晚转回身,拿起手机点开群里的消息。
‘天公相助’,赵导几分钟前才发了群公告,通知明天上午的戏都推迟到下午拍摄,因为被水浇透的泥地今晚上还弄不干。
钟晚笑了下:“不着急了,明天中午之前回来就行。”
梁序之顿了几秒,又平声说:“我看这拍戏的地方离市区也没多远,干脆你后半个月就都住在湖市的酒店。你们剧组找的地方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
钟晚立刻道:“就剩半个月了,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我小时候放假有段时间住在乡下爷爷家,条件也没比那个镇里好多少,没事。”
“而且我演的这个角色有抑郁症,住在那里更好进入情绪,反而每天折腾着跑来跑去,容易找不到状态,不然开机前许褚然叫我,我就住在湖市的酒店了。”
梁序之眉梢微抬,凝视着她,缓慢问:“许褚然叫你?”
他冷哼一声,“叫你一起跟他住酒店?”
钟晚默了一秒,下意识先解释:“又不是住同一间。”
解释完,她才反应过来,又改口,很没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梁序之转回头,目视前方,似乎是因为她前半句解释神情松快了些,但声音依旧很凉,“我看,他是不想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了。”
钟晚还真有点着急了,看着他:“你要对他做什么?”
“许褚然人又不坏,我跟他就是同事关系,而且,我现在确实是单身。梁序之,你说好不干涉我的。”
梁序之听到她对另一个男演员的评价,还有她“单身”两个字,心里更加烦躁,阖了下眼,半晌后,尽可能平静地说:“我不对他做什么。但我说过的不干涉,范围仅限于你的工作和正常生活,不包括工作里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
他看向她,“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大度的人?能高高兴兴看着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你和他甚至还有个什么cp超话,里面全是你跟他的各种照片,还有人给你们编乱七八糟的小故事,毫无真实性可言,其中一篇说你去港岛是因为跟他吵架分手,回内地发展是因为跟他和好。”
“……?”
钟晚眨了眨眼,本来也有点紧张的心情,莫名因为他口中冒出“cp超话”几个字,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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