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子汤”三字还没出口,被裴浚堵住了,“朕不留在里面...”
他不想听避子汤三字。
这是身为帝王最大的让步。
凤宁咬牙没吭声,那覆满老茧的掌心在她腰间摩挲,她哆哆嗦嗦打着颤,眼底像是结了蛛丝,裴浚将她反应收在眼底,舌尖捞着她耳珠笃定道,
“李凤宁,你也想。”
嗓音跟颗粒似的划过心尖,凤宁脸一红,她也很懊恼,懊恼对着这具身子没有抵抗力,他总能轻而易举抚出奇妙的张力,让人招架不住。
接下来便是男人的战场,凤宁眼神迷离地想,他压根不会真正给她暖被窝,他对着她从来就是这点心思。
当然比起在皇宫,也有长进。
过去裴浚从来是强势的,强势到压根不会在意她的反应,铺天盖地地要她。
凤宁身体也会被带来快乐,是那种彻彻底底被洗刷的快乐。
今日不同,他主动在意她的感受,先顾了她再顾自个儿,给予她被照顾的快乐。
翌日天还没亮,裴浚便回宫上朝,凤宁由锦衣卫驱车送去杨府。
这是凤宁第一次参与婚宴,她亲眼见识到一对新人背负所有祝福登上婚车,婚宴极其气派,热闹又隆重,燕承牵着杨玉苏一步一步出了门,她看得出来燕承的小心翼翼和慎重,这就是珍爱吧。
杨夫人和杨府尹坐在正堂哭了许久。
身旁的街坊与姻亲都在劝。
“姑娘过好日子去了,两位快别哭了。”
杨玉苏是杨夫人第一个孩子,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疼着的,杨夫人没让杨玉苏吃过一点苦,如今女儿要嫁为人妇,将去别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再联想燕夫人的苛刻,杨夫人心头说不出的不舍和担忧。
杨府尹安抚妻子,“行了,别担心,燕国公那头我会去打招呼。”
燕家是老牌勋贵,门望比杨府隆重,却不一定比他在新帝跟前说话管用,所以杨府尹自认燕国公得卖他几分情面,不敢让他女儿受委屈。
杨夫人这才收住眼泪。
章佩佩拉着凤宁目送杨玉苏出门,羡慕地哭了,
“你瞧燕承那模样,平日多倨傲的人,今日笑得见牙不见眼。”
凤宁敲了她一记,“你羡慕什么呀,马上轮到你了。”
章佩佩却是满脸地不情不愿,“说实在的,比起嫁人,我还是乐意待在娘家,我爹娘对我多好呀,我为什么要去程家吃苦。”
凤宁闻言失笑道,
“佩佩,人总是要长大的。”
“如今章家是你爹娘做主,待侯爷与侯夫人百年之后呢,就是你哥哥嫂嫂做主,那宅子你还待的下去吗?所以,你要经营自己的家呀。”
章佩佩怔怔看着凤宁,忽然喉头发酸,
“你这么一说,也十分有道理,那我还是欢欢喜喜嫁过去。”
凤宁嫣然一笑,“这就对了。”
章佩佩笑着捧了捧她的面颊,“方才玉苏将你送她的绢花插在发髻上,以表珍重,凤宁,等我大婚,你也要给我做一朵绢花,亲自给我簪上。”
“好嘞!”凤宁满口答应,“这还用说,模样我都想好了,给你做一朵你最喜欢的海棠。”
“说话算数?”
“驷马难追!”
可谁也没料到,这一句许诺终成遗憾。
成了章佩佩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凤宁抬眸张望远去的婚车,脑海浮现杨玉苏凤冠霞帔的模样。
真好看,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凤冠霞帔嫁人。
自那日裴浚碰她后,凤宁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幸在五日后来了月事,她松了一口气,确信他是没留在里面。
已近年关,裴浚越来越忙,有时待两刻钟就走,有时夜里过来凌晨离开。
凤宁几度劝他珍惜身子,勿要风里来雨里去,裴浚非不听,
“想脱身?做梦!”
凤宁是奈何不了他。
老天爷偏要为难他。
一日捎着几食盒吃的要带去跨院,风雪太大,柳海等人跪在乾清宫前不许他出门。
裴浚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
心里再度发愁,怎样哄李凤宁回宫。
大雪如盖,洋洋洒洒下了整整三日。
到了第四日午后,裴浚总算得空出宫来探望李凤宁。
凤宁彼时正在院子里一个捣衣台上堆雪人。
捣衣台上盖着密密一层雪,她只舍得动了一小块,一会儿从地上抓一团雪给做耳朵,一会儿又寻个萝卜做鼻子,裴浚见李凤宁捏半天也捏不好一只胳膊,信步迈过去,打算帮她一把,手掌刚往捣衣台一抚,
“等等!”
凤宁急忙叫住他,“陛下别动,那一块雪美着呢,臣女舍不得动,等它慢慢化。”
裴浚便收回手,看着她弄。
整座庭院银装素裹,屋檐树梢均积了厚厚的雪,大雪压弯了松枝,横亘在院墙,枯叶雪渍落了一地,别有一番意趣,凤宁对这片雪景赞不绝口,裴浚环顾一周,巴掌大一片地能有什么好看的,比起皇宫的雪景简直是不值一提,他状似无意问凤宁,
“琼华岛的雪景最是好看,太液池结了冰,可在水面滑冰,朕带你去瞧?”
琼华岛在宫内,冰天雪地,去了指不定回不来,一来二去就留下了。
凤宁佯装没听到,折身往桂花树下的花坛捧了一抔雪来,笑嘻嘻与裴浚道,
“陛下,等会儿臣女捡些雪,给您煮雪茶喝。”
凤宁说完,又聚精会神堆雪人去了。
裴浚看着装聋作哑的李凤宁没有再问。
不知从何时起,这场感情的主动权,已不在他手里。
第65章
十一月下旬连下了几场大雪,杨玉苏回门被耽搁,直到月底方得空来学馆看望凤宁。
这一日她提着一盅乌鸡汤过来,给凤宁补身子。
“都怪我近来太忙,离得这么近,今日方来探望你。”吩咐侍女将乌鸡汤递给凤宁,自个儿在她对面落座。
屋子里太冷,杨玉苏一时不大适应,直打哆嗦,凤宁将手炉递给她,又将窗掩严实了,
“咱们什么交情,急得这一时?快些跟我说说,成亲后怎么样,燕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杨玉苏说起婆母那是一脸苦笑,
“要说为难我倒是没有,要说喜欢更不可能,怎么说呢,就是不动声色地厉害。”
凤宁听了这话,面露忧色,“那可就难对付了,燕公子呢,他帮衬你吗?”
提到燕承,杨玉苏面颊明显飞上几片红晕,“他好着呢,只是我也不想他日日因我跟他母亲作对,这不是长久之计。”
凤宁看得出来,杨玉苏与其他新婚少妇一般,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忐忑,更有与丈夫恩爱的害羞与甜蜜。
“他站在你这边就好。”
杨玉苏催促她快些将乌鸡汤给喝了。
那边素心与杨玉苏的丫头蹲在炭盆旁烤火,杨玉苏的丫头听了自家主子的话,满脸忧心忡忡,
“凤姑娘,我家姑娘就是报喜不报忧,那燕夫人可是放了话,一年之内不能怀孕,就给姑爷安排通房。”
杨玉苏闻言瞪了丫鬟一眼,“你少说几句不成。”
丫鬟被她斥哭了,索性跪在二人跟前,“您见了咱们夫人老爷不肯说实话,在姑爷跟前也瞒着,不想让姑爷因此与他母亲生分,独独自个儿吞了所有委屈,奴婢实在忍不住,可不得跟凤姑娘诉诉苦,让她帮您想个法子。”
丫鬟是有私心的,凤宁得皇帝宠爱,若是能劝着皇帝出面敲打燕家,可就事半功倍。
“可不能叫那些狐媚子妾室爬了姑爷的床!”
丫鬟话落,杨玉苏脸色一变,气得起身抽了她一巴掌,“你放肆,出去!”
杨玉苏将丫鬟赶出去,回眸望着凤宁满脸歉意,“凤宁,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回去我定好好责她,你别理会。”
被这么一闹,杨玉苏都没了心情,又担心一道长大的丫鬟真在外头跪坏了身子,两头为难,凤宁开解她让她早些回府。
待上了马车,杨玉苏狠狠剜着丫鬟,“你可知你今日什么都该说,唯独一句话不能说,是哪句?”
丫鬟是杨玉苏的心腹,从来没丢过这么大脸,她委屈摇头,“奴婢不知。”
杨玉苏恨铁不成钢,“凤宁与陛下之间一直不清不楚,凤宁即便从未开口,我却看得出来她盼着陛下娶她,可陛下又怎么可能立她为后?这不就是一个死结?她心里不好受,你却开口闭口狐媚子妾室,你让她怎么想!”
“你太让我失望了,往后守在屋子里别跟我出门了。”
丫鬟这才晓得自己酿成了大错,拼命磕头,“姑娘罚奴婢吧,奴婢这就回去给凤姑娘磕头?”
杨玉苏心力交瘁摇头道,“不必了,你这一回去,不是让她难堪么?”
杨玉苏一会儿愁自己,一会儿愁凤宁,忍不住落了泪。
凤宁送杨玉苏走远,回到屋内,见素心在揉眼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哭起来?”
素心委屈地不得了,抱着凤宁大哭,
“我是替姑娘委屈,若是还不回宫,等将来宫里立了皇后,是不是也如秋棠方才那般在背后骂您?”
凤宁微微怔了怔,笑着摇头,“你呀,就是爱多想。”
十一月底凤宁译好礼记,交给乌先生校对,转而又抓紧译诗经,这样文采斐然的巨著,既要精益求精,又要赶时间,译起来可不容易,有时乌先生将校对的礼记送回来,凤宁还得再校对一遍,再交由乌先生三校后方发去番经厂刻印。
还有年底夷商会各路账目核对,来往文书翻译等等,称得上没日没夜地忙。
裴浚看着瘦了一圈的凤宁,皱着眉,“你急什么,若年底实在忙,诗经明年译注便是。”
凤宁冲他嘿嘿一笑,“我答应过您,这是给您的新春贺岁礼。”
裴浚听了这话,心头微热,却还是不赞许,“那也不能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
凤宁闻言想了想,从善如流道,“您说的也对,那我便将那些商会的单子推一推,推到明年去译,您这两册书,我今年无论如何给译好,最好除夕前能刊印出来。”
裴浚这才满意。
到了腊月,六科给事中开始清查各部公务,哪些滞留,哪些虎头蛇尾,一桩桩挂出来督办,六部的官员都等着年底分红,谁也不敢含糊,好些人干脆睡在衙门,此外,还要给户部结账,又要做来年的财务预算,别说内阁,就连裴浚也旰食宵衣,日以继夜。
忙了大约五六日,裴浚都没得空去一趟学馆。
腊月十五是太后的寿诞,百官与王公贵族均在建极殿给太后祝寿,宴上歌舞助兴,一片笙瑟管弦之声,称得上皓月当空明夜长。
凤宁傍晚刚将诗经译好,送去李府交给乌先生校对,回到学馆,正是一地银霜,寒风刺骨,她拢着软和的皮毛从穿堂越过来,瞥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月下。
月色溶溶荡荡泻在他周身,却照不透那双漆黑的眸,银灰的氅衣无风而动,恍若天降灵仙。
他怎么来这了?
今日太后寿宴,他理当坐镇皇宫,召集文武官员与勋贵女眷给太后祝寿,这才什么时辰,最多戌时三刻吧,正是宴席正酣之时,他却出现在这,实在不合时宜。
“陛下,您怎么来了?”
凤宁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三步当两步冲过去。
裴浚看着蹁跹而来的姑娘,忍不住抬步迎上,伸手搂抱住她,
“没事,朕就是想你了,想来探望你。”
方才坐在金銮殿上,看着那么多官宦女眷满身华服一一上前给太后祝词,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李凤宁,皇宫里这样热闹,她却一人孤孤单单在宫外,一时兴起便借口离席,径直往跨院奔来。
这样的场合,他本不该缺席,他也素来将朝务大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夜却是破了例。
怀里的姑娘显然是被“想你了”三字给镇住,眸色嗔愣,似不相信他为了这个理由而来,双眼一时如月光清透,一时又混沌不堪。
不管怎么样都是美的,朗朗一片月华映着那张脸比银盘还要皎洁,裴浚凭着本能触到她的红唇,唇瓣显然被寒霜着了一层凉气,那一抹冰凉顺着喉颈灌入他肺腑,可裴浚甘之如饴,将人搂着抱着,二人身影交错磕磕绊绊进了里屋。
那一夜得到的太容易,裴浚始终觉得不真实,担心姑娘耍什么花招,今夜再行试探。
可姑娘却是反应过来了,无论如何不肯给,推着他道,
“终究是冒险,还请陛下别为难我....”
裴浚一面释疑,一面又有些遗憾。
年轻气盛的身子,不是说忍就能忍。
后来想了法子从太医那弄了羊肠膜来,勉强能用,他掏出薄薄的一片解释给凤宁听,凤宁闻言羞答答望着他,“您没骗我?”
裴浚笑,“朕何不至于骗你,你若不信,私下寻些市井妇人打听,民间黑市也有这东西卖。”
凤宁见逼得他堂堂皇帝折腾这些,实在是惭愧,终于不再那般抵触他的亲热,半推半就从了他。
下弦月渐渐挂去树梢后,蒙蒙浓浓的月纱从窗棂飘进来,她姣好的五官沁在若隐若现的夜色里,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似让她没了招架之力,她整个人软成一摊泥,让他恨不得溺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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