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开荒处,他甚至来不及看这里的情况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让我睡一觉。”
若是被他爸妈看到自家睡觉嫌弃床板棉被太硬的儿子现在躺在野地里就能呼呼大睡,估计要心疼得流泪了。
唐圆和封辰却不约而同先去巡视一遍木棚子、几块田地、沤肥池、晒的土坯、山洞、熏肉等。
一切如常。
唐圆笑道:“你找的地方真好。”
没有野兽出来搞破坏。
当然也可能怕了大佬的杀气不敢过来吧,怕变成大佬的储备粮。
封辰按照唐圆的指挥把带回来的物资分批摆放。
粮食还是要放在睡人的山洞才放心。
杂物就放到小山洞里。
路上觉得东西一样样很多,归置的时候一会儿就摆弄完,又觉得很少。
唐圆感慨:“受累的时候觉得好多啊,早知道少买点好了,现在累完了又觉得早知道多买点好了,受累的那个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
看她虽然疲惫却依然有心说笑,封辰眼神就染上几分温柔。
封辰:“你睡一会儿,我去叫季宏岳搬土坯盘炕。”
唐圆想起封家塌掉的炕,问了一句,“你会盘炕吗?”
封辰沉默一瞬,道:“盘炕很简单……吧?”
他当然不会,原主也半吊子。
原本想跟唐爹学学,这不是出发来山里了吗?
唐圆:“……”
我有点怀疑,我怕晚上睡着睡着也咕咚掉下去了。
她不敢睡,她要指点大佬。
她虽然没上手盘过,但是她前世下乡以后好歹也见多识广,跟老手艺人打成一片,还帮着研究过省能柴火灶呢。
这里不需要省能,但是普通柴火灶还是可以的吧?
虽然两人不会盘炕,但是两人都算技术型,讲究严谨,炕的大小、位置、形状却是规划得规规整整。
就是盘炕这活儿吧,因为有泥,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佬觉得这泥没有手里的刀听话。
扶贫圆儿觉得算了,盘炕太难,要不咱们直接把石头、土坯摞起来的了,就是不能生火的土坯床垫呗。
两人没想到季干部居然会盘炕!
唐圆很是惊讶,“季干部真接地气!”
季干部威武!
季宏岳睡了一会儿,恢复了精神,豪情万丈道:“自然,我小时候帮爷爷盘过炕的。”
唐圆:“那个,季干部,问一下,您几岁时候?”
季宏岳:“五六岁吧,放心吧,我很聪明的,记性也好,三四岁的记忆都记着呢,五六岁更不在话下。”
唐圆看了封辰一眼,有点怀疑。
封辰却表示可以让他试试。
只不过他们没时间去挖石板了。
季宏岳说不规整的石头也可以用,就跟砌墙一样呗,人家好的泥瓦工用不规整的石头砌墙也不会倒的,中间填补小石头和黄泥就好。
在季宏岳的技术支持下,三人齐心合力砌了一盘两米×两米五左右的炕。
起初唐圆想要两米×两米的,她和封辰俩人睡这么大的炕足够。
季宏岳一听竟然没有他的份儿?
这可不行!
他果断建议砌大点,反正土坯足够用的。
他道:“咱们在三分之二处砌一道薄墙,你睡那边儿我和封兄弟睡这边儿。”
想让他自己睡小山洞,绝对不行!
他难道不会怕的吗?
他也想跟封辰一个屋睡!
炕盘好了,甭管过程如何返工,结果总是好的。
这是一个规规整整的炕。
朝洞那面开一个灶口,再砌一个锅灶,把双耳铁锅放上可以烧炕做饭。
烟道用石头和土坯砌的在炕尾下面,朝着洞口延伸,直接把烟排出洞外去。
要不是季宏岳,这个烟道她和封辰可能就搞不定。
唐圆很满意。
封辰把支棱在外的地方都给弄黄泥抹平,直到整个炕每一个面都平平整整才罢休。
炕盘好还得阴干两天,为了干得快一点他们就小火慢烘,争取早日睡上火炕。
晚上唐圆让封辰帮忙切了熏肉片,他刀功好,切得能治好强迫症,厚薄一致,形状漂亮。
她炖了一锅熏肉板栗,另外烫了一小盆各种野菜,管它苦不苦的一锅出,不讲究!
直接烫了二合面在熏肉上面烀了一圈锅贴。
虽然这个季节不是做熏肉的最佳时节,虽然熏好存放的时间还不够,但是这也是肉呀!
不只是封辰觉得好吃,就连季宏岳这个父母下放前不缺肉蛋奶的都觉得喷香。
他吃得嘴角流油,一直竖大拇指夸,“唐妹子,你这厨艺无敌了。”
唐圆倒了一碗泡婆婆丁水给他降火,“季干部,祝你心想事成,也让我们农民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就红烧肉!”
季宏岳压下喉头的梗塞,默默握拳,一定。
封辰给唐圆倒了一碗水,悄悄加了一块麦芽糖。
季宏岳看见,伸手,“我的水好苦呀,我也要糖。”
封辰绷着一张俊脸,瞥了季宏岳一眼,淡声道:“没了。”
除非你去睡小山洞!
季宏岳:“怎么可能,我刚才看见有一大包呢。”
封辰坚持没了。
唐圆美滋滋地喝着甜水,心里也美滋滋的。
过两天他们就回家,把糖和腊肉、细面带一些回去跟封奶奶和爹娘一起吃。
啊,都有点想他们了呢。
他们在山里住了两天,封辰不停地使唤季宏岳干活儿,现在按照唐圆的指导暂停开荒,四处拉腐殖土、撸植物嫩叶沤肥以及少量多次撒草木灰。
另外他们还修了男女茅厕,虽然靠他们沤肥估计猴年马月也不行,但是人类和动物的区别除了会使用工具还有不随地大小便。
算着村里应该收麦子,唐圆和封辰商量回村。
过几天将有大暴雨,她怕刘支书否了唐炳德的割麦决定,现在有季宏岳这个县干部支持,唐炳德会更有威信。
作为扶贫干部,她见不得村里粮食打水漂,必须得帮忙。
于是他们收拾一下,把该封存的封存,该挂起来通风的都挂起来,山洞口下面也砌了矮墙装了木栅栏。
因为洞口朝北,且地势略高于山谷地平面,而山里南北都有高山阻隔,即便夏季台风都吹不进来,所以山洞不会被大水漫灌。
带着季宏岳封辰不走巨石峰,而是绕远路从另外方向出去。
那边翻过一道险峻的差点吓死季干部的峡谷,绕上两天半能从另外大队出去,距离唐家村不到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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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村。
每到麦子即将成熟的季节,唐炳德都会骑车满大队的农田里转悠,观察哪块麦田熟了,哪块即将成熟,好安排收麦子。
今年三四月一直干旱,只下了几场没甚用处的小雨,全靠河沟里的积水撑着。
他想起“鱼仙人”说麦收时候会哗哗接连下大雨就越发焦虑,白天晚上骑车巡逻,整天睡不好,做梦不是下大雨就是麦子被冲了,急得满嘴燎泡。
尽管期间零星下了几场小雨,但是完全没用,所以他就再次信了鱼仙人的预告——麦收下大雨,提早收麦子!
他看好了几块地,虽然还没熟,但是提前这么两天也不会减产多少,若是等彻底成熟下了大雨,那就全白瞎了。
大雨会把麦田拍倒,而谁都知道麦倒一把草,麦粒泡水很快就会发芽。
他召集各生产队的队长和小队长,指了几块要求他们带领全部劳力,老人孩子齐上阵,火速抢收麦子。
三队长王长顺是刘支书的女婿,他面带疑惑,“大队长,那麦子咬着还没熟呢。”
麦子是十成熟九成收,现在还不到九成,收早了会减产的。
唐炳德这些天一直上火,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他脸色越发严肃,声音低沉,“你们觉得我这么大年纪,不知道麦子什么时候熟?三四月一直干旱,万一收麦子下大雨呢?”
鱼仙人可说必下大雨!
王长顺小声道:“那也不一定下雨吧,干旱那么久说不定夏天也干呢。”
他向来听老丈人的,如果老丈人没发话收麦子,他就不想动。
他跟二队长以及其他小队长拉赞同,“你们也都看了,是没怎么熟透,咱们要不要跟书记商量商量?”
要是问书记,那肯定不同意,麦子减产会影响缴纳公粮。
刘书记是最大公无私的干部,即便是自己大队也必须如数缴纳公粮。
二队长却听唐炳德的,他也信鱼仙人。
他和唐爹关系不错,唐爹私下没少跟他叨咕鱼仙人救了他闺女和大黑的事儿,他听着很神,加上一直没下雨很像鱼仙人说的。
鱼仙人说会下大雨,可能真的会下!
第38章 五好青年
唐炳德不是那种奶妈型村干部, 安排活儿从来都是直接吩咐,不需要和社员们解释为什么这样安排。
而绝大部分社员自打58年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成立以来,逐渐地养成了听生产队长安排自己不去思考的习惯。
可王长顺向来听刘支书的, 知道唐炳德处处跟岳父对着干, 他也不爽。
翻地撒石灰治虫、少种棉花啥的就算了,这是为生产队好, 社员们受益自然拥护。
可你提前收麦子算啥?
你这样岂不是让麦子减产?
要是公粮不够, 你拿什么凑?
原本社员们还等着分点新麦子做大饽饽上供祭祖呢,你这一减产社员们分啥?
你说得不对, 我们有权不听你的。
王长顺觉得自己有理, 梗着脖子跟唐炳德较劲。
唐炳德冷冷道:“当初公社干部下乡蹲点, 说种地要深耕, 要求翻地至少一米, 这摆明就是瞎指挥, 那各大队为什么还照办了?这就是命令, 只要规定上级领导就得服从领导, 觉得不合理事后上诉,不合理的上级也会修正。”
为了三队老老实实去收麦子, 他只能强横下令。
不只是鱼仙人的话, 还有他几十年的经验判断。
他一一吩咐下去,一二生产队的小队长们自然都听他的, 立刻就去安排收指定地块的麦子。
三生产队队长不听他的,但是有两个小队长听, 他们悄悄溜回去也安排收麦子了。
他们都知道大队长和支书一直在别苗头,种多少棉花、种多少麦子、选谁当生产队长、会计等, 处处都要争。
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是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气氛紧绷的时候。
王长顺刚要去找刘支书告状, 飞毛腿已经陪着刘支书赶过来。
刘支书穿着一件印有华国字样的白色体育背心,披着藏蓝色的四口袋褂子,骑着自行车急匆匆赶来。
“唐老弟——”
刘支书把自行车推给侄子,自己大步朝着唐炳德走去。
唐炳德强行吩咐下去,正要去一生产队盯着收割麦子,结果被刘支书堵个正着,黑脸沉得更厉害。
“刘书记,有事儿?”
刘支书:“唐老弟,这样行不通的,你要收麦子咋也得九分熟才行。”
唐炳德:“有几块地已经九分熟。”
他并没有让齐头并进同时收割所有麦子,而是分地块,那些还绿着的麦秆也硬挺,能经得住大雨,但是已经黄绿相间的地块却是不行的,顶不住大风大雨一倒就是一大片。
刘支书:“我看过了,还差两天,你等两天再收,现在收起码减产三成。”
他真的很恼火,原本看唐炳德会种地才支持他当大队长的,后来唐炳德屡屡跟他做对,他很想把对方换掉,哪知道唐炳德虽然脾气不好但在大队却很有威望,社员们每一次都选他当大队长。
估计他就是仗着这点才屡次挑衅自己吧。
这年头麦子产量那么低,一亩地才一百三四十斤,特别好的能有个180来斤,但是公粮任务却重,这一减产回头就得多交几亩地的粮食出去。
那划算不?
他掰开揉碎了,自诩非常耐心地给唐炳德讲,让他不要这么固执。
唐炳德却坚持,“我感觉要下大雨。”
刘支书压着火气,“收音机并没预报要下大雨。”
你感觉个屁!
你不是还赶着社员整天拉水浇地吗?
这会儿又说下大雨,你有毛病吧。
唐炳德让社员们挑水浇地他是不管的,他只管缴纳的皮棉、小麦任务够不够数,你少种、少收都会影响任务。
他语气不善道:“我听说有人在村里散播迷信,什么仙家说下雨?”
唐炳德虽然信了鱼仙人,却矢口否认,“这么多年我感觉就没差的,一要下雨下雪的我这腰背就提前疼。”
社员们可以私下里说哪里哪里的庙灵,哪个仙家灵,村干部却不能说。
刘支书忍不住讥讽道:“唐老弟,谁还没受过伤,没个老寒腿啥的?别人都没感觉这几天要下雨,你咋就感觉了?”
就你那破腿能当天气预报是咋地?
唐炳德硬着头皮不退让:“我是大队长。”
政府规定大队长负责生产,支书负责党政这块,大家互不干涉,你是支书就不该管生产。
刘支书的脸唰得黑透。
好呀你个唐炳德,这是要跟我撕破脸是吧?
“那要是没下雨,因为你提前收麦子导致减产呢?”
唐炳德也咬牙,“这个责任我担了,把我大队长撸了,扣我工分也好,让我去劳改也行。”
这个风险他冒了。
刘支书却依然不松口,你担?你能把时间退回来不让麦子减产还是你能把减产的麦子补上?
粮食可是社员的命根子!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刘支书、大队长,县农业局来能人了,季干部说最近要下大雨,让咱们赶紧分批收麦子,还要去提醒一下兄弟大队!”
跟着唐圆来找唐炳德当外援的季宏岳:“…………???”
我什么时候说要下大雨了?
干旱了这一个多月也没点下雨的迹象好吧?
这唐妹子不会是想坑他吧?
他突然很怕自己在唐家村遭遇另一波意外。
唐炳德和刘支书被他们打断,扭头看过去,就见唐圆和一个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城里人的青年过来。
刘支书虽然也去过县里,但是他还不认识季宏岳,听说是农业局干部就犯嘀咕。
以前但凡县农业组干部下乡蹲点都是他儿子过来,即便原本是别人的活儿也会转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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