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意思是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无辜啊,万一老夫人不是被气死的,而是死于……非命,那侯夫人岂不太冤枉了?再者这罪名多大啊,若她真是被冤枉的,那一辈子都毁了,总归要谨慎才是,对吧?”
说完,裴九思还问其他人这话有没有道理。
“长宁王说得对,不能因一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冤枉人,这口锅可太大了。”
“对,得查清楚才是。”
白氏站出来,冲众人道:“有什么好查的,我是她亲娘,还能帮着别人冤枉她不成?”
这话太有说服力,大家伙儿纷纷不说话了。
“还是要查的!”
首辅夫人自外面走进来,“轻染乖巧懂事,我这个当干娘的信她!”
一个亲娘,一个干娘,态度却截然相反。
首辅夫人走到陆轻染跟前,心疼的抱了抱她。
“别怕,干娘给你做主。”
陆轻染以为自己不怕,不怨,不愤的,可首辅夫人一句话却让她立时红了眼。
谢绪不得不放下笔,道:“这事没什么好查的。”
“还是容易查清楚的。”裴九思紧接着一句话,“侯爷也想知道自己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吧?”
“长宁王,您要怎么查?”
“开棺验尸啊!”
“不行!”
“我可把京兆府的仵作都请来了。”
“长宁王这是早有预谋呀!”
“预谋谈不上就是爱凑个热闹。”裴九思歪头笑道。
首辅夫人也道:“我觉得验尸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侯爷也不想老夫人死的不明不白吧?”
“不能验尸!”陆婉柔抓住谢绪的胳膊,哭着阻止道:“婆母承受了病痛之苦,难道死后还要被人剖解么,侯爷,决不能答应啊!”
谢绪扶住陆婉柔,沉默半晌后,他转身面向众人:“我母亲前些日子得病,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不治身亡。无论诸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皆是谣言,一个字都不可信。我的夫人陆氏,她贤良温善,孝敬婆母,还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坏她名声。”
裴九思啧啧一声,指了指谢绪旁边的陆婉柔,“侯爷不会是在包庇你的夫人吧,毕竟这位二夫人刚指着侯夫人说的那些话,我们可都听到了,难道是她撒谎?”
“侯爷,我……”陆婉柔想为自己辩解,但见谢绪瞪了她一眼,她只能闭上嘴巴。
“婉柔只是悲痛过度,又与她姐姐有些误会而已。”
“那就能乱咬人?”
“长宁王那个……”
“我觉得还是应该验尸。”
谢绪见裴九思咬着不放,只能让陆婉柔去给陆轻染赔罪。
陆婉柔一副十分体谅谢绪的样子,乖顺的点了点头,走到陆婉柔跟前:“刚才妹妹胡言乱语,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陆轻染正要开口,站在她身边的首辅夫人先呵斥道:“你承认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是假的。”陆婉柔低头道。
“你可知这盆脏水泼到你姐姐身上,能彻彻底底把她毁了?”
“我……”
“看你温柔贤惠的样子,竟长着一副黑心肠,怕是嫉妒你姐姐是侯府正室夫人,想用这歹毒的伎俩让侯爷把她休了,你取而代之吧?”
“我不是,我没有……”
“闭嘴!”首辅夫人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很响,谢绪、白氏以及一直在里面没有出声的姜云月皆吃了一惊。
“首辅夫人,轻染是侯府的人,您怎么能打她!”白氏忙护着陆婉柔。
“她欺负我的干女儿,我打她都是轻的,便是非要宣阳侯休了她也是有理有据!”
“你!”
“还有你!”首辅夫人指着白氏的鼻子,”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它到底有多偏。即便不论亲生与否,同样都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为了小女儿却坑害大女儿?我看你不是糊涂,也不是蠢,而是狠毒!”
白氏被骂的脸色发白,可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有谢绪,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我问你一句,轻染可有哪里做得不好,对不住你或者你们侯府?你只要能说出一条,我同意你休了她,而且这就带她从你侯府离开,绝不给你们添一点麻烦!”
众人都听着,看着,也小声议论着。
“没想到首辅夫人竟会为陆轻染强出头,不过是为自己干女儿,倒也合情合理。”
“我倒是想听听,是不是这陆轻染真犯了什么大错,不然谢绪怎么会在她怀孕的时候娶了她的妹妹。”
“确实,这样的做法实在伤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谢绪都听得到,而有些话,他自然是无法说出口的。
“没有。”他只能道。
“侯爷不再仔细想一想?”首辅夫人又问。
“确实没有,是我侯府亏待轻染了,以后定尽量弥补她。”
“那看来我这干女儿是平白被人冤枉了,还有外面那些传言,怕也是有心之人编造的吧,还望宣阳侯你好好清理一下门户,别寒了自己妻子的心,也别让侯府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话。”
说罢,首辅夫人扶着陆轻染往外走:“你呀,眼下身子不方便,有这个孝心就行,先回自己屋里休息吧,想来老夫人泉下有知是会体恤你的。”
“是。”
事情说清楚了,大家伙也就散了。
陆轻染随着首辅夫人往院外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姜云月正站在正房门口看着她,眸光冷冽如刀。
而白氏这时走到了她身边,二人双手交握,像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白氏还激动眼泪都冒出来了。
她嗤笑一声,当真是讽刺至极。
她又四下看了看,发现裴九思不见了。
“轻染,你师父出事了。”
“啊?”陆轻染一时没反映过来。
“当我带人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尸体。”
第94章 失踪
听到这话,再看首辅夫人的表情,陆轻染心下骤然一紧。
“我师父他……”
首辅夫人摇了摇头,“那一地的尸体都被毁容了,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你师父。”
“毁容?”陆轻染震惊。
“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所有尸体的面容皆溃烂,无法辨认。”首辅夫人说着沉了一口气。
“可为什么要将这些尸体都毁容?”
“如果这里面真有你师父,那对方应该是不想他身份暴露。”
“我师父的身份?”
“他没跟你说过?”
今日侯府人多眼杂,首辅夫人左右看了看,拉着陆轻染先回西院了。让段嬷嬷在外面守着,首辅夫人这才接着往下说。
“你可知你师父的真名?”
“他只跟我说过他姓傅,兄弟姐妹中行十一。”
“那西南节度使傅家,你可知道?”
陆轻染愣了一愣,忙点头,“自是知道的,曾与西平王府并肩而立,一个掌管西北,一个掌管西南。但十年前,西南节度使因谋逆被抄家,自此西南军归入西北军,合并成西州军为西平王府统帅。”
说到这儿,陆轻染一下明白了。
“所以师父是西南节度使傅家的人!”
“是,他是傅家最小的孩子,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的人物。”首辅夫人皱起眉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傅家被抄家,全家老老小小皆被当场诛杀,而当时你师父在宫中太医院任职,因此才逃过一劫。后我父亲力保再加上先皇后求情,皇上又念及往日情分,终同意安排一个死囚替你师父去刑场。但自此后,这世上再无傅霰,只有傅十一。”
陆轻染听完后震惊许久,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身世。
“不过,先皇后和我师父认识?”
“先皇后母亲早亡,父亲是西南节度使旗下一名将军,在战场上牺牲。当时先皇后才三岁,节度使见她可怜,便将她收为义女。先皇后和你师父是义兄妹,更是青梅竹马,二人一起长大,感情很深。”
原来是这样。
“在世人眼中傅霰已经死了,追杀师父的人不想他的身份暴露,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是吗?”陆轻染问。
首辅夫人点头,“当年的傅家因行事决绝得罪了不少人,即便在傅家覆灭的情况下,他们还要斩草除根。”
陆轻染想了想问:“那些尸体在哪儿?”
“你想做什么?”
“认尸!”
事不宜迟,当下陆轻染便随首辅夫人自侯府后门出去,坐着马车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尹是首辅的学生,亲自引她们去了停尸房。
“范府尹,劳烦你了。”首辅夫人冲身后的京兆府府尹范安道。
“夫人客气。”说完,范安便退了出去。
陆轻染掀开就近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看到那张脸,果然已经被腐蚀性的药水给毁容了。她皱了皱眉头,将白布盖回去,转头看首辅夫人,见她紧张的眸子都在颤。
“不是师父。”她道。
首辅夫人深吸一口气,“是他也无妨,我最多为他收尸,也算仁至义尽了。”
陆轻染笑笑,接着一个一个的掀开去辨认。若非这些尸体血腥气太重,而她又要慎重再慎重,不然不用如此仔细的。
将所有尸体都检查了一遍,陆轻染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这里面没有我师父。”
首辅夫人眼睛一亮,不过又有些不大信。
“你确定?”
陆轻染点头,“我师父狡猾的紧,不会这么容易丢了小命的。”
见陆轻染语气轻快,首辅夫人总算也跟着松了口气。
“哼,算他命大,不过……”
首辅夫人又想到什么,自怀里掏出一串佛珠,“你看看这个。”
陆轻染上前一步,倒也不用细看,“这是我师父的佛珠!”
“我送他的。”
陆轻染抿嘴,师父很珍爱这串佛珠,平日里是不戴的,总放在衣襟的内口袋里,甚至怕丢了,出远门的时候还会用针线将内口袋缝起来。
而再看这佛珠上还有血迹,陆轻染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佛珠应该不是师父慌乱下丢下的,而是他故意留下给我们的线索。”
“他被抓了。”
“是。”
陆轻染皱眉,“可他被谁抓了呢?”
首辅夫人摇头,“不知。”
“但我想师父于对方应该是有价值的,不然对方会直接杀了他,而非将他抓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师父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哎,那少不得吃苦。”
“所以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说是这样说,但除了这佛珠,她们没有任何线索。
陆轻染再次看向这些尸体,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些尸体里面没有师父,对方又为何毁他们的容?”
“是呀,除非这些人里面有谁的身份不能暴露。”
首辅夫人将她送回侯府,便急忙带人去找人了。
陆轻染回到西院后便躺下了,伴着自东院出来的一片哭声。这一觉睡到了夜里,睁开眼时,屋子里黑漆漆的,鼻息间闻到什么,她瞳孔缩了缩。
这时缩着远门的铁索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响声尤为震耳。
随着远门被哐的一声打开,段嬷嬷也跑了出去。
“谁呀?咦,侯爷,您大半夜的带这么多人做甚?”
“府里进了刺客,快去保护夫人!”
很快段嬷嬷跑了进来,唤了她一声后,接着将灯点亮。而灯刚亮,谢绪就闯了进来,见陆轻染刚起身,衣衫还不正,忙又别过了头。
“你可听到什么动静了?”
陆轻染先打了个哈欠,再道:“动静?我正睡着,什么也没听到。”
“家里进了刺客。”
“啊?”
“刺客受了伤,还未逃出府中。你先起身穿好衣服,我让人仔细翻找你这院。”
“我这屋就这么大,你仔细的找,找过之后就去别处,别打扰我睡觉。”陆轻染不悦道。
“不行,今晚所有院的门户都必须敞开,不找到那刺客,谁也不能睡觉。”
陆轻染抿了一下嘴,“那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待谢绪出去了,陆轻染冲段嬷嬷使了个眼色,段嬷嬷会意去门口守着。
陆轻染想忍着火气的,但实在没忍住,冲床东头暗处斥道:“你是嫌命长吗?”
第95章 置之死地
里面的人没有吭声,陆轻染闻到那血腥气越来越浓郁了,他受的伤很重。
没有时间生气,陆轻染翻出药箱里的细布和止血药,端起桌上的油灯往床头过去。随着亮光移动,她看到那人瘫软的靠在墙角,竟然笑着。
“你还笑得出来!”她气道。
“你说等会儿谢绪发现我在你这屋,他脸是不是又要绿了?”他说着吸了口气,显然是疼的。
“他只是脸绿,但你会没命。”
陆轻染看他腹部被刺中一刀,正汩汩的往外冒血。她放下油灯,忙跪下检查伤口,伤口很深,又去拿了桑白线和针回来为他缝合。缝合的时候,她还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
“唔唔……”
“没有麻沸散,你忍着点。”
好在她手法够快,很快就缝合好了,然后上药包扎。刚要喘一口气,外面传来段嬷嬷的声音。
“侯爷,您再等等,姑娘换衣服呢。”
“怎么这么慢?你怎么不进去伺候?”
“姑娘要热水洁身,奴婢在这里等着。”
“我在抓刺客,她却还要洗澡。”
“侯爷,女人家的事,您最好别多打听吧。”
知段嬷嬷拦不了多久,陆轻染忙将沾血的布藏到药箱里,将那些药和针线也收起来。
“你……”陆轻染慌忙四顾,她这屋里实在没有可藏的地方,“要不你先藏床底下吧!”
裴九思一手撑着地一手将口中的细布拿出来,道:“我和姜云月正面撞上了,她没有捅破,想假借刺客的身份杀了我。”
“你惹谁不好去惹她!”
“给我下毒的就是她,我想着或许她那儿有解药。”
“那你找到了吗?”
裴九思耸肩,“没有。”
陆轻染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现在说这些没用,你先藏床底下去,我去应付谢绪。”
“没用的,他们既然知道是我,便猜到我可能藏在你这里,将你这院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的。”
“然后呢,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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