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说法吗?”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
想要接近何人可,必须一击即中,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吴佳宝了。
“人只有十只手指,所以世界上才会出现十进制。”吴佳宝举了举自己的双手,解释,“而玛雅人有十二只手指,所以他们是十二进制。”
“噢。”
黎爽第一次知道进制的由来,吴佳宝竟然讲得如此通俗有趣。
“所以你取这个网名,一定会引起对方的兴趣。”
说完,吴佳宝埋下头,吸了一口奶茶。
黎爽提醒:“喂,这杯好像是我的?”
吴佳宝失意地将杯子递过来,落寞试探道:“我喝过了,你不介意的哦?”
黎爽嫌弃地打了他手背一下,将杯子推走。
旋即,她认真低下头,把自己的微信名由“(爱心)judy贝尔~(嘴唇)”改成了“十二进制”。
吴佳宝默默站起身,将剩下的奶茶搁在床对面的窗台上,背起包,将忧伤的眼神藏在斜刘海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黎爽没觉察。
她从“名门小姐茶话会”里点开何人可的头像,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
而后,便是等。
感情和投资一样,等待有时也是一种努力。
黎爽预设,何人可这条大鱼突然浮出水面,必然引来“渔人”无数。
这两天他微信肯定炸了,新好友多到加都加不过来。
所以,她才要取一个能抓住对方眼球的网名。
效果很好。
半小时后,何人可竟然真的通过了黎爽的好友申请。
还发来了一个“笑脸”表情。
尽管这个笑脸没有露出“牙齿”,还是让她欣喜万分。
黎爽盯着空白宽阔的对话框,心“砰砰”震颤了好久,仿佛拿到了某间宝库门的钥匙,里面一定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金山银海。
但黎爽没有冲动,她深知,男人就不是个爱聊天的生物。
如果没有什么“巧语”能打动对方,那么沉默和等待一样,都是加分项。
聒噪的女人,是不讨人喜欢的。
就像此刻隔着门在客厅叽叽歪歪打电话的应晴。
“师傅,是我是我!我电话号码没变!嗯嗯嗯,在家呢,我旁边没有人!”
黎爽听清了,应晴这傻丫头竟然在和她曾经的暗恋对象通话。
下船不提船上事,上船不思岸上人。
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上周发给您的数据包的加密口令吗?”
应晴急切地凑着手机说话。
黎爽感觉到不妙,掀开裙子,就从床上一骨碌地跳了下来!
“师傅,您辛苦,拿笔记一下,加密口令是:73……”
应晴跪舔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黎爽强行夺了过来。
她直接单手给掐了!
“黎爽姐……!”应晴很震惊。
黎爽则握着她的手机,指着她的鼻尖,很稳定地发挥:“你脑子抽住了?!都离职了,你还接前同事的电话干嘛?还没被白嫖够?”
“我师傅就是问我一个加密口令……”应晴红着脸辩解。
“你现在已经不拿工资了!懂么?”黎爽霸道地抱起胳膊,不听,“工作上的事,要么他们自己解决,要么付费咨询你!”
“不是,黎爽姐……”
应晴很想对她解释一下她并不想听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时,应晴的电话又在黎爽手上响了,黎爽冷着脸,索性自己接起来。
对面的声音一听就很急切:“应晴,你赶紧把上次数据的口令发我!梁珊卖出去的数据有问题……”
黎爽冷笑一声打断:“你们自己卖出去的数据有问题,找应晴干什么?她已经离职了!离职,懂不懂?大家钱货两讫,从此bye bye了您呐!”
刘放一听这嚣张的语气,就知道不是应晴,但他确实着急,于是立马换了副谦和有礼的话术:
“您好您好!是应晴的朋友吧?是这样的,应勤走之前有一条工作忘记没交接清楚,我就是问她一下。劳您把电话给她,我把手头这工作了了,才能腾出手来给应晴做其他平台的内推。拜托、拜托了!”
黎爽一听,人都走了,居然还厚颜无耻追着画饼,太无耻了!
她立马冲了句:“那你先内推!offer来了,就给你口令!”
说完,黎爽又恶狠狠地掐了电话!
这时,应晴脾气就是再好,也受不了黎爽这三番五次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了!
她恼怒地抢回自己的手机,很不开心道:“黎爽姐!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你怎么能随便接挂别人的电话呢?就算是住在一起,也不该这么强势地乱管别人闲事吧?”
黎爽也恼!
这丫头是忘了自己昨天在日料店,踩着风火轮,跟个哪吒似的,就冲过去就怼渣男的事了吧?
搞得渣男回去就把黎爽给拉黑了!
这是第一次打破了黎爽“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蝉联记录。
黎爽一向觉得,做人别那么狭隘。
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彼此的“人脉”和朋友嘛。
危难之时,男人如果念着往日的情谊,帮自己一把,那自己也不吃亏嘛!
算了算了!
黎爽有点后悔,尊重他人因果,放下助人情节,帮人三分已是情。
对应晴,她的确用力过猛。
黎爽看似独立冷漠,但另一面也对应着脆弱和心软。
下一秒,应晴眼泪咕噜地把实情对她如实相告了,黎爽一瞬间又全部原谅了她。
第7章 异父异母的亲叔侄
黎爽听完应晴急躁又混乱的叙述,大概捋了捋,问:
“你的意思是,当初的数据你洗了两份?一份给了梁珊,她拿去卖了;另一份你发到了刘放的邮箱,没给他加密口令?”
“对。”应晴猛一点头。
“你为什么要洗两份?”
黎爽很是不解。
上狗屁倒灶的班儿已经够烦的了,上面压下来的活儿,能做到糊鬼就已是尽职尽责。
应晴为什么要把同样的工作做两遍?
真是将讨好型人格刻进了骨血里。
“我在北熊两年,一直觉得他们的洗码逻辑有点问题,模型里有bug;所以我就想自己研究出一套公式,以后可以提高数据的正确率。这次是我第一次尝试。”应晴如实道。
“你真牛!”
黎爽对应晴挑了个大拇哥就回屋睡觉!
躺在床上,黎爽翻来覆去。
她虽看不上应晴每天吭哧吭哧搬砖,被上司PUA,受公司的剥削。
但看到她方才谈起工作时意气满满的样子,内心又有些失落。
仿佛她内心深处某个空旷的角落,突然被人振聋发聩地吼了一声,飘荡着阵阵回声……
河豚科技。
吴佳宝背着破旧的帆布包,穿得像个实习生程序猿。
他一路步履急促,层层刷脸穿过层层大门。
在最后一道关卡,吴佳宝不仅要刷脸,还得解一道随机函数,输入六位数答案密码,才得以进入了何人可的办公室。
幼稚。
“二叔。”
吴佳宝一脸怨气,进门就喊。
何人可正在和秘书在谈工作,远远冲他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
何人可身穿一件始祖鸟休闲黑色全棉T,配上他冷峻温润的脸和凝神专注的神情,站在工业风的办公室里,倒也毫不违和。
何人可低着头,他个子很高,鼻梁很高。
远远听他说话,声线温柔,语气却十分严厉:“我们不能再在北熊身上浪费时间了!该发律师函就发吧,别影响未来的收购就行。”
秘书恭谨地点头离开,何人可转身时才换了副笑靥,走向瘫在会客沙发上的吴佳宝。
“二叔,你忙,我就是来你这躺会儿。”
吴佳宝一脸幽怨,眼神空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何人可深邃的眼眸刹那流转,脸上不经意划过对任何女人都没有过的宠溺。
然后,他抬手看表:“给你一分钟。”
何人可对任何工作以外的事的耐性只有30秒。
他肯给吴佳宝一分钟,实在是因为这是他的亲侄子。
这家人真的很神奇。
并不是因为何人可和吴佳宝其中有一个随了母姓,才导致亲叔侄不同姓。
而是,他们俩都是随母姓。
是实实在在、异父异母的亲叔侄!
吴佳宝的爷爷是一位十分精明的投资人,奶奶是某名牌大学数学系的教授。
佳宝爷爷的偶像是查理・芒格,所以他生前为人处世总是很喜欢“反过来想”。
他认为让孩子随母姓,是最好的“被动投资”;母亲会更努力地守护和培养孩子。
目前看来,这是有效的。
何人可和吴佳宝都是名校毕业,履历出色。
同时,不统一冠以某个姓氏,也更能让家族几十年积累的巨额财富看起来不那么扎眼。
吴佳宝坐起,非常恼怒,拍着桌子嚷了句:“我失恋了!”
何人可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听到这句话并不激动,面如冠玉,稳如老狗,一派“老干部作风”。
“二叔!你都不同情我!”
“你还有37秒。”
何人可温和地抬起手腕。
“靠!”
吴佳宝气得用力一屁股坐下,把脸子甩在沙发上。
何人可很无奈,撑着脸颊的苍白手指,骨节分明,青白色的手背,如同刀锋下的玉雕。
他是真心疼!
心痛到有点影响呼吸。
这吴佳宝要是再多跳两次,他的孟菲斯大苏尔沙发就得报废。
还没算上他刚才还拍了自己最心爱的Kuramata水磨石边桌。
“接下来我会收购北熊,你现在研究生毕业了,帮忙跟进一下。”
对何人可来说,工作是最好的止痛剂,他赶紧插播。
收购北熊和资产重组,肥水不流外人田,何人可决定让自己家的投行来做。
顺便给个机会,让刚毕业的侄儿吴佳宝锻炼一下。
谁知,佳宝并不感兴趣,他也不想和所谓的二叔“争家产”,他现在纯纯被御姐黎爽撩得五心烦躁。
总的来说就是――精明的爷爷,富有的爸,帅气的二叔,崩溃的他。
“二叔,你能别北熊南熊的了吗?现在你亲侄子失恋了,这事儿还不够大吗?”
吴佳宝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了心底的委屈。
何人可哭笑不得,看来一分钟是不够了,让这小子清醒,他得加个钟!
“诶,不是~”
何人可上下打量着吴佳宝的无赖样子,是真不愿从头说他。
“吴佳宝!我听说大哥大嫂可是给了你一张无上限的黑卡,还有爸的投行你也有股份,每年的分红,你把整个商场买下来都够了!”
何人可最近睡前在读赫拉利的《未来简史》,他总是思考:如果生物也是算法,那吴佳宝绝对是数据出错的产物。
“可你,这穿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何人可对大侄子的日常穿着展开暴风嫌弃。
30块的T恤,40块的裤,搭配十块钱三双的袜子,踩着福建莆田产的鞋。
仿佛全身上下超过100块便是某种罪过。
这么看,让吴佳宝失恋的女孩儿简直就是菩萨!
至少她没嫌弃佳宝,曾经同意和他交往过。
“你到底图啥?”
何人可立起身,无奈一摊手,脸上露出与年龄严重不符的老父亲悲悯神色。
“我这不是怕外面的女人图我钱嘛。”
吴佳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无法像何人可那样自信。
也确实,很多冲他二叔来的女人,并不是完全为了钱。
有图人的。
“恐惧只是保持权位的一个可怜的护卫。”何人可站起身,一下玉树临风,又看了一眼表,他最后提点,“你想找到真爱,靠装穷可不行。”
“不靠装穷,难道靠露富吗?”吴佳宝无奈撇嘴,而后不甘心地拽住何人可追问:“二叔,你难道就没我这个烦恼?我有的,你都有啊!还多一个――河豚科技。”
何人可虽然也是富二代,但河豚科技确确实实是靠他一个人白手起家拼出来的。
但就算是创业初期最艰难的时候,何人可也从来没有刻意穿成过吴佳宝这个死样子。
何人可对女人,无可无不可。
他也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冲他钱来的,反正,他有钱。
情起,他可以爱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情灭,他也可以潇洒转身不带走一片树叶。
所有女人在和何人可恋爱的时候,都以为何人可疯狂地爱上了她们,但其实,并没有。
何人可只爱河豚,只爱他自己。
“金钱买不来爱情,但算法可以。”
何人可清闲一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书归正传。
“你帮我收购北熊,我可以用算法,帮你重新标注一下你的恋爱数据,下一次的匹配度应该会高点。”
何人可的话滴水不漏,安慰人的方式也是无懈可击。
这种看似安慰了,实则居高临下又闷声捅了一刀的方式,也算是打小把吴佳宝给锻炼出来了。
他起身。
“去哪儿?”
偌大敞亮的办公室里,何人可单手随意插兜,茶还没喝完。
“去拿北熊的资料。”
吴佳宝无精打采地边往外走边说。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PUA他的,除了黎爽,就是何人可!
他俩咋不锁死成一对儿呢?
彼此洗脑,相互祸害,看谁洗得过谁。
吴佳宝忿忿地想。
何人可则站在原地,心满意足地勾起压不住的嘴角。
佳宝走后,他随手打开手机,发现和“十二进制”空空荡荡的对话框,依然平静如水。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何人可坚信,北熊的算法公式一定有问题。
因为他用北熊的gpt算法,匹配女友:漂亮、聪慧、善解人意,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捞女”。
何人可不信这个邪,于是冒着被缠上的风险,在“名门小姐群”里冒了泡。
他们这样的有钱人,谁会不知道“名门小姐群”是干什么的,只是装不知道不戳穿罢了。
那些捞女却还自视甚高,在群里各种作妖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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