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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孕——皆皆【完结】

时间:2024-08-18 17:12:55  作者:皆皆【完结】
  她话音刚落,院外突然跑来一个小厮,喊道:“老夫人,夫人,大爷回来了!”
  宋姨娘和赵姨娘都是一惊,怎么就在这档口上。
  李老夫人也是怔了一会儿,看向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苏遮月:“既如此,便在今日一起了结了吧。”
  苏遮月点了点头,李祁来不来,她都是要和离的。
  现在他来了,正好。
  他原先就厌弃了自己,和离也是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苏遮月并不太担心,反而还有些松快,就连身上的冰衣都仿佛没有那么冷了。
  谁知李祁带着小厮来到堂中,听母亲说完这前后之事,却盯着苏遮月,来了一句:“我不同意。”
第25章 新欢旧爱
  李祁这两年做县官做得甚为得意,官服还没脱下,坐在主位上喝着郡守所赐的龙团茶,官样子十足,说出话就是一句不二话的命令。
  然而宋姨娘和赵姨娘听得分明,更看得仔细,他那双眼睛,一见到苏遮月,就没几时离开过!
  来来回回不知多少眼,除了回应母亲外,只有听得小产时才温切地看了赵姨娘一眼,却也没多停留,很快又转到了苏遮月身上。
  宋姨娘从头到尾都没得一个嘘寒问暖的眼神,恨得将手中的帕子快捏成了烂布,再瞪向苏遮月的目光活脱脱就是看一个狐媚子。
  什么鬼上身,要她说,分明就是狐狸精附体!
  苏遮月也感觉到了李祁的盯视,曾几何时她那样殷勤期盼着他的目光,可现在他再瞧她,她却觉得满心的厌恶恶心,只感觉被什么肮脏泥泞的东西染上了,很是作呕。
  故而一直避着他的目光,只有听他说不同意时,才抬起眸来惊问:
  “为何不同意?”
  李祁方才看苏遮月柔柔弱弱的进来已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现在看她抬眸看向自己时,更是感觉全身走过一阵酥麻。
  就好像是他在苏府偷摸初见她的那一面,不,恐怕还要再强一点。
  只觉她那一双剪眸荡开了春水,酥媚入骨,几乎能把人溺死在里面,更兼那小小的红唇一张一合的,似春雨润长的花瓣,更是叫人浮想联翩。
  他原以为自己早厌弃了苏遮月,没成想,今日这一面又教他拾回往日的情思来了,现在只想将苏遮月搂着上床好好疼惜,哪里还想和离之事。
  不过他知道苏遮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急不得一时,便放下茶盏道:“我这一趟上州郡府,与郡守大人述职正合,他有意提拔我,旬日里便会来官员来考察民情,听说来的这位监察大人,家中伉俪情深,若是在这时闹出我和离的事,只怕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是……”
  李祁这一话是说与李老夫人听的,苏遮月却急得差点站了起来。
  他从前明明是等着她和离的,如今她自己提了,怎么他反而拖延起来。
  李祁截断道:“没什么可是,夫妇和离本就是大事,须得仔细考量。”顿了顿,“难道你等不及要投入什么别人的怀抱吗?”
  他一双精明的眼神看过来,将苏遮月瞧得一颤。
  她紧了紧阿香的手,身子缓缓地坐回原位。
  李老夫人细细一思量,子嗣之事到底急不得,自然是擢升之事更重要,便说:“你这是大事,相比而言和离就是小事,既如此,那这阵子就不提了,往后再说。”
  若不是苏遮月生不出孩子,她这大房媳妇摆设放着也没事,府里到底也不缺这一口米粮。
  宋姨娘一瞧到手的鸭子都要飞了,正气不过要论说几句,就被李祁拍桌子的声音打断:“府中闹出了鬼事,你们知道传扬出去有多严重的后果吗?!”
  “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请什么法师,仙师,那都是骗人的家伙,要是我一个县官老爷都信了,以后还怎么与百姓说教?!”
  李祁自然是不会骂自己娘的,自然是骂下面主事的,宋姨娘什么也没做,就得了一通数落,偏还不能分辨说这全是老太太的意思,真是憋屈死了。
  反观赵姨娘乖觉,此刻敛眉屏息,一言不发。
  府中当家的人说定了,老夫人也没有意见,这件事便只能这么着。
  但赵姨娘暗自饮恨之时,却瞥见苏遮月秀眉紧蹙,朱唇紧抿,似乎比她更急,不由地又起了疑心。
  ——她如此着急是做什么,别是真叫大爷说准了,有了下家吧。
  刚才还转不动的佛珠忽然间又一颗一颗地拨了起来。
  苏遮月见说不动他们,只能暂时作罢,也不想在乌烟瘴气地呆着,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告退出去。
  正走到水池石桥上,还没到自己院子呢,身后突然又传来呼唤声。
  “遮月!”
  阿香扶着苏遮月止步回头,竟发现来的是大爷。
  李祁笑着走上来,示意小厮上前,温声道:“我从府郡与你带了些补品,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说话间就要陪苏遮月去她的院子。
  苏遮月却站着不动,看了那些补品一眼,心知那鲜艳的装匣绝不是送她的,抬眼又见李祁这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只觉得荒诞可笑。
  她面上平声静气地说道:“虽还没有和离书,但我们夫妻情份已然到此,大爷不需与我作态。”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有心关心你。”
  他说着就上前抓苏遮月的手,被苏遮月避害一般地一躲。
  “从前我病着,不见大爷关心,现在的关心,遮月已经不需要了。”
  李祁道:“那是我叫云儿她们给蛊惑了,一时忘了你,但遮月,我们可是患难夫妻,那么多年的情份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云儿正是宋姨娘的闺名。
  苏遮月抬眸看他,只感觉自己从前是如何眼蒙,为什么没认出这人的本性来。
  他今日喜欢这个,便与这个一生一世,明日喜欢那个,又能将昨日的情话都忘在脑后。
  他莫非不记得当初他是怎么赌咒说恶心她的吗?
  凉风吹过,遍体生寒。
  苏遮月立在桥上,低头只见一汪池水映出她的模样,霎那间就明白了过来。
  李祁这一番话,是为了她这张抹旧翻新的皮子。
  苏遮月眸中静水无波,拉了拉阿香:“我们走吧。”
  李祁还待跟着,却叫阿香一下给挡了住,阿香朝他身后看着:“大爷还是去看看赵姨娘吧,人家可是刚没了一个孩子呢!”
  李祁回头一望,正看见赵姨娘也被丫鬟搀扶着,正一步一颤地跟上来。
  那眼中的柔情似水比苏遮月的冷淡要好上万分。
  谁人都是喜欢暖脸的,李祁见不得苏遮月的好脸,便拂了一下袖子,转头又换上温柔心疼的神色,向赵姨娘走去了。
  阿香走到半途,回头一看,正见着那郎情妾意,情意绵绵,跺脚气道:“这叫他走,还真的就走了!”
  苏遮月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轻声细语:“他向来是这样的,只是我那时太年轻,看不清。”
  阿香转回头来道:“夫人就该那一心一意的男子!”
  苏遮月耳中忽然浮现出姬离的声音,但这一念方生,就被她掐尽了。
  她眸中清明澄澈,声音泠泠如碎玉:
  “阿香,喜新厌旧方是人心,这世上不会有一心一意的男子。”
第26章 三梦
  苏遮月回到院子,天已然黑了。
  紫蕊备好了晚膳,一一摆在东厢堂中的紫檀螺钿圆桌上,因夫人是外出而归,饮食也备得与平日的清淡不同。
  食色为朱,以借火德,那盘碟杯盏都用的是正红色,便连几双玉箸都嵌着玛瑙红钻。
  且因苏遮月这七日得适寒,主要备的都是羊肉、鹿茸、宝鳝、虫草等暖食。
  阿香正扶着苏遮月跨过门槛,一眼望见,就叫出声来:
  “哇!”
  只见那桌上火红一片,犹如万千春花盛放,繁花簇锦,食香食味扑面而来,叫人光用眼睛看着就能暖到心里头。
  苏遮月在外头其实只饮了一些茶水,这也是阿香长了心,老夫人那摆着的时鲜果子都怕有毒,不敢叫她尝上一口。
  原是该饿的,可今日苏遮月遇着那么多人事,又和离不成,烦心滋扰,一时都忘了肠胃。
  待见到这满目玲琅的膳食她才有一种重归人世的感觉,好似外头那些才是光怪陆离的妖魔,是炼狱,此一室才是真切可感、无忧无虑的人间。
  苏遮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真有些饥饿感袭来。
  桌前只留了一把玫瑰椅,阿香扶着苏遮月坐下,紫蕊便吩咐婢女上热菜,汤羹冒着白气,一盘盘送上。
  之后便是紫蕊亲手伺候她饮食。
  本来按规矩,这一张桌上的膳食都只能由苏遮月吃,除了伺候膳食的丫鬟,旁的人别说一同进食,连看也不该看的。
  可苏遮月觉得一个人吃实在太寂寞,便坚持要阿香她们陪着一起吃。
  紫蕊自然说不行,这实在坏了仪制。
  苏遮月这几日已摸出了点这些婢女的性子,总是以她的身子为先,便轻轻放下玉箸,敛眉低声道,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那我也不吃了。”
  许是她今日在外头应付那些人太累了,回到院子里无端地生出了些小性子。
  “夫人不吃那怎么行!”
  紫蕊温声软语地哄劝了好一会儿,苏遮月还是固执己见,一定要大家一起。
  怎么也说不通,再下去饭菜都要凉了,紫蕊不得不点了点头。
  于是阿香欢天喜地地搬了椅子坐下,苏遮月也明媚了脸色,叫玉荷她们一同入座。
  一桌饭瞬间便热闹起来。
  苏遮月素来是受了委屈不吭声的性子,本来不想说与婢女们今日的事,但是阿香嘴快兜不住,几下筷子的功夫,全给抖落出来了。
  她讲得绘声绘色:“姐姐不知道,那欻一下就是一团黑火,简直是凭空冒出来的……”
  苏遮月听到这里心一紧,忍不住偷眼看向玉荷她们。
  谁知她们也纷纷捂嘴惊叫,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似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苏遮月缓缓地按下疑心。
  阿香说完这个,又义愤填膺地说起李祁的纠缠:“他如今见着我们夫人病好了,他就来讨好,不肯和离了,真是臭男人,眼睛里只有色相!”
  她说着还气得戳了戳饭食。
  戳了后又觉得心疼,紫蕊姐姐做的这么好吃的饭,怎么能被她这样糟蹋。
  玉荷青竹等婢女听了默然片刻,素来食不言寝不语,她们本该谨守规矩,但既说到这事,免不了隐晦地提上一句道,
  “若是夫人此时不想和离了,其实也不妨碍。”
  她们是担心苏遮月顾忌主上和她们这群婢女,才坚持要提和离,其实在魑族那儿,千年万载的,并不讲究这些俗世的贞守。
  苏遮月如此一日一日地娇养调教着,放在魑族那儿会成为最好的人身孕皿,待孕产后,放在人间男子这儿,更将成稀世尤物一般。
  她若想再获得夫君的心,是轻而易举的。
  休说是李祁这样的普通男子,便是人间的九五帝王,苏遮月想要椒房独宠,也不是难事。
  自古就有些狐狸精怪窃了魑族的精血,来人间造乱,但那些个与苏遮月这样名正言顺的媚身还是不能相比。
  苏家先祖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叫苏家后代隐居于山林,女子招赘,免得引起更大的祸乱。
  这些只待鬼孕之事毕,往后都是苏遮月自己的选择。
  玉荷道:“夫人总要继续过人间日子的。”
  阿香听得一头雾水,摸了摸脑袋。
  怎么她家夫人现在过的不是人间日子吗?
  苏遮月不由地敛下眉眼,她知道,玉荷的意思自然是“他”的意思,不知怎么眼眸中冒出了点水雾来,倔声道:
  “与旁的无关,是我自己想和离。”
  玉荷留心她情绪不对,忙道:“是婢子失言了。”
  苏遮月摇头:“没什么,我知道你们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左右只是为他生个孩子,无端地怎么生出了盼望来。
  于是收敛心绪,低眉敛目,用完了一饭。
  入夜时分,青竹来服侍苏遮月就寝,苏遮月仍将冰蚕衣穿在里头。
  这一回玉荷、青竹都不敢马虎对待,任苏遮月怎么说都要陪着她。
  苏遮月忍了一日一夜,其实已能适应好些,此时躺到了床上,疲累袭来,便生出了困意。
  玉荷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语道:“夫人安睡。”
  苏遮月正欲闭上眼,忽然又闪过一道困惑:“那鬼火当真与我无关吗?”
  玉荷摇了摇头:“婢子也不知,我们只负责照料夫人的起居调养,魑族的许多隐秘我们也知之甚少,若说是魑族对苏家的庇护,那是断断不会在人前显现,叫夫人引众人怀疑的。”
  苏遮月点了点头,沉思道:“那应该就是那妙真作伪的戏法吧。”
  她松了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眼。
  苏遮月原以为不含玉,便该是一个酣甜无梦的,谁知合上眼后,又入了梦境。
  这一次她倒是分辨不出是真梦还是假梦。
  因为这周遭既不是森冷的潭水,也不是阴沉的宫殿,而是她家。
  苏府。
  苏遮月就躺在她闺中的床上。
  暖衾柔软,她身上还是入睡时的那件冰玉蚕衣,只是没了避寒的裘绒和棉被,奇怪的是,眼下不如白日那般深寒刺骨,轻贴在肌肤上,毫无感觉。
  她茫然地起了身来,夜色漆黑,外头也是一弯弦月。
  苏遮月几步走出房门,一推开,便闻到了一股馥郁动人的香味。
  是紫凝香!
  她抬眼看去,院中那棵香树长得极为茂盛,枝干遒劲,树冠如盖。
  月光自树缝里疏落下来,星星点点,撒在紫色的花朵上,仿佛将与花心的那一抹白互相映衬,美得如同幻境。
  苏遮月出神地欣赏起周遭的一切,几乎痴了。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苏小姐,小生来迟了。”
  苏遮月浑身一僵,转头看去,不觉双目睁大。
  那白衣方巾,面色清润,正是年少时的李祁。
  她正要呵斥他离去,然而却仿佛有一个人从她的身子里走了出来,小步迎了上去。
  苏遮月呆呆望着她的背影,似听到一声似娇含怯的嗓音:
  “我并没有叫公子过来。”
  苏遮月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那走到一起的男女。
  男子是李祁,女子,分明就是十多年前她的样子。
  模样,身材,俱都如出一辙。
  不知李祁说了什么,那时的她竟轻轻笑了起来,眉目间含情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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