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祁凛听罢,看了看她的床,床板上被倒了一大滩恶心人的油,再看看自己的床,被砍了两床脚,床都塌了。
这都是他做的,宗政祁凛沉默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只能扫扫地面,打地铺睡。
竹席只有一张,在双方没有选择的妥协之下,两人席地而睡。
夜深,屋里的烛火都熄灭了,月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的撒在被面上,宗政祁凛此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侧过脸,看着身边仰躺而睡的宗政长芸,她的侧脸依旧冷峻,睫毛如黑羽翼,鼻梁挺直,唇角偏下,下颚线分明,似乎连睡觉的状态都是绷紧的。
是习惯了在不安焦灼中入睡,还是对周遭陌生的入睡环境有所提防?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宗政祁凛这般想着。
回忆起方才,他告诉她,他的真实姓名,她似乎早有预料般,并不惊讶。他反问她真实姓名,她说元沄就是她的真实姓名时,脸上的神态也不像有假。
京中姓元的门户可不少,宗政祁凛倒也无处分辩了……
…
在平硬的地板上,小凛王在梦里也睡不安稳,这儿翻来那儿覆去。
半夜,宗政长芸被小凛王的大动作闹醒,在黑暗中醒来,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无语凝噎。
被子被小凛王席卷,长芸扯了扯,也没扯着,于是被子都不要了,翻过身子就继续睡觉。
第22章 治理“捧高踩低”的人
鹿白书院的选课课程包罗万象,课程包括哲学、经济、易学、术数、医学、星相、建筑等等。书院的师生多以醉心学术、潜心修炼心性为目标。
鹿白书院不仅只教书,它还有完整的高等教育体系——礼乐射御书数。而今天,长芸要上的课是六艺中的“书”。
书法先生姓刘,叫刘教谕,他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教尺一手拿着课本,念道:“凡学,始于笔墨,终于尺牍。字体是文章给人的第一印象。今天这堂课,你们要研究前人的笔迹,品析先人的书法……”
说是书法课,在长芸眼里不过是一节模仿抄写课。
周围的同窗都挺直脊背、端端正正跪坐着,以标准的书法姿势在书写,到了宗政长芸这,画风却变得清奇。
她戾眉耷拉,一手撑脑袋,一手执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那态度仿佛在说“我就差没用左手写字了”。
坐在一旁的宗政祁凛,趁教谕没注意,向长芸扔纸团。
纸团还没落到长芸身上,就被她接住了。长芸瞥了他一眼,打开,上边写道:修炼冥火禁术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这不幼稚园发问么,长芸黑线。她在纸条上动了动笔又扔还给他。
小凛王打开一看,长芸写的是:回去我让你体验体验。
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好玩了。
…
轮到中途下课休息,刘教谕让学生把作品交上来。
他收齐了学生作品,一一翻阅,其中有一张作品,题选诗文酣畅浑厚,笔墨运用畅快充分,书写劲透洒脱,书法流畅自如,全篇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给人一种悦心的美感。
他看了看落款,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此季宇同学写得最好,这字里透着的竟有书法大家之风范。”
季宇是大皇子宗政宇的化名,此时的他在同窗艳羡的目光下不骄不躁地颔首。
刘教谕继续翻到最后,才看到了宗政祁凛交的白卷和宗政长芸交的“鬼画符”。
长芸的卷子上,每一字都像是龙在飞、凤在舞,字体的每一笔都异常的锋利尖锐,不像是写书法,倒像是把毛笔当刀刻。
除此之外,她的纸张边上还画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图案。按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吐槽表情包大全。
刘教谕眉头一皱,不留情面地骂:“元沄在哪?你的作品就像八仙桌上摆夜壶,完全不能登大雅之堂!还有这个郑凛,空手交白卷,态度不端,学术不正!你们俩下节课不用上了,统统在门外给我面壁思过!”
大皇子宗政宇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五皇子宗政衡得意的扬唇看她、八皇女宗政泽华却直接噗呲笑出声来,引得教室里头其他人都笑了。
二皇子宗政珉感到生气,他向前一步,想替长芸说话。却被长芸拉住了,她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多谢二哥好意,但不用与他们逞口舌之快。”
宗政长芸调高音量,把话说得直白了当:“不用上课正合我意,这老古董的课闷难听!”接着随机踢倒一个书桌,桌子倒地,发出巨响,桌面也四崩五裂。
不等教谕发作,长芸就潇洒走出去了。
刘教谕指着她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食指抖个不断。
宗政祁凛看完热闹,笑着绕过他,也跟了上去。
…
于是,长芸和宗政祁凛两人就这样站在了教室外。
罚站可以,面壁思过是不可能的,他们背靠教室的墙,看着院子里还算别致的景色。
“宗政泽华那样笑你,你不生气吗?”宗政祁凛状似无意的问。
宗政泽华行事招摇,在书院不怎么用化名。
“不生气。”长芸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唇。
“所有嘲笑我的人都是嫉妒罢了,见不得我比他们强。”长芸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眼中无笑,透着杀气。
宗政祁凛愣了愣,不自然地转开眼去。
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这种自大的家伙。
倒是那个刘教谕,性格顽固、自持,平日里也不尊重“差生”,这次被元沄这个新学生怼个颜面尽失,也算解气。
芸神国的天气总是飘忽不定的,几阵微风吹过,天色就变得灰蒙蒙的,雨丝从空中飘下来,轻柔地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绵绵细雨,细雨在檐角汇聚,又落下滴滴雨点。
长芸站在屋檐下,双臂环胸,背倚墙壁,眺望远处,青山仿佛耸入云霄。听雨声,观雨景,倒也宁静、舒适,她惬意的眯了眯眼。
两人并肩看了好一会雨,小凛王突然说:“你一天天无所事事的,来这里为了什么?”
鹿白书院的学生大多是高宫子弟或者皇亲国戚,来这里的目的无非都是学习,宗政长芸比他长几岁,却比他迟入学,还无心学习。
宗政长芸表现得很坦然,她淡淡道:“没,我只是被老父亲逼着来的。”
成为皇太女之后,很多事都被安排好了,包括古板严厉的少师、立场复杂的南宫家、两国政治下的婚姻和现在来这儿读书。
一些大的轨迹她从了,只是小的细节,还得由她做主。
“你呢?”宗政长芸侧眸看他。
“我啊,也是被老父亲逼来的。”宗政祁凛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截来的狼尾草,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雨声渐小,雨势渐弱,看样子也快停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去钓鱼吗?”
长芸嘴角弯了弯,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宗政祁凛带着她,到宿舍拿鱼饲料和钓鱼竿的同时叫上了石汐和谢启,陈秋闻声也凑了过来。
长芸认得,小凛王的这三兄弟是户部尚书之子陈秋,刑部侍郎之子谢启,乐平郡都尉之子石汐。
凡是和朝廷扯得上关系的人,无论是真人还是画像长芸都见过,所以书院里隐姓埋名的机制或许对别人有影响,对她却不会。
于是五人并行,来到了书院后山,他们做好前期工作,将鱼竿垂钓到河里。
在下完雨后,大量的新水会带着食物和氧气进入到水中,这时候的鱼是比较活跃的,而且食欲也强,是钓鱼的好时机。
宗政祁凛正是想到了这儿才生了钓鱼的心思。
这不一会儿,鱼就上钩了,宗政祁凛负责把鱼钓上来,长芸则负责摆木架烤鱼,两人相互配合,一只烤鱼的香味就飘散到了四方。
石汐、谢启和陈秋还没能钓到,干巴巴闻着那鱼香。最后实在是肚子饿得慌,纷纷凑过来抢食,长芸和小凛王可不会让他们得逞。
几个人欢声笑语闹成了一片,长芸感慨自己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般舒畅地玩过了,宗政祁凛不知道她竟也会露出这样酣畅的笑容……
第23章 奇国洛晟
若说芸神国皇宫红墙绿瓦,以亮色为主,建筑平面呈正方形,那么奇国皇宫就是白墙蓝顶,以暗色为主,建筑平面呈正三角形。
奇国皇宫的内部装饰豪华至极,有落地银帘、巨型吊灯,壮丽壁画、精美雕塑等等,辉煌灿烂,光彩夺目。被人见着了就会理解为何如此多人愿为那殿上王位争夺得头破血流、至死方休。
奇国皇宫会议室内,气氛一派严肃。
高座之上的洛王,架腿而坐,两手搭在扶手上,头戴黑金王冠,墨色流苏带垂于胸前,微卷的及腰乌发披于身后,金丝龙腾在长而曳地的玄色皇袍上盘旋。
洛王看着底下怎么都商议不出对策来的大臣们,只觉得自己养的都是一群废物,他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着凛然而危险的味道。
其中有个大臣畏畏颤颤地抬头,提了一个主意:“不如让鲁国公经管此事,他可能是……最好的人选了。”
此话一出,更加激怒了洛晟,他脚一抬,就把整个玉石案几都踢翻了,底下的大臣像风吹草低般齐刷刷地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鲁国公鲁国公,这偌大的朝廷,没了鲁国公便什么都干不成了吗?
“我想你也该告老还乡了。”洛晟语气冷冽,对方才那提议的大臣说。
那大臣立即匍匐在地,以头抢地,连忙说“请大王恕罪!”
殿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压抑肃穆了,在洛晟眼底里,众臣子都缩得像个鹌鹑似的,想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洛晟的贴身侍卫从侧门走来,弯腰恭敬的递给他一封铜青色的信笺。
洛晟看过去,呼吸蓦然一紧。
是芸神国那边传来的,他定了定神,拿起打开。
透过那笔力丰厚的字,他仿佛看见了宗政长芸在桌案边洋洋洒洒地写下她的生活琐事。
对她而言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在他眼里都是颇为有趣的,看得出她现在过的挺好,他也就放心了。
他一路看下去,快到尾端时,她写道,等这阵子过后,她愿意见他。
她愿意见他……
洛晟不知为何,眼里竟泛起雾水来。
她说她愿意见他,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愿意放下心蒂,与他好好相处了?
为了能重新站在她身边,这五年,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只一封信,他好似漂泊无根、历经风霜的旅人在多年后尝到了回甘的快乐。
洛晟笑了,带着久违的开心。
这还是主子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愉悦,这信到底有何魔力。贴身侍卫看了一眼便垂下脑袋,暗感惊讶。
大臣们跪在地上,鼻子观眼眼观鼻,以为洛王还在生气,直到他们听见高座上的人说“都起来吧。”
“诺。”他们才浑浑噩噩站起身子。
彼时都有些奇怪洛王怎么变脸似的心情好了呢。
“徽首领。”洛晟唤。
“末将在!”一位将领抱拳出列。
“可抓着洛垭余党了?”洛晟漫不经心的问。
愣是大冬天的,徽统领都冒了一头冷汗。
去年洛晟是带着数万大军提着自己父王的脑袋登位的,洛晟的胞弟洛垭看着己方大势已去,竟带着自己的人马趁乱逃走了。
无论军事还是政事洛王都是说一不二、决绝不仁的,更何况是这等大事。数个月以来,他都在全力搜查洛垭余党,却只寻了些蛛丝马迹,并未能亲自将其掀窝。
“回禀大王,末将已寻到了几处据点,再过半月,许能歼灭。”徽首领硬声说。
“寡人再派你一些人手,加紧清理吧。”洛晟说。
要在阿元来之前,打扫干净这灰尘蛀虫。
“是!大王。”徽首领领命,得幸自己暂时逃过了一劫。
大臣们面面相觑,觉得上一秒还在雷霆发怒的洛王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有人目光上移,看到了洛王左手边拿着的信笺是铜绿的宣纸。
铜绿颜色的运用在奇国是很少的,因为奇国最缺的矿物就是铜,而七国中的铜脉最多的是芸神国。
铜绿是芸神国当下流行的颜色,有个别臣子离得近,看见了信笺上的暗底图腾,是一只盘卧的青龙。
原来是芸神国太女传来的,他们当下了然。
不过,上面写的什么才让洛王转怒为喜。是写了能解决奇国眼下问题的法子吗?还是写了芸神国将与奇国有合作,能带给奇国什么益处?
但这些他们只能在心中猜想,也不敢多问。
洛王还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只余国师站在他身侧。
“针对目前芸神国、云国、陆国和盛启国的外交形势,先生怎么看?”洛王背往后一靠,随性而问。
……
藏书阁是书院建筑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书院的藏书活动既为书院教学和研究准备了充足的资料,又为当地士民乡绅的查阅、咨询提供了方便。
长芸久闻鹿白书院的藏书楼纹天阁是芸神国藏书第一阁,她想去趟阁内,看看能否有些收获。
纹天阁占地面积幅阔,已有百年历史,是目前国内最古老的藏书楼。纹天阁四面环绕树木,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
全阁共有上、中、下三层,现藏古籍近30万卷,书籍种类繁多,其中不乏有珍奇孤本。纹天阁几乎全部的书籍都对院中学生开放,可谓是十分豪阔的了。
宗政长芸一路上遇到许多人,有刻意回避的,有回首打量,有轻声言谈的。
长芸蹙眉,萧月立即会意,她长长的手一伸,拉住一个偏头和同伴细细碎碎说话的书生,问“你们在聊什么?”
那两书生吓得连忙说自己什么也没聊,拔腿就逃。
其实是这周,长芸刚来就欺压舍友、霸凌同窗、目无师长,再加上某“受害者”的添油加醋,有力烘托,她这个新生的坏名声被传得沸沸扬扬,可谓是恶名远扬了。
但宗政长芸不知道这事儿,也不需要知道。
她走进纹天阁内,看见的是望不到尽头的藏书架、大型阅读间以及中庭花园。
走到藏书架前,瞧一瞧架子上的书,大多是地方志、登科录等史料性书籍,她顿感没趣,朝中庭花园走去。
中庭花园是一个清出雅致的园林,池桥、假山、叠石,相互映衬,别有风味,亭廊绰约,轻纱风帘随风飘动,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景随步移。
亭子里是六皇子宗政濯和一名男子在对弈。他们的身边零散围着七八个观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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