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妾身杀的啦,怎么样、灵魂复刻术很厉害吧——人类真的很奇怪啊,她自毁倾向好像还蛮严重的,所以肆无忌惮地兑换生命让妾身帮你出去什么的,估计这么做的时候她也挺开心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镜姬明显感觉到五条悟身上爆发出了极其恐怖的气息,压迫感大到这是她活了上千年之后为数不多地感觉到“这回死定了”的时刻。
“她托我说,你算是她留给人间的最后遗书了吧,能最后帮上你一点,她其实感觉蛮开心的。”
镜姬用棒读的口吻背完了冬月暄交代的话,然后默默地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准备把实时情况转播给彩妇人形和冬月暄。
牙白,五条悟好像不太对劲,不会是发现她在很高明地骗人了吧——
五条悟把手覆盖在双眸上,停顿了好几秒。
镜姬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镜之迷宫。
过了几秒之后,五条悟放下手,面色重新归于平静。
镜姬确定他的眼尾有一点点的红,看上去倒像是被他的手指摁出来的,登时有些失望。
什么啊,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她还以为人类的感情就是大哭大笑捶胸顿足懊恼变疯子……
但是什么都没有嘛。
人类真奇怪啊。感情也真奇怪啊。
“乙骨忧太和九十九由基都是冬月暄帮你叫的,现在两个特级镇场羂索应该会死吧;你的咒术师同胞已经出发救场,不过高层的老头子那边倒是浑水摸鱼意图把你们一起弄死吧,前不久你们才捉到了高专的叛徒之一不是吗。”
镜姬无趣地交代了一下大概的信息:“哦对了,你出来之后大概需要跟恢复空前实力的宿傩打一架,打输了全人类一起完蛋;打赢了就美好结局吧——”
她想起冬月暄的计划,补充了一句:“不过好心提醒一下,就算打赢了宿傩,也别大意吧——你大概要迎接最后的暴风雨了。”
话说得意味不明,听起来真假掺半,而五条悟始终没有改变过术式的起手式动作。
“说完了?”五条悟问。
镜姬:“说完……等——!”
她警觉地太迟了。
话没能说出口。
连惨叫都没能喊出声,那缕游魂就像火柴上的最后一片昏昧的火光,“簌”地一下熄灭了。
镜之迷宫剧烈地晃动了一会儿,自天花板上倒吊下一个闪动的数字。
这大概是时间。
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看到了冬月暄的回忆。
这大概是她故意给他看的。
当时还不明白她故意引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原来是在交代未尽之言吗。
四下无人,只有累累白骨;在无人的空间里,没有人需要他奋不顾身地一次次把挚爱放在第二位去拯救,没有人打扰他;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发呆回忆了,尽管是相当短暂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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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0,钉崎野蔷薇、新田明、虎杖悠仁、伏黑惠、猪野琢真一行人找到布帐咒术师,伏黑甚尔重现。
21:43,“禁止咒术师入内”的帐顺利解除,伏黑甚尔击杀尾声婆婆,又过了七分钟,伏黑甚尔成功击杀陀艮,而分头行动的虎杖悠仁遇到胀相,展开鏖战。
同一时刻,冬月暄拿到了里梅手中宿傩的所有手指,并取走宿傩的肉身,在杀死里梅之后,静静潜伏在虎杖悠仁和胀相的战场附近。
胀相触发不存在的记忆,得知虎杖悠仁是自己的弟弟后,崩溃逃离,留下了昏迷的虎杖悠仁。
“……你知道他们是兄弟?”这下连彩妇人形都惊讶了。
“我也很意外……”冬月暄收回镜姬那边实时传递过来的、和五条悟有关的情报,眼神晦暗不定,“我本来只是大概预料到他会昏迷而已。”
时间紧急,镜姬的残魂被祓除,镜之迷宫能拖住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五分钟,冬月暄往前踏了一步,却意外看见了两个女孩子。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
她记得很清楚,夏油杰在百鬼夜行的前夕,曾经带着这两个女孩子来高专发过战书。
冬月暄往前踏出去一步。
“谁?!”枷场菜菜子一把揽住枷场美美子的肩膀,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冬月暄。”冬月暄在转瞬之间就想明白了这两个女孩子来到这里的理由,“你们是为了找宿傩夺回夏油杰的身体?”
目的被戳穿,枷场菜菜子眼神凶狠,立刻举起手机对准冬月暄要按下去。
但再怎么说,也是后面十一年人生被好好宠爱着长大的女孩子,作战方式太过稚嫩莽撞。
冬月暄在这一刻微妙地站在了两个女孩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最最最心爱的、曾经拯救她们于水火的夏油杰死后身体被践踏作恶,羂索做的一切都要由夏油杰担任骂名,而身躯被令人作呕的脑部组织占据,是这两个被夏油杰温柔地养大的女孩子绝对不能忍受的。
说她们来到战场莽撞也好、有失理智长远的考虑也好。
但她们才十五岁。
她们那么、那么爱她们的夏油杰,那样近乎相依为命的感情,作为被五条悟拯救过数次的冬月暄非常理解。
换成十五岁的冬月暄,要是知道五条悟的身躯被霸占,也会义无反顾来到这个地方的。
哪怕弱小,但绝对要反抗。
“宿傩不会帮你们的。”冬月暄开口,“对他来说,杀人只是享乐而已,他没有什么大义理想,只是纯粹地为了有趣的东西为了力量而战。而且,他最讨厌别人不自量力地命令他抑或是请求他。”
也许是她这个时候说话的语调太过温柔了,两个女孩子微微放下了警惕,虽然手机仍然举着,对她说的话也半信半疑。
但她们也不是傻子,寻求宿傩的帮助也只是走投无路。
“……你会帮我们吗。”枷场美美子突然问。
“美美子!”这个时候反而是枷场菜菜子提醒她不要上当。
“可以。”冬月暄说,“但是有条件。除了要你们手上所有宿傩的手指以外,还需要——”
她顿了一下,知道尽管虎杖悠仁昏迷了,他身体里的诅咒之王或许还是听得见的。
说不上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是因为看到了那种浓度的爱意,她偶发善心:“你们不要插手接下来的任何事情,在最外层的帐附近帮忙击杀低级咒灵就可以了。”
“你真的会答应我们?”
“可以立下束缚。”
就算不立下束缚,冬月暄也是绝对会去做的。因为夏油杰是五条悟唯一的挚友。
半分钟后,束缚成立,冬月暄拿到她们持有的全部手指,再三强调她们宿傩会苏醒,她们务必待在安全的地方。而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撤退,临走之前对她连着道了很多声谢。
冬月暄凝视着虎杖悠仁的面孔。
这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男孩子究竟有多天使,她其实从伏黑惠那里又听到过一句。
他对不曾喜欢过的女孩子也那样温柔。
他没有这个年纪的男生拥有的陋习,也很尊重每个女孩子。
她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持以轻微的歉意,但同时也知道,这是把虎杖悠仁未来可能遭遇的痛苦彻底拔除的根本做法。
冬月暄深呼吸一口气,立刻开始喂她目前拥有的全部手指。
手指喂完,她勉强喂下去了一部分肉身,发现虎杖悠仁难以吞下之后,没有迟疑,将剩余的肉身也放在它的身边,立刻就走。
几乎是她刚刚离开的那一瞬间,感知到诅咒的气息波动的漏壶就出现了。
他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被压制的恐惧感几乎要让他腿软。
……该死!宿傩容器不知道被什么人一下子喂进去多少根了!
旁边那个像干尸的又是什么?
——不管了,就算他会直接被宿傩杀掉,他也要为了最终理想而战。
在此时此刻,他身为“漏壶”的意义不再重要,百年之后在荒原上大笑的并不必是他;而他作为唤醒宿傩的唯一人选的意义重于泰山。花御已死,陀艮已死,而记得他们的他也即将死去。他们是构建真正人类的桥梁砖瓦,他为自己和同胞们骄傲。
手指被漏壶颤抖着手喂下去。
一根、又一根。
19根,加上部分的肉身。
躲在极远处的冬月暄记数,记完之后立时马不停蹄地赶回狱门疆处。
快要没有时间了。
而且,果然还差了一根,如果情报正确的话,那一根应该在五条悟的某个学生身上……而具备保管手指能力的,毫无疑问就是前几个月曾经前往国外寻找黑绳的,乙骨忧太。
她必须在五条悟和宿傩打起来之前,说服乙骨忧太将手指在正确的时刻交给宿傩。
而她也得想办法避开和五条悟的见面。
22:05,镜之迷宫解散,五条悟出现,被赶到现场的枷场姐妹告知宿傩即将苏醒,以及宿傩的具体地点。
乙骨忧太和九十九由基让他立刻前往,不必在意他们,因为胜负即将分出。
五条悟立刻离开,离开前若有所觉地回望一眼。
在确定五条悟离开之后,冬月暄出现。
战胜的乙骨忧太一刀扎在长着牙齿的脑花上,喘着粗气,额角全都是汗。反转术式让他身上巨大的贯穿伤口修复。然而他没有多做休息,而是打算前往宿傩所在处辅助五条悟,彻底击溃诅咒之王。
他在邀请九十九由基之后,对方蹙眉,最后摇了摇头:“我必须赶往天元那边。”
“乙骨同学。”冬月暄走到他身边。
乙骨忧太讶异地望着她——他见到过冬月暄血淋淋的“尸体”,而眼前的冬月暄身上的气息变得浑浊不堪,虽然他能感觉到变成了“特级”,但似乎跟咒灵分不开关系,于是他立刻摆出作战的姿势。
“我是真实的冬月暄,死的那个才是假的。”冬月暄轻描淡写,语速却很快,“没有时间了,请立刻展开你的领域,复制我的‘净化’术式。”
“净化?”
“我知道你那里有宿傩的最后一根手指……”她简要地交代了一下前因后果,“必要的时候喂给悠仁,然后在悟打败宿傩之后,立刻进行净化,包括他没有食用完毕的躯体。”
“冬月老师,那你呢?”
乙骨忧太望着尚且算是游刃有余、成竹在胸的冬月暄,也意识到,打给他电话的并不是五条悟,而是冬月暄。看起来,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尽管她这么诚恳地和他交流“净化”,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的无辜。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了。
“我啊,”冬月暄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去捞回别的孩子了。这群孩子里,谁没能活下来,悟都会伤心的吧。我应该也会的。”
过高的共情能力让她为了自我保护而变得极端冷漠,到了现在,也算是露出了为师长的温柔和强大一面了。
“乙骨同学,还记得我说的吗?我想要有人能站在悟的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而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冬月暄说,“我和悟再之后还有私人的事情要自己处理,所以在胜负未分前,请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
“我明白了,那么来吧。”乙骨忧太深呼吸一口气,“领域展开——真赝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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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5,宿傩苏醒,随心所欲地杀死漏壶,在旁边发现自己的肉.体,大概料到下属里梅的死亡,没有犹豫地就开始食用;五条悟赶到现场,正正对上占据了虎杖悠仁躯体的宿傩。
他们露出了遇上真正的对手的神情。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散漫,态度渐渐变得认真。
人类最强与诅咒之王的最强之战,在此刻彻底拉开帷幕。
第85章 恋路十六夜·4
22:10, 冬月暄已经抵达最外层的帐。民众仍被困住,不满已经达到巅峰,四处是恐慌的争吵、茫然的哭泣。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这或许是每个咒术师都必须经历的场景——面对在苦难与险境中哭泣的人类;面对在生存受到威胁时, 那些毫不犹豫展开恶劣一面以最大限度确保自己生存空间的人类。弱小者被蚕食,强大者得以生存。
“人类和咒灵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彩妇人形有些感慨地望着愤怒的民众, “同样残忍、恶劣,有些手段甚至比咒灵还要更为恶劣。”
她翻阅过很多的人类书籍,知道在人类文明到达现代以前, 究竟有多少惨绝人寰的酷刑。而即便是现代, 也无可否认存在着许多暗角,无数的恶在未知的领域滋生。
她问:“是情感吗?不对,我也会对你产生亏欠,咒灵的母体也会对子代产生‘母爱’;就算我和镜姬无法理解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但高级的咒灵之间确实存在爱情, 尽管非常非常稀少。连漏壶都能说出你们人类未必能做到的‘百年后在荒原上大笑的不必是我’。”
咒灵是人类的负面情绪所滋生的, 是人类情绪的衍生, 可彩妇人形仍然不觉得有多少区别。
在霓虹这种越发不健康的咒力增长情况之下,越来越多的咒灵已经开始强大到不仅拥有智慧, 还能敏锐地察觉到人类的正面情绪, 并学会利用这种情绪。
“你真的觉得咒灵和人类的感情是一样的吗?”冬月暄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灵活地穿越帐, “你们是在‘学习’感情,在‘模拟’感情,你们并非是真正地‘理解’。你们感情的本质是一种掠夺和利用, 是自我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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