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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货店禁止驯养饿虎——璞玉与月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20 17:14:10  作者:璞玉与月亮【完结+番外】
  ——
  杭攸宁就这么住下来了,白天去到处打听,夜里就回这里住。
  她本来想着,最好能打听到赵明明奶奶如今人在哪里,可是年代久远,这新建了工厂,附近人也换了几茬,根本就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好的是,现在很多地方不用票了。
  她买了一个水壶,一包压缩饼干,一罐午餐肉,一把小刀……
  最开始的那个饼干罐,她也没扔掉。
  说也奇怪,倒入那么多次滚烫的热水,它完全没有变形。
  而且她小时候常吃的那种饼干,罐子是软的,可以用手去掰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可是这个罐子是硬的,非常硬,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也没有多少铁锈。
  这说明它可能是一个非常高级的饼干罐。其实也有可能不是饼干罐,是其他高级的东西。
  她仔细的看过那个它外包装,发现它的品牌名字,是被刀刮掉了。
  “它一定是个很贵。”杭攸宁想:“说不定还是要用外汇才能买到的东西。”
  赵明明跟奶奶生活,她奶奶腿脚不好,靠糊纸盒养家,不太可能给她买昂贵的饼干。
  唯一可能,就是它本身是个礼物。
  会不会是男人送女人的礼物?
  会不会跟那个同伙有关系呢?
  杭攸宁在想,或许赵明明是在跟那个同伙交往,然后这个男的让她怀了孕,怕她闹大,所以让“黑蜘蛛”杀了她。
  可是,这样的地方,绝对是没有秘密的。
  如果曾经有男人来过赵明明的家里,邻居们一定会知道,甚至第二天整个小城都会知道。
  而警察们当初并没有查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杭攸宁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
  她只能照常用椅子抵住门,躺在那个冷硬的炕上,睡着了。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顺着玻璃的碎片,冻得她不得不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天,她梦见了许野。
  她梦见跟许野结婚了,住进了许野家。
  大概因为她想象不出来许野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梦里直接用小时候他家来代替。
  他家里很大,足有三室一厅,半墙刷了绿漆,许叔叔有洁癖,所以房子总是特别干净,有一种消毒水味。
  厅里有一个特别大的书柜,柜子最上层放着一些坦克、飞机的模型,许爷爷当过兵,这都是他的纪念品。
  下面放着许爸爸的专业书籍,许爸爸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每次看他都是在看书。
  最下一层,放许野的玩具、书包、小人书什么的。
  许野的这些玩的东西,是全院里小孩最多的,她特别喜欢去他们家玩,一玩就是一下午。
  来多了,许爷爷的脸拉得像驴一样长,动不动就说:“宁啊,你不回家吃饭啊?”
  在梦里面,许爷爷似乎也在,她就很窘迫,总是想走。
  许野拦住她,道:“你走什么呀!你是我老婆了!这是你家呀。”
  对啊,梦里面她开心起来,许野轻轻拉着她的手,走进了他的卧室。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许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重逢之后,他总是这样看她。
  她不太喜欢,因为会让她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
  许野轻声说:“你躺下呀!”
  床是蓝底白条的,很干净,她觉得不该躺,可是为什么不躺呢?
  她非常非常困。
  她就软绵绵地躺下了,许野躺在她身边,侧头看着她。
  就像那天在火车卧铺一样,那么黑,她也没有看他。
  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身下流下来,她低头一看,是血。
  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蓝底白条的床单。
  她手足无措起来,想要用被子盖住它,可是怎么都盖不住。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嬉笑的声音:
  “搞破鞋咯——”
  “搞破鞋咯——”
  声音越来越大,她跟许野明明躺在卧室里,却好像突然被摆在街边。
  无数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搞破鞋!”“不知羞!”
  梦境的最后,是张淑芬,她冷冷地看着她,狠狠啐一口:“女孩子腿合不拢!下贱!”
  杭攸宁猛地坐起来。
  她迷茫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一切都那么荒谬,一周之前,她还在江南小镇,现在,她已经来到了寒风凛冽的东北。
  梦里,小腹的闷痛仍然在延续,她打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果然,她的【倒霉】来了。
  她的这个一向不准,有的时候几个月不来一次,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了啊……
  她撕开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垫在里面。
  不敢再睡觉,怕弄脏人家的床,她只能僵硬地坐在炕上。
  过了一会,还是害怕,索性就站起来。
  天花板跟她无限的近,她打开手电筒,照亮了那上面糊着的旧报纸。
  那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成一片,只能断断续续地读:
  “你以为,因为我贫穷、卑微、不美、矮小……如果上帝给了我美貌和财富,我也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杭攸宁有点愣神,她发现这不是旧报纸,应该是杂志,或者是某本小说。
  赵明明……用这个糊墙?
第50章 她是流浪汉
  红白蓝三色旋转着,窗户上贴着一些美丽女郎的画报,她们的头发吹得又蓬又硬,看起来时髦极了。
  【好莱坞理发店】的招牌,一闪一闪地发亮。
  一个穿着黑色波点裙的女人,推开玻璃门,探出头喊:“你是不是要剪头发啊?往哪瞅呢!就说你呢!”
  “啊?”
  杭攸宁从电线杆子后面走出来,她有点尴尬,还是道:“啊是。”
  女人大力挥舞着手:“来啊!等啥呢!姐给你剪!”
  杭攸宁被拽进了理发店,里面早早地放上了小太阳,很暖和,杭攸宁冰冷的身体打了一个颤。
  “姐说,剪个啥样式的?”
  杭攸宁迟疑地眼前的本子,每一张都印着一个笑靥如花的漂亮美人。上面写名称【鸳鸯式】、【自由式】……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瘦,皮肤白里泛着青,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枯草一样的头发,乱蓬蓬地扎着马尾辫。
  跟画册里的丰腴明艳的美人,可以说是丁点不沾边。
  杭攸宁其实本来就不想剪头发。
  她带着那个饼干罐,去各大商店里到处打听,最终得出了一个信息——它不是饼干罐,它是个咖啡罐。
  咖啡这种西洋玩意儿,过去只有一家店有卖,就是金帛大酒店。
  金帛酒店是家国际酒店,专门招待外国人,听说连马桶都是金的。
  这里专收外汇。
  杭攸宁也没有外汇,只能在外面瞎转悠,因为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的,她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流浪汉的气质,一个保安就朝她吼:“你干啥的!埋了吧汰的!别上这儿来!”
  杭攸宁被吓了一跳。
  如果以前,她就跑了,可是现在她很快镇定下来,想了一会,转头去给保安买了一包【哈德门】。
  保安接过烟就看出来了,什么流浪汉,这明明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嘛!
  保安问:“你啥事啊?这都高级地方!”
  杭攸宁说:“叔叔,你在这里干多少年了!”
  保安道:“打建国我就在这儿干!”
  “那您知道,怎么才能买到这个咖啡吗?十年前买的。”
  保安拿了看了一眼,道:“这个不值钱……它是一个盒里的,一般都被拿出来扔了。”
  “为什么扔啊?”杭攸宁有点不可置信:“这个盒子这么好!”
  保安冷笑了一下,道:“唉,这孩子,傻乖傻乖的,叔给你上一课。”
  他比画了一下大概的长方体,道:“这礼盒里,有烟有酒有咖啡,放得满满当当才好看,是不?”
  “是啊!”
  保安挤挤眼,怪笑道:“那钱放哪啊?”
  “啊?”
  “啧!这孩子这个笨!”
  保安发现自己的幽默没有被人明白,十分不满,又压低了声音,道:“来咱这儿吃饭的!除了外国人,就是领导,你给领导送礼盒,光是东西哪行啊!”
  杭攸宁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殷勤地给保安点烟,道:“叔,那都什么领导来啊?”
  “多了去了,银行行长啦,电子厂的一把手啦。”他道:“总来!都被整下去了!”
  “啊……”
  杭攸宁去图书馆借了【辽西市地图】,和【辽西市】的地方志,把本城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列了出来。
  有一个人,他在金帛饭店请人领导吃饭,然后送了一个礼盒。
  为了放钞票,他把礼盒当中的咖啡罐拿出来,给了赵明明。
  这个人,一定是有办法弄到外汇的,这个领导的厂子,说不定也跟国外做生意。
  杭攸宁决定挨个上门去问。
  虽然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能看到那个人,她的眼睛就一定能认出他!
  她先去了机车厂。
  机车厂的保安大哥,并不认哈德门,一直瞪她:“你打听我们领导干什么?你哪个单位的?”
  她没想好说辞,只是嗫嚅着道:“我是辽西晚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
  “你?”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脸上带道疤,衣服也脏,完全就像个乞丐!
  “滚滚滚!哪来的女盲流啊,再跑来捣乱我揍你啊!”
  杭攸宁被推搡了一下,小腹钻心地疼。
  这样显然不行,她想。
  所以,她来到了【好莱坞理发店】。
  她决定改头换面,假装自己是个记者,才可能采访到厂领导。
  “妹啊,稀罕啥样的?”大姐催促道:“我说你烫个小波浪卷儿,老带劲儿了!”
  “不不不,那个不好看!”
  杭攸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很有主见,看完了整本,毅然决然地抬起头,道:“姐,我喜欢你这样的!”
  “啊?哎呦!姐这好看是吧!”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道:“行啊妹,你可真有眼光!”
  她笑嘻嘻道,一边哼歌一边给杭攸宁洗头发,道:“我这可是邓丽君同款!”
  杭攸宁很高兴,道:“我也喜欢邓丽君!”
  收音机被扭响了: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管他去爱谁
  大姐的手指,轻柔地滑过杭攸宁的发间,小太阳将她的脸烤得热乎乎的,她昏昏欲睡,恍恍惚惚做了许多梦。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一股寒气冲进来。
  杭攸宁激灵一下醒了,是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好看,就是满身戾气。
  “我他妈让你把门前扫了你听不见么!”
  大姐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忙不迭的赶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来客了!”
  “店你能开就开,不能开滚!”
  他甩了一句,把门摔得山响。
  杭攸宁平时不爱管人闲事,但是这次没忍住开口问:“这是谁啊?”
  “对门的,家里有钱,买了一条街的铺子。”她说:“原来他爸总带他来剪头发,现在他爸不在了,凶得很!”
  “他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方临河。”大姐说:“看上他了?可别啊!他成天在外面打人!”
  当然没有……
  杭攸宁掩饰的笑了一下,随即凝视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她在想,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天生的杀人犯?
  应该是巧合吧?
  他看上去应该没有犯过罪,她现在也没工夫管闲事。
  她又在邓丽君绮丽的歌声中,昏昏欲睡。
  做了好几个梦,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老板娘在一旁,搓着手,尴尬地笑道:“孩子,你睡着了,这扯不扯,时间有点整长了……”
  杭攸宁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从发根开始,一头的乱卷纠缠在一起,圆滚滚的,如同一颗柔软的刺猬。
  而且特别显老。
  十八岁的年龄,跟旁边已经过了四十的老板娘,活像是姐妹。
  老板娘讪讪地笑:“你别看乍一看不好看,这发型,你得细瞅!”
  于是杭攸宁鼻尖贴着镜子,细瞅,瞅了半天。
  老板娘在一旁,心虚得都快给她跪下了。
  她才开口道:“好漂亮啊!”
  “啊?”
  真的,杭攸宁这辈子从来没有打扮过自己,她脑子里好像就缺乏了关于“漂亮”的这根弦。
  但是此刻,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不一样。
  毛茸茸的卷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女人,那道疤又添了几分凶悍,像电影里的女特务。
  而不是那个她熟悉的,苍白孱弱的样子。
  杭攸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一鞠躬,道:“谢谢老板娘!”
  柔软的毛栗子跟着抖了三抖,老板娘尴尬地赔着笑了。
  杭攸宁回了赵明明家里。
  她已经把这个废弃破旧的老屋,当成了自己的家了。
  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买了锅、碗、手电筒,甚至一件冬天的厚棉袄,她把它当被子盖。
  在早市买的,凌晨的时候,有菜农挑着菜来卖,不到七点就散了,因而叫早市。
  也有人卖牛奶、卖家里不用的东西、卖病猪肉、卖磁带、卖黄色杂志……
  衣服说是外贸进口的,但都旧旧的,有股味。
  有人说那衣服不干净,有人穿了之后发现有血迹,还做噩梦。
  杭攸宁不怕这些个,反正不用票又便宜,她买了一大堆,才花了十三块钱。
  她买回来,用消毒水泡了一下午,晾干了之后,原本那种耀目的天蓝色,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灰蓝。
  她觉得很漂亮。
  西服外套太大了,她索性学着杂志上的女郎,披在外面,裙子则别了几个别针,正好是时下流行的“一步登”。
  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却觉得自己很漂亮。
  这是第一次,她没想案情,她什么都没想。
  只是转着圈,开心地哼起歌来:“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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