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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姝雪坐了几趟公交车，辗转到了棉纺厂家属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压低帽檐，生怕被人看到她的模样，嫌恶的垫脚跃过污水横流的沟壑，到了李德福家附近。
不多时，赵小凤从外面回来了，拖着一条断腿艰难的走着，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剩菜叶子之类的，像是捡来的。
比起上次看到赵小凤时的样子，现在的赵小凤又苍老憔悴了不少，头发花白，眼眶青紫，嘴角带着血痂，还不到三十五的人，看上去跟六十多岁的捡垃圾老太太一样。
肖姝雪一颗心剧烈的颤抖着，躲在屋后，迟迟不愿意迈出脚步。
她长这么漂亮，穿的这么体面，她怎么可能是眼前那个又丑又穷的老女人生的女儿？
一定是她搞错了！
正在这时，有个人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肖姝雪，问道：“你是谁啊？”
掏钥匙开门的赵小凤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了肖姝雪。
第163章 见赵小凤
“我，我，我找人！”肖姝雪心里一慌，急中生智。
那人打量着肖姝雪，看她穿的体面，一看就是有钱人，不像是偷东西的贼，倒也没怀疑肖姝雪的话，热情的问道：“你找谁？”
肖姝雪装模作样指着李德福家，说道：“李芳草，我朋友，她说她家住这里，我刚瞧着没人，门锁着的。”
那人笑了，说道：“芳草下乡去了，不在江城。哎，芳草妈，你家来客人了！”
赵小凤听到有人喊她，狐疑的看了眼被宽大草帽遮住，看不起脸的肖姝雪，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芳草妈，芳草的朋友来找她。”那人说道。
赵小凤听见李芳草的名字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那小贱皮子跑了，不在家！”
肖姝雪看到赵小凤对待李芳草的态度，心里涌起一阵快意，李芳草就不是个好东西，也不怨赵小凤这么不待见李芳草。
“贱皮子，出去当千人骑的婊子！死在外头别回来，烂大街上！”赵小凤转身往家里走，嘴里恶毒的咒骂着。
肖姝雪赶紧追了过去，站在门口对赵小凤说道：“阿姨，芳草没跟我提起过你吗？我姓肖，我家住军委大院。”
赵小凤震惊的抬起头，凌乱灰白的头发随风飘荡，手中的黄铜钥匙都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肖姝雪脸色苍白，心脏狂跳，似要蹦出胸腔。
她只说了她姓肖，住军委大院，两家人只是在十几年前同住一间病房的缘分，之后从未有过交集。
杜文雨压根都不记得赵小凤叫什么名字了，说起当年的事都要想半天，为什么赵小凤的反应这么大？
肖姝雪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你姓肖？你爸叫什么名字？”赵小凤枯瘦的手抓着肖姝雪，热切激动的问道。
“我爸叫肖兴国。”肖姝雪说道。
“你家里还有别的姊妹吗？”赵小凤试探的问道。
肖姝雪摇头，“我家就我一个女孩，我上头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
赵小凤浑浊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起来，贪婪的看着肖姝雪年轻美艳的容颜，试图在上面找出自己的影子。
“好，好，好！”赵小凤激动的语无伦次，抓着肖姝雪不舍得放手，“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长这么好看，打扮也好看，都好，哪都好，真不愧是大领导家的千金！”
肖姝雪能有今日的娇美和体面，全靠她当年冒着风险，趁夜里大家都睡着了，调换了襁褓中的两个女婴。
赵小凤得意又欣慰，要是她当年没有调换孩子，她的亲生女儿肖姝雪就得跟着她和李德福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哪会有这些年的好日子！
肖姝雪嫌恶的看着赵小凤满是黑灰的手，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放在身后蹭了蹭。
“走，进屋，我给你做饭吃！”赵小凤丝毫没察觉到肖姝雪的嫌憎，还要拉着肖姝雪进屋。
肖姝雪看了眼脏乱阴暗低矮的房子，压根不想踏进去，后退一步说道：“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咱们好好聊聊。”
赵小凤一听也是，反正李德福上班，中午食堂管饭，李德福的两个侄子和赵二虎天天在外面跑着玩，中午也不回来，便锁上门跟着肖姝雪走了。
肖姝雪一路都在压着帽檐，生怕有人看到她跟赵小凤走在一起。
到了国营饭店，肖姝雪也不敢摘掉帽子，问服务员要了包间，随便点了几个肉菜，还要了二两酒。
赵小凤哪进过饭店，进来就十分怯场，不敢说话，看到肖姝雪态度自然，甚至有些傲气的跟服务员说话，那么贵的菜随口就点了，她十分欣慰高兴，再一次感慨自己当年做对了事。
进了包间之后，肖姝雪才敢把帽子摘了下来，给赵小凤倒了一杯茶水，“阿姨，喝茶。”
赵小凤笑的见牙不见眼，配上她被打的青紫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吓人，激动到只会翻来覆去的夸肖姝雪，“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肖姝雪被赵小凤的态度恭维的有些飘飘然，面对赵小凤时不自觉就有了高人一等的姿态。
菜和酒端上来后，赵小凤更是惊呆了，别说吃过，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么精致这么好的菜。
“吃菜。”肖姝雪屈尊降贵的给赵小凤夹了一块油汪汪，色泽诱人的红烧肉。
赵小凤迫不及待的吃了红烧肉，眼睛都红了，越看肖姝雪越觉得她的亲生女儿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儿，孝顺又体贴，比李芳草那个白眼狼贱皮子可好太多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真好！”赵小凤跟饿了几十年似的扫荡着桌子上的菜，吃的满脸是油，十分邋遢，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了，一边还不忘夸肖姝雪。
吃着肉，赵小凤端起了酒壶，直接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辣的她吸溜嘴，嘟囔道：“李德福竟然喜欢喝这玩意儿，难喝死了！”
难喝赵小凤也喝完了。
酒是要花钱买的，在李家如此拮据的情况下，只有在食物链最高处的李德福能享受到花钱买的酒，已经沦落到食物链最底层的赵小凤虽然是女主人，但她是没有资格喝酒的，最多只配闻一下李德福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酒气。
喝酒对赵小凤来说不算享受，但可以让她心里有股报复的满足感。
李德福不让她喝酒没关系，她有个好女儿给她买酒喝了。
等赵小凤吃完，打着混着酒气的饱嗝，肖姝雪体贴的递上了一块手帕，让赵小凤擦擦嘴上脸上的东西。
赵小凤稀罕的看着那条雪白还绣着花的丝绸帕子，不舍得用，用袖子擦了擦嘴，要把帕子还给肖姝雪。
那帕子被赵小凤摸过了，肖姝雪不肯再要，说道：“手帕我多的是，你留着用吧。”
赵小凤酒劲上来了，脑袋有点晕乎乎的，欣慰的说道：“真不愧是大领导家的千金！姑娘，你日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从一条帕子就能看出肖姝雪的日子过的有多好，当年要不是她换了孩子，她吃尽苦头，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也是她唯一的骨肉，能有这么好的日子吗？如果没有她调换孩子，她唯一的骨肉岂不是要跟着她和李德福过着苦日子？
赵小凤沉浸在母女相见，女儿又是如此漂亮孝顺的喜悦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紧张的问道：“你来找芳草，你认识她？”
第164章 肖姝雪的慷慨资助
当年赵小凤换了孩子之后，硬是忍着对孩子的思念从未去找过肖姝雪，甚至连军区大院都绕着走，就是怕事情暴露，毁了亲生女儿的好日子。
她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她生肖姝雪的时候大出血，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肖姝雪就是她唯一的骨肉，她有多想念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有多厌恶李芳草，恨不得打死李芳草。
肖姝雪心里一咯噔，搬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认识，其实也不是朋友，她下乡后抢了我的未婚夫，现在我未婚夫闹着要跟她处对象结婚。阿姨，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小凤惊的瞪大了眼睛。
肖姝雪适时挤出了两滴眼泪，“我跟我未婚夫两家知根知底，过了双方家长明路的，我未婚夫去甘省执行个任务，结果李芳草她就勾引我未婚夫！叫我怎么活啊！”
赵小凤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骂李芳草臭不要脸，天生贱种，人家大领导家千金小姐的未婚夫也是李芳草一个低贱东西能肖想的？
“阿姨，你也觉得李芳草这样做不对，是不是？”肖姝雪问道。
赵小凤气的心肝肺都在痛，恨不得把李芳草拎过来活活打死，李芳草居然敢跟她的亲生女儿抢男人，“我只恨她在江城的时候没打死这个贱货！”
肖姝雪翘起了嘴角。
“可惜她跑了，我找不到她！”赵小凤咬牙切齿的骂道，“她敢再到我面前，我就打死她！”
肖姝雪眼珠子一转，“阿姨，要不这样，我给你赵小凤犹豫了，尴尬的说道：“甘省那么远，路费得，得不少钱吧……”
没了李芳草的那份工资收入，李德福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五口人，他要花钱买酒，还得给老家的亲戚寄钱，给赵小凤那点钱赵小凤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别人都是一大清早去供销社买最新鲜最好的菜，她只能等快中午了去捡别人剩下的烂菜叶子。
她不识字，不会写信，更不知道电话怎么打，要是有钱，赵小凤早就杀到李芳草那里了。
“我给你钱，你去找街道开介绍信买车票，就说是探亲。”肖姝雪不屑的说道，她怎么会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的！
肖姝雪从包里掏出三十块钱，吃惊的发现她钱包里只剩下几块零钱了，暗道最近花钱花的太快，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再问杜文雨要钱。
“这钱够你去甘省来回一趟吧？”肖姝雪拿着钱，跟逗狗似的在赵小凤面前晃了晃。
赵小凤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了，眼神都有点发直，刚想说不要，她怎么能要亲生女儿的钱，然而转念一想，肖姝雪的钱都是肖兴国两口子给的，她不花白不花。
反正肖家有钱，肖姝雪花完再去找肖兴国两口子要就行了，又便宜不占王八蛋。
赵小凤想明白了之后，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拿钱，肖姝雪又把手缩了回来。
“阿姨，钱可不是白给的。”肖姝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芳草欺负我，抢我男人，我还得给她妈钱，让她妈去看她？”
赵小凤立刻说道：“姑娘，你放心，我去了好好收拾那小贱货！她敢欺负你，我打死她！”
肖姝雪听的心潮澎湃，咬牙切齿的想要是赵小凤真的把李芳草打死就好了。
“那你可别叫我失望。”肖姝雪说道，把钱推了过去，又找服务员要了纸和笔，写了小王庄的赵小凤酒劲上涌，慈爱的看着肖姝雪，枯槁蜡黄的脸上满是深情，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哽咽道：“那小贱货欺负你，我就打死她！这世上谁都别想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弄死谁！你是大领导家的千金，你就该吃香的喝辣的！你命好，你天生富贵命，那小贱人命贱，就该被踩死！”
肖姝雪听的心惊肉跳，看着赵小凤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当年根本不是两家人在病房无意间抱错了孩子，而是赵小凤故意把两个孩子从襁褓中调换了。
赵小凤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肖姝雪再也无法面对赵小凤了，匆匆丢下一句，“你赶紧去找李芳草。”便逃也似的跑出了门。
赵小凤晕乎乎的坐了一会儿，酒劲过了，这才拖着断腿，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紧紧的护着贴着胸口放的三十块钱。
她刚到家，赵二虎从外面溜达回来，嚷嚷道：“姑，你给我做点饭吃，饿死我了！哎？你喝酒了？”
赵二虎闻到了赵小凤身上的酒气，叫了起来，赵小凤慌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耐烦的说道：“我中午没做饭，锅里还有早上剩的地瓜，你自己烧火热一下。”
“你没做饭？你上哪去吃好的了？”赵二虎问道。
赵小凤不想跟他多说，摆手说道：“去去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赵二虎眼珠子一转，“姑，你都有钱出去吃好的了，你给我点钱呗！给我五块就行！”
“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啊！张嘴就要这么多钱！我哪来的钱给你！”赵小凤怒骂道。
赵二虎嬉皮笑脸的，“姑，我知道你有钱，你中午都去下馆子了吧？我好久都没吃肉了，你给我五块钱吧！姑，我以后给你养老！”
赵小凤被侄子缠的没办法，加上手里确实有钱了，又真心疼爱自己的侄子，就背过身，从胸口抽出来一张票子，递给了赵二虎，叮嘱道：“别乱花！别跟人说是我给你的钱！”
赵二虎看到钱，哪还耐烦听赵小凤的话，一把夺过赵小凤手里的钱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上，李家窗台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到了下班时间，李德福进了家门就沉着脸，看赵小凤还在灶房忙碌，发火道：“到现在还没做好饭？”
赵小凤慌忙说道：“快了，马上就好了。”
等饭端上来，李德福看着面前的煮地瓜，煮土豆，一小碟咸菜，还有一大盆稀的能照见人影的米汤，黑着脸把筷子扔到了赵小凤脸上，“老子一天天在厂里累死累活的干，你就给老子吃这个？老子的钱都被你偷了！”
第165章 钱被抢走
赵小凤打了个哆嗦，壮着胆子争辩道：“以前也是这么吃的……”
李德福一个耳光把赵小凤扇到了地上，大骂道：“臭婆娘你偷老子的钱，给老子吃猪食！”
他上前去当着三个成年侄子的面撕开了赵小凤的衣襟，从里面掏出来二十多块钱，怒不可遏的又啪啪几个耳光打了过去，把赵小凤打的眼冒金星，口鼻出血。
“你偷老子的钱攒私房钱！老子打死你！”李德福怒骂道，又指着赵二虎，“还有你，拿了老子多少钱都交出来！”
赵二虎吓的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掏出了几张零碎钞票，五块钱已经被他花了不少。
李德福一耳光摔到了赵二虎脸上，阴沉着脸拿走了钱，连同从赵小凤怀里搜出来的钱一起。
李德福的两个侄子捧着碗，得意的看着赵小凤和赵二虎挨打。
赵小凤原本不想说，但到这份上了，再不说就保不住钱了，哭着说道：“那是别人给我的钱，让我买火车票去看芳草的，不是我攒的私房钱！”
“谁给你的钱？”李德福警觉的问道。
赵小凤嗫嚅道：“芳草的……同学，听说我想芳草，就给我钱了。”
李德福没有多想，只觉得赵小凤运气不错，碰到一个钱多人傻的，“你去看她干什么？来回得多少钱？不去！一天到晚的乱花钱，老子的钱都被你糟蹋光了！你是能挣钱啊？你要是有工作能挣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赵小凤没工作，靠李德福养着，不敢反驳，只是哭道：“芳草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得过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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