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理子一脸冷漠,接住了前倾瘫软在自己身上的宿傩。
怀中人的脸上和身上的黑纹渐渐变淡,她在扔下与踹开之间徘徊,最终没下手,只是淡定地将人给自挂东南枝。
很好。
不爽就干,干了就爽,不愧是伟人说的名句。
松尾理子心情一通舒畅,她拍去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思考了一下‘读档后揍两面宿傩一顿’再回来对她的影响,最后决定顺从本心。
设下第二份存档后,她进行读档。
……
……
松尾理子沉默着坐在地上,单手扶下颚。
身为「存档与读档」金手指的持有者,读档中经历的一切都会保留在大脑里。而在上一个读档点中所经受的刺激,则会影响到神经中枢,令现在的身体产生一定的变化。
松尾理子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发丝凌乱着散落在地,其中一缕被对方抓在了手心,沿着指缝被弯曲、玩弄。耳垂被什么舔舐咬住。
“第一次,稍微有些紧张。”
下颚被修长的手指抵开。
有什么清凉的东西顺着宿傩的手指滑入少女的喉咙,随后声音被封禁,除了呜咽声外什么都传不出去。
“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哭还是可以的哦。”
他这样说,似乎觉得自己很宠。
随后手掌覆盖在眼前。
光线消失,只剩漆黑一片。
“那么,还请多多担待。老师。”」
松尾理子沉默半响,随即将记忆封存。确认宿傩还没有醒来后,她离开游戏。
…
松尾理子靠在沙发上。
这次离开的时间有些长,手机里已经积累了相当可观的消息与邮件。
她翻了一下联系人,桂木桂马没有留下信息。
将所有的短信和邮件进行回复后,松尾理子组织语言,将游戏里发生的事情编辑成文档,发送给金主,很快得到回复。
金主:桂木桂马?按理说不可能,可能是bug,我反馈一下。补偿稍后就发。
几秒后。
金主:在有回应之前,游戏可以继续吗?
松尾理子确认了一下转入账户的金额,回了个ok的表情包。
…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位。
松尾理子拂去恰好落在脸颊上的落叶,目光落在身旁的宿傩身上,原本覆盖在他脸上的黑纹已经完全消失。
对方与她相对视。
很安静。
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松尾理子坐起身,举了举手,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山洞昏迷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未来的你,和我打了一架。”
“结果?”
“一定要说的话,平局吧。”
松尾理子打开系统面板,确定自己的咒力仍然被封印:“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本家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停顿了一下。
“在山洞见到你的两个小时前,源氏连同参赛的所有家族的孩子都被袭击,交流会被迫暂停。”
“哦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没有前置提要,宿傩忽然问:“要走吗?”
“恩?”
他没有解释,只是安静立在原地说:“这是最好的机会。”
松尾理子抬头看了眼天空,月亮高挂。再多一天,时间就会回溯。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晚上她就应该离开,不会带着宿傩一起。甚至她连送别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嘛,算了。
她朝宿傩伸出手,眉眼弯弯:“一起吗,宿傩?”
“陪我,一起去看这个世界。”
第059章 祝神舞
宿傩做了一个梦。
巨山之下, 森林之间。
他手托下颚,坐落在骷颅堆成的王座之上。
羸弱的人类像虫子密密麻麻着迎来,向他叫嚣, 眨眼间化为灰烬枯骨,成为王座的装饰。
无趣, 乏味。
唯一的优点, 就是数量足够多, 适合打发时间。
将骷颅山堆高堆满, 直到再没有人前来后, 他终于起身离开。
身后哭喊与诅咒的声音在高温中扭曲, 鲜血与枯骨揉杂, 在燃烧的村庄中化为灰烬。
…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被发现。随之而来的,是仇视与悬赏。
更多有趣的玩具主动上门,让他受伤甚至濒死。
但最后, 他沐浴着浓郁的血与恶,在咒术师们的绝望中新生,肆意地将所有挡在身前的人撕裂。
一天接一天,一年接一年。
所有追逐着他的人都死去, 唯有他活着。
于是在众人的恐惧中。
他成为了「两面宿傩」。
…
虫子们俯伏祈求,连仅有的、可以稍微挑起他情绪的战意都消沉。
猩红的血液凝聚成池,倒映出被乌云半掩的血红之月。他兴致缺缺地丢开手中的骷髅头,踩着血水离开。
随便什么都好。
让他,稍微享受一下吧。
…
日复一日的重复,他开始兴尽意阑。
直到那天伴随着哐当的响声, 金发的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
但灵魂却因她而战栗, 叫嚣着诉说着——抓住她,得到她,占有她。
很忽然,但无所谓。
他站在了少女的身后。
“看在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的份上。”
“如果能取悦我,说不定你能活着走出去。”
他为欲望而活。
而至少此时此刻。
她即欲望。
………
……
“宿傩~”
声音很近,几乎可以说是嚣张地在他耳边回响。
敢在这种距离和他接触的,也只有那家伙了。宿傩抬手将声源给挪开,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推没过几秒,手一空,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宿傩~小宿傩~宿傩酱~小宿傩酱~你醒了吗醒了吗醒了吗?”
叽叽喳喳得像是一群鸟雀扑腾着翅膀,在他耳边360°立体环绕唱歌。
宿傩轻啧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与梦中少女完全没有区别的家伙身上。
自山洞昏迷过去开始,只要入睡,就会梦到如出一辙的场景。
「他」的一生。
尸山血海。
与除了外貌截然不同的她。
对方半蹲着朝他伸出手,手掌摇了摇晃了晃:“醒了吗宿傩,该出发啦宿傩~”
宿傩半眯着眼,抓住松尾理子晃眼的手,银色的镯子闪烁着细碎光,被他的手掌掩盖。
“闭嘴。”
“哦对,忘记出来不能叫本名了,”松尾理子恍然大悟地一个响指后说,“应该叫傩傩子!”
她像是没有看到宿傩此刻的表情,复读鸭一般地:“傩傩子,傩傩子,傩傩子~~”
对此,宿傩直接伸手,将那喋喋不休的家伙的嘴巴捂住。
附带威胁:“再说宰了你。”
松尾理子乖巧地眨了眨眼,举爪示意投降。只是那眉眼弯弯的,哪怕是陌生人也能轻易明白,对于宿傩的威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宿傩将手收回,起身。
“决定好要去哪里了?”
“恩,决定好了。”
自从昨夜宿傩答应陪她离开,已经过了一天。
短暂的一天里,她带领着宿傩远离源氏本土,在外头四处游荡玩耍,直到现在。
距离回溯,也就是第二天的早晨五点。
还有最后的十一个小时。
…
灯笼高挂,人声喧嚣。
华丽的神舆被宫廷装束的民众抬在路上,河道被彩灯装饰,数不尽的绮丽船只被推入其中。
“祝神祭,三原村的一个传统节日。”
“传说在这一天为神明献上祝福之舞,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松尾理子牵着宿傩的手,与他一起走在道路上。边为他介绍,边看着周边各式各样的摆摊,两眼发光得只差没射出金光。
“嗤。一副蠢样。”
松尾理子左耳进右耳出,只随手拍开对方朝她脸颊戳来的手,兴奋说:“听说为神明献上舞蹈后还会有篝火活动。篝火活动,那可是篝火活动诶——听说有超多好吃的而且还能和这里的人一起跳舞,感觉超级好玩的!”
背脊忽地一凉。
下雪了?松尾理子迟疑地抬头,看到了冰冻制造人宿傩先生。
宿傩先生与她对视几秒后率先出击,发出死亡提问:“你想和他们跳舞?”
松尾理子当下就往他手臂一环,灿烂笑:“当然是和傩傩子一起啦~”
被环住手臂的家伙对她的甜言蜜语眉头都不挑一下,剩下的一只手掐住她可怜的脸蛋,在她瘪嘴满脸‘这家伙不好骗了啊’的表情下,眼神蠢蠢欲动地:“哭出来?”
松尾理子狠狠给了他一脚。
“啧。”
…
祝神祭上除了各种食物,还有捞金鱼的活动。
松尾理子几乎是拽着宿傩带他跑到摊位前,发出了没见识的:“哇哦哦哦哦哦!金鱼金鱼耶,傩傩子你快看!”
宿傩瞥了她一眼。
表情解读一下,用最简单的话来形容那就是:
傻。
“哇呜,傩傩子好凶。明明当初说好了爱我永远不变现在却连陪我捞金鱼都不愿意……”巴拉巴拉扒。
“闭嘴。”
嘴巴被堵住,松尾理子举起捞金鱼的小网,挪开宿傩一根手指,眼睛闪闪发光:“那帮我捞?”
宿傩用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蔑视眼神看她:“给我有点自知之明,蠢货。”
“拜托你了傩傩子~”
“求求你了傩傩子~”
“傩傩子世上最好,我最喜欢傩傩子啦~”
三秒。
五秒。
十秒。
“对对对就是那条,金色的我要金色的,傩傩子快上——耶!傩傩子最棒了!!”
“没有下一次。”
“!”松尾理子想起什么,“走走走,祝神祭就快要开始了!”
“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极度敷衍且快速:“听到了听到了。”
大概跑了有几十秒。
“呜呜……”
松尾理子停下了脚步。
她迟疑地朝着声音的方位看过去,四五岁大小的女孩压抑着哭声缩在角落,地点正好是人迹罕至的河堤斜坡草丛上。
“祭神舞要开始了。”
明明还没有说什么,宿傩却似乎已经洞察了她准备要做的事情。
“唔,从预热到正式开始,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人群渐渐密集,天空仿若被火焰晕染。松尾理子走到一个摊位前买下一个小巧的彩球,“应该来得及。”
身后宿傩发出不爽的啧声,松尾理子于是买多了一个彩球递给他,安慰小孩似的,拍拍他已经快需要自己踮起脚来才够得着的脑袋,眉眼弯弯安抚说:“傩傩子乖乖。”
“宰了你。”
松尾理子忽然耳聋症病发。
她转身走了几步,看准角度,将球顺溜着到女孩的面前。
被彩球吸引注意力的女孩哭声停滞。
她好奇地看着滚动的彩球,捡起,面前有阴影落下,松尾理子走到她面前。
“呀,原来掉到这里了。”
女孩看了看她又看着宿傩,身体有些瑟缩。
但犹犹豫豫地,还是将手中的彩球举高:“你的,吗?”
“嗯……对,就是这个!太好了,我找它找了好久了,想不到这么巧落在了你的身边。”
松尾理子将彩球拿在手中,顺势着坐在女孩身边。对方似乎有些想躲开,松尾理子并没有对此给予回应,只是铺开手中的画纸。
女孩躲闪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忍了忍,但没忍住,好奇地探头,余光瞥到宿傩又忍不住想要躲开,但终究是好奇战胜了恐惧,她往画纸一看。
“!”
那是从未见过的绘图。
天空与山水森林被装入这一张不到她身高的纸上,无数从未见过的动物融入在自然山水林间。
很细致,甚至能看到树木的纹路,河湖流淌的水波,动物的绒毛。
“好,美。”
“是吧!这里是山坡林哦,那里的森林里有超多的动物的,而且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以说是我旅行过程中最最最喜欢的地方了!”
女孩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闪闪微光。
松尾理子于是没有停下,开始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切,以通俗易懂的语言描绘,得到女孩时不时的惊叹。
能看出来女孩已经将在她身后的宿傩给完全忘记了,脸上也再没有悲伤的情绪。
松尾理子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触感如丝绸一般柔顺,应该不是本村的人。
她将没有任何痕迹的宣纸,与石墨细条制成的铅笔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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