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为我找回小球的感谢,请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画,画?”
“嗯。虽然技术不到位,但我会争取将最好的你留下来。可以吗?”
女孩用力地点头。
松尾理子于是兴致冲冲教人摆了姿势,在女孩发亮的眼中微微勾唇,翻开了画卷。
喧闹的人声在这时候似乎已经失去了痕迹,她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女孩。
但并没有画很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迅速的——这绝对不是因为身后宿傩如附骨之疽冰冷的视线。
啊,当然也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
但也只是区区恩。
一点点!
总之,松尾理子堪称神速地完成作画,放下了笔。
她将手中的宣纸递给女孩。
“很遗憾,时间不够,无法将你的美丽画出哪怕万分之一。希望你不会失望。”
女孩将画卷一点点翻开。
她眼睛随着画卷的展开微微睁大,手指似乎想要触碰画中的自己,但在手落下之时就瑟缩着停下。
松尾理子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已经看到从河堤着急着朝着里赶来的贵族夫妇。
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能感觉到身后小家伙的耐心已经告罄。
再不离开,估计对方会做出什么不必要的行为。
“那么。时候不早了了,我也该走了。”
在松尾理子就要离开之时,女孩牵住了她的衣袖。
“可以!”
她顶着宿傩如同看死人一样的视线,抖着身体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吗……”
松尾理子弯下腰,揉了把对方的脸蛋,说:“理子。”
“我叫松尾理子。”
“是一个游浪天涯的画师。”
“我……”女孩仰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假如有缘,会再见的。”
松尾理子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转身握住宿傩的手,动了动,没拽动。
她抬头,对方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了小孩手中的画卷上。
松尾理子眼皮一跳。
喂喂,别吧,不是吧,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吧?
吃一个小女孩的醋什么的……
——这家伙难道做不出来?
松尾理子脑子一震,顺从直觉地挽住宿傩的手,像是现世中亲密的情侣一般,朝他软软一笑:“走吧,傩傩子?陪我去看祝神舞~”
宿傩的目光从女孩身上移到松尾理子身上,有些漫不经心说:“谁管你。”
松尾理子她双手合十:“拜托了傩傩子,陪我去看祝神舞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你一生的请求还挺多。”
“是吗?有吗?没有吧,你记错了,肯定记错了。”
对方扯了扯嘴角,语气缓慢,带着一点挑衅:“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话,我就答应。”
松尾理子面无表情地给他来了一脚,手一伸拽住他的衣领,将人给拖走。
“啧。没趣。”
“闭嘴。”
…
诶,居然真的不说话了。
松尾理子回头一看,宿傩与她对视,很安静。
祭典已经开始,人潮涌动。
古老的乐器们被穿着宫廷装束的人们活敲击或吹吟,器乐奏响,旋律萦绕流转。
松尾理子意识到了什么。她放在宿傩身上的手慢慢收回,回过了头。
“帮我买一份纳马苏吧,宿傩。”
在众人的观赏中,被乐器与人海包围在其中的舞者终于动身,跳起了祝神之舞。
宿傩离开了。
围绕在舞者周围的乐师们开始吟唱,观众们也跟随着歌唱。
松尾理子跟随着轻唱,显示有宿傩好感度数值的屏幕熄灭。
天色渐晚,无数灯笼被放飞在空中。
祝神之舞已经走到尽头。
宿傩手托下颚坐在屋檐之上,手里拿着那女人要求的纳马苏,视线漫不经心地跃过了她。
世人皆蝼蚁。
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
少女眼中倒映着面前的景象,很专注。
哪怕攘往熙来的人群将她挤兑,也没有分毫在意。而这份不在意,也包括已经‘失踪’了许久的他。
啊,不愉快。
宿傩无声地降落在地,走到松尾理子的身后,将她收入怀中,像是守护者,又像是独占珍宝的恶龙。
对于松尾理子下意识的小挣扎,他只是手掌往她脑袋上一放。
“乖。”
声音平淡,但不容置疑。
松尾理子停下了挣扎。
她感受着风与喧嚣,身后人炙热的体温,垂眼看向了手腕上的镯子。
身份与地位变化得太快了。
想要挽回,似乎只剩一种办法。虽然最极端,但相对的,也最快,最有效。
但在那之前。
“宿傩。”
松尾理子侧身,与宿傩对视,在他的注视下,伸出手,发出了邀请:“请随我,一起来吧。”
她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向森林走去。
“篝火活动开始了。”
“嗯。没关系。”
有灯笼挂在树梢,静谧唯美。
松尾理子松开了牵着宿傩的手。
她前行了几步,回过头,衣摆被风微微卷起。
“宿傩。”
“看着我。”
是命令,也是请求。
宿傩注视着面前的人。
风卷起了树叶,森林在为她奏乐。
那是献给神明的舞蹈。
现在。
献给了他。
第060章 再见
灯笼烛光跃过, 猩红的瞳孔里有什么凶戾的东西浮现,又慢慢地,像是被安抚了一般, 隐藏起来。
世人皆蝼蚁。
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确实,他是喜欢她的。
想要得到, 想要占有。
想要她在他面前挣扎哭泣, 露出有趣的表情。
——毕竟, 她是唯一给予年少的他「爱」这种东西的女人。
所以说, 很奇怪不是吗?
这种没有理由的喜欢。
宿傩朝为他献上祝神舞的少女走去。
对方恰好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动作, 朝他看来。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金钱珠宝、地位权势、古籍乐谱, 他人亦或者我的性命。什么都可以, 我都满足你。”
手指在松尾理子柔软的金发中穿梭。
“所以,告诉我,子理。”
“你想要什么?”
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唯独这一点, 他确实好奇。
所以至少,在她的秘密被完全发掘完之前,既然她想,他会陪伴着, 与她玩这一场限时的游戏。
然后,在她隐藏的一切被挖掘出来时。
也就是过家家游戏结束的时候。
“想要什么吗?一定要说的话……想要和宿傩,一直在一起。”
撒谎。
或者说,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显得跟真的似的。
“没有了?”
“有哦。但就由宿傩来发现吧。”
“把最关键的隐藏起来,该说不愧是你吗, 老师。”
他的五指被穿过,握住。
对方牵引着他的手背贴在她的脸颊, 狡黠地笑着,像狐狸一样:“嘛,毕竟,如果一切都是已知,那就太无趣了,不是吗?”
宿傩眉梢一挑。
他回握住松尾理子的手,强硬地将她抵在树上。
靠的很近,甚至能够看到对方侧颈白皙肌肤上浮着的淡淡粉色。
松尾理子像对这种带侵略性的暗示信号无所察觉,歪头眨了眨眼,甚至主动环抱住他,说:“所以,在宿傩发现我的目的之前,陪我一起去篝火活动吧——我亲手煮东西给你吃哦!”
两面宿傩:“……”
松尾理子:“喂喂,别一副我会毒死你的表情好吗?避开眼睛是什么意思啊喂——”
…
两人穿过森林来到现场的时候,篝火活动正好在最热闹的地步。
无数人两两牵手,在篝火与人围成的区域舞蹈。音乐声、欢笑声、和孩童们玩耍的热闹气氛充述整片区域。
来得比较晚的松尾理子坐在接近角落的地方,熟练地穿插起来了烧烤。
宿傩则是在一旁看着,眼神从开始到充满怀疑,到后面以赴死心态吃了一口烧烤后沉默不语。
松尾理子骄傲叉腰:“好吃吧?!”
宿傩:“……勉强。”
松尾理子不满:“不要这么害羞,快夸我啦!”
宿傩面无表情将她烤好的一块肉塞她嘴里:“闭嘴。”
瘪嘴:“切。”
一人烤一人吃的过程持续了大概有十分钟,伴随着烤肉滋滋的声音,松尾理子一搭没一搭地和宿傩聊着天,对方绝大多数时间在认真吃东西,偶尔也会回应一声,顺便问些问题。
“你不是源氏的人。”
“嗯哼,老师我可是自由人。”
“源氏之前,你都在做什么?”
“和现在差不多吧?旅游什么的。”
宿傩挑了挑眉:“吧?”
松尾理子作出回忆的动作:“有一部分的记忆消失了,所以我对我的曾经也不是很清楚啦。”
“是吗。”
宿傩没有再问,换了个话题:“他对你的称呼也是老师。”
他上下仔仔细细扫过松尾理子:“所以你,几岁了?”
松尾理子:“17岁哦~~”
宿傩:“?”
松尾理子面不改色。
她笑眯眯地再一次重复,一字一顿说:“老师我今年,十——七——岁,哦。”
宿傩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烤肉,在对方的贿赂下犹豫半响,勉勉强强略过了这问题。
“祝神祭之后,打算去哪?”
“唔……还不知道呢,但未来的打算大概就是遍历河山,亲自踏足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去见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切吧。宿傩呢?”
宿傩瞥了眼她手腕上的镯子。
“失效之前,姑且留在你身边吧。”
“直接说想要留在我身边也是没关系的哦?”
“宰了你。”
“今天的月亮真圆哇。”
宿傩抬头瞥了眼,月亮恰好被乌云遮住。而松尾理子则趁着他抬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听说有最近平安京有咒术师大赛?宿傩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加哦,听说奖品是……”
“肉。要焦了。”
松尾理子瞬间炸毛:“肉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
“呜呜,老师好感动。”
松尾理子瞬间从炸毛野猫化身软软家猫,直接上手一扑扑到宿傩身上,“崽崽,我也最喜欢你了!”
四周有隐约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大多是好奇与发现他们亲密后的祝福。
隐隐还能听到一些善意的笑声,和诸如‘害羞了’、‘真亲密啊’、‘一定在一起很久了吧’的字眼。
宿傩轻啧一声,提着松尾理子的后领将她拎开:“不想被杀掉的话——”
松尾理子忽然凑得很近,在宿傩猛缩的瞳孔下惊叹:“傩傩子脸红了耶。”
“……果然还是直接把你干掉吧。”
“我错啦~”
篝火活动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人就这样吃着烤肉,看着场上众人热情的互动、舞蹈,聊着天,消磨掉了最后一天的时间。
圆月被乌云掩盖。
天色极暗,人群渐渐散去。
篝火的燃料不再足够让火焰旺盛,松尾理子看着那火焰渐渐熄灭,起身弯腰,朝宿傩伸出了手。
松尾理子:“走吧,宿傩。”
声音像是空中飘散的蒲公英,清浅的。
“没吃饭?”
松尾理子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她像是重燃了激情,直接一个飞虎猛扑扑到对方背上。
“宿傩宿傩,我累了,你背我嘛~”
回应她的是宿傩蔑视像看虫子一样的眼神,以及傲慢不满的:“你以为你在命令谁?”
松尾理子并没有被吓退,反倒还搂得更紧,亲昵得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声音蘸了蜂蜜一般撒娇说:“求你啦,宿傩酱,就背我这一次嘛~”
“……谁管你。”
松尾理子笑眯眯地不说话,说着‘谁管你’的家伙任由着她挂在他的身上,带她走向森林深处,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宿傩,今天的月亮很漂亮诶。”
对方没有回应。
静寂的森林中只有他踏过土地与树叶的声音。
“呐,宿傩,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最想要的,愿意付诸一切——哪怕金钱、情感乃至性命,也绝不后悔得到的东西。”
宿傩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有哦,宿傩。”
松尾理子亲昵地剐蹭他的耳垂,右手手腕上的银镯像是失去了光泽一样黯淡。
——以此后十年无法使用咒术作为束缚,让手镯失效五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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