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恨自己的懦弱与虚伪。
徐姮看着汤昳时从她的正前方侧步到她的身旁,似乎这样他们就更近了。
“小月,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可能不明白。”
徐姮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汤昳时几乎能用低沉来形容的声音。
也许只是因为他叫她“小月”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到有些似曾相识。
可这样的温柔之后……
在她的记忆里,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和哥哥的疯狂与堕落。
徐姮藏在发底的耳朵开始以她能感知到的速度在变热。
她几乎是出自遁逃的本能,迅速起身,然后找着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借口:
“我们走吧,等……呀!”
徐姮口中凌乱的话语变成了短促细微的惊叫。
汤昳时也许受够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逃避,毕竟他是直来直去的人,喜欢就会说出来,也是一次又一次。
徐姮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刚刚站起来时故意想要背过去躲汤昳时,所以此时的她腿还靠在冰凉的石墩上,身体没能完全站起来。
可她也坐不下去。
汤昳时抓住了徐姮的手臂,她相信他的本意是把她拉近,不过她侧身的状态让她几乎完全靠到了他怀里。
刹那间不属于她的、来自另一个人的热度仿佛要将麻木的她烧成一片荒芜。
“小月,我不需要你说出来。”悄声而语的低音模糊着他那陌生的音色,像是在强迫她去找寻让她曾丧失理智的熟悉感,“但是……你能让我知道吗?”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你肯定会讨厌我……”
“我想知道,小月,你……”
“你真的……好可爱。”
汤昳时在语无伦次。
让徐姮真真正正震惊到头脑一片空白的是落在她额头上的那柔软的一瞬间。
可是他的唇并没有离开。
甚至为了继续这个吻,他把刚才一直半站着的徐姮按坐下来,她感受到他触碰到了她的下颌,想要她为了迎合他而仰头。
他抱着她,他的唇现在在她的眉间,闭着眼睛的徐姮能感受到他紧张局促的气息。
好在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男孩,他在悔过,所以他轻声问:
“……可以吗?”
然而徐姮说出口的回答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她在这时奋力推开汤昳时,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真的——”
徐姮来不及思索,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凉亭外边跑。
但她跑出没几步就停了下来,沿着来时的绿荫路往上看去。
她瞪大了眼睛。
“哥哥……”
怎么会?
一惊一乍的徐姮眨了好几下眼,可那树影之下一直凝视着自己的人确实是徐渚。
他的脸上只有平时一贯摆出来的冷淡表情。
树叶的光影落在他的面上,随风斑驳,会让她心跳紊乱,简直像是幻觉。
徐姮是指她有种会死在今天的恐怖预感。
这时的汤昳时已经追到了她身边。
他仍然想要回他今天得到过的奖励,这也许算是一种不可理喻也决不理智的炫耀。
当他的手碰到徐姮的手时,她很配合。
可她抓起来扭头就想拉着他跑。
同时汤昳时也听见身后的那个人不耐烦地朝他们喊道:
“站住。”
“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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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可以日更。
第86章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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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晴好,艳阳高照,六月的阳光到了正午的那一两个小时内已经可以勉强用毒辣来形容。
徐姮在动物园游逛的时候就习惯了用手去遮挡阳光,现在即使她在树荫之下,她也依然将手抬到了额头边,似乎这已经变成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不过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会时不时小幅挪动一下,她不想用太过刻意的动作去尝试抹除刚刚已经让她印象深刻的吻触。
徐姮当然听见了哥哥的话。
她跑过一趟的双腿仿佛到此时才开始变软,她没有任何理由地停了下来,然后因为理亏而做着这种类似补救的小动作。
徐姮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也不知道从他的角度到底能看见什么。
她这时能听见脚踩薇草以及落枝的声音。
徐渚应该就是从他站着的树下路边,几步走到了她这里。
此时清醒着的她如果依然选择逃跑就意味着退让与心虚,她不愿在哥哥面前表露自己的懦弱,更别说这里还站着汤昳时。
徐姮咬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不管三七二十一,果断回头,音调上扬,先发制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今天的徐渚穿着的是她曾见过几次的中袖衬衫,淡蓝色带白色的方格,自己夏天里的衣服也大多是类似浅色的,这是朱佩琳的喜好;下半身是深色的九分直筒裤,她貌似没在家以外的地方见过他穿短裤;鞋子是白的,他的鞋大多数都是白的,干净如新,配黑鞋带。
还有,她终于没见他出门总是要背着的那个包了。
徐姮确实感到很疑惑,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早上她出门时穿着背心和短裤模样的居家式哥哥,怎么转头见到他就换了一身衣服,还知道她和汤昳时在这山道上。
不过她大概能从徐渚的面无表情上猜出来,他并不会解释。
徐姮见哥哥在瞥视她一眼之后又去看她和汤昳时牵着的手,然后断然对她说:
“跟我走。”
正当她准备开口反驳,完全没有被徐渚施以目光的汤昳时却比她先说了话:
“凭、什、么?”
逐字的简短语句似乎想要直接把事情拉入徐姮最不愿去设想的方向。
她当即想要晃手,以示意汤昳时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渚现在的情绪到底有多么极端。
可徐姮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紧。
……意味着他不接受她的任何暗示。
她刚刚的拒绝不会也把汤昳时惹毛了吧?
徐姮侧头去看汤昳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紧绷着的颌线。
下一秒,她听他说: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徐姮从来不知道汤昳时还能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甚至她觉得现在的他有着某种不可控的攻击性,是针对徐渚的。
在她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只有她和汤昳时吵架的时候,他和哥哥之间从未有过争吵。
哥哥也确实从来不会在外面用激烈的言语去表达他失控的情绪。
静过一两秒钟,徐姮听见徐渚回道:
“徐姮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哥哥。”
“妈妈不允许她单独和任何男生出门,包括你。”
“我和妈妈都很担心她,所以我来带我的妹妹回家。”
意料之中,他的语气不会特别高亢,也不会很激动,有理有据。
现在轮到本就很疑惑的徐姮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昨天不是骗朱佩琳讲说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来的吗?
怎么徐渚说朱佩琳已经知道她是和汤昳时单独出来的?
此时的徐姮很混乱,她有许多问题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而气氛又太过紧张,貌似帮谁说话都是在帮倒忙。
然而汤昳时并不是一团静静燃烧的火,鼓风之后他只会旺盛地焚灭,不会退让。
“蛾子今天和我出来是我们早就约好的,我会送她回家,会对她负责。”
“没你这个当哥哥的任何事。”
徐姮能听出来汤昳时在说的时候加重了“哥哥”那两个字,也不知道故意说出来的“负责”到底掺了多少意思。
她已经不敢去看徐渚的表情,只差去薅自己的头发。
真的太乱了啊——
徐姮憋在心里的尖叫都还没能叫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右手手臂被人抓住了,而她的右手本来就被汤昳时捏得死紧。
“小月,我最后说一次。”
“跟我走。”
“跟你的哥哥走。”
面对徐渚的警告,徐姮的第一想法就是屈服。
她本来就软弱、虚伪、又自私。
因为她和哥哥之间可有太多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她永远不可能为了汤昳时、或者其他男生和徐渚分道扬镳。
徐姮再次把视线投向汤昳时,迟疑之后对他小声说:
“能……能不能放开我?”
然后接下了刚才徐渚抛给她的借口:
“哥哥说妈妈让我回家了,今天……今天的话……”
汤昳时没有回应徐姮的目光,他因为咬牙而一直绷紧的颌线看得她心惊,嘴里说了半截的话怎么都圆不上去。
这种只剩林间鸟鸣声的胶着与僵持让徐姮浑身在冒冷汗,她甚至都没法分心去注意到底身旁的山道上有没有别人经过。
末了,还是汤昳时先松的手。
很明显,他并不甘心,这古怪的兄妹俩他谁都没看,只是抛下他的条件:
“小月,就像我之前说的。”
“至少请让我知道你的真心话,我们约定过,我们的事也和你的哥哥无关。”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沿着山道,一个人往下走。
汤昳时的白色T恤在一片绿盈中很显眼。
徐姮只看着他的背影,强烈的共情让她臆想着他的孤独与落魄,以至于眼睛微润。
她不知道她到底还要怎么表达自己。
她已经在那种时刻口不择言地说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那么她还有什么话能比这个还要真心呢?
“怎么?”
“舍不得?”
徐姮并没有忘记现在牵着自己右手的人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他其实不需要出声来提醒她这个事实。
不过她似乎高看了自己对徐渚的了解。
又或许她这时的沉默与眼泪已经被他完全曲解。
徐姮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扣住,徐渚强行把她的头别了一个方向,她的视线从那个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移到了眼前的他。
“小月亮。”
他温柔地唤她,却又反讽她:
“这么难过啊?”
徐姮眨了一下眼睛,视野被几滴眼泪模糊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徐渚上勾的唇角,他似乎在笑。
她用另一只手胡乱抹着眼泪,这样的徐渚对她而言太过陌生,而她的下巴又被他制住了,她只能用垂眼的方式来躲避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徐姮当然不会迎风而上。
她还用了一点哭腔,知道哥哥肯定会不忍心,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了。
徐姮懦弱地提议说:
“哥哥……那我们回家吧?”
现在的徐姮无比希望见到朱佩琳,她想在妈妈身边待一整个下午,不管是看她打麻将还是陪她做饭都可以。
总之不要让她和徐渚单独在一起,千万不要。
“回家?现在时间还早。”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小月亮,就你和我。”
“说完再回去,别着急,也别害怕。”
“你的事不可能和我这个哥哥没关系,对吧?”
哥哥拒绝了。
她拿出来的筹码没能满足他。
并且他残忍地掐灭了她此时此刻最后的希冀,他仿佛能准确地猜到她每时每刻的想法。
徐姮被徐渚牵带着,往另一个方向走,是上山的方向。
第87章 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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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姮看到的与听到的是一成不变的山林与鸟鸣。
她有点不记路,总是觉得路过的那棵树怎么在不久前就见过。
偶尔能引起她注意力的是路边的指示牌,在提醒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山顶的龙华园,也就是新修的那个度假村,准确来说是一家占地很大的公园式酒店。
一路上徐渚只是牵着徐姮往前走,没有和她说任何话。
而徐姮也当然不会主动去惹他。
只是这种相安无事的沉默让她开始侥幸,事情是不是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哥哥会不会什么都没看见,他也没有她想得那么生气。
或许,哄一哄道个歉他就会好了?
这时徐姮见徐渚在看手机,她想从他身后瞄一眼。
可今天光线太强,显得手机屏幕很暗,虽然他没遮没挡,但她这个距离什么都看不见。
徐姮觉得与其被迫等着他像审问似的找茬,还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得先试探一下他现在的想法。
她轻轻地捏了一下徐渚的手,用示弱的语气对他说:
“哥哥……我走不动了,好累哦。”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徐渚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然后顺从她,就这样一起回家。
徐渚很照顾她,一直如此,现在也不例外。
他们停了下来,徐渚这时才回头看向妹妹,又见她左边的鞋带松了,即使还没散开,他还是蹲下来帮她重新系了一遍。
“那我们去坐车。”他的语速不急不慢,和平日里耐心的他没有任何区别,“从前面拐弯可以走到车道上,这点路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徐姮摇摇头,表示自己还能走。
徐渚的回答让她无可挑剔,他仿佛只靠走的这几步路就把刚刚的不快忘记得一干二净,没能让徐姮找到一丝一毫暴雨前的蛛丝马迹。
恍似今天她是和他一起来这里踏个春末夏初,之前的一切无事发生。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车站并不远,来的车是山上的酒店派发的专门接送客人的免费班车,十五分钟一趟,站牌上贴的全是龙华园的广告。
车站旁有一张没有靠背的简单铁质长椅,徐姮今天确实是走累了,她一沾到能坐的东西就立刻坐了下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车道不像刚刚走过的人行绿荫道,树不多也不密,下午一两点是太阳正毒的时候,徐姮觉得自己被晒得根本不想睁眼睛。
她和徐渚之间貌似还是无话可说。
于是无聊的她就盯着路上来来回回的车,看他们是上山,还是下山,车又是什么颜色什么牌子的。
很快她就发现他们等车的车站是往山上去的,而不是她想的下山的方向。
徐姮拿起自己的单肩小包遮阳,抬头迎着光去看站在她身旁的徐渚,问道:
“哥哥,我们是不是等错地方了?”
“对面好像才是下去的车……”
即使有自己的小包遮挡阳光,徐姮仍旧半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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