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看了他一眼,有点想说些什么,但既然陀思这个要她带路的人都说好多人往右边走了,她便也觉得好像的确这个岔路口应该走右边了。
唉,认路这种事情交给她好像还是有点太麻烦了。
放弃思考的夏花乖乖拐向了右边。
又是一条特别特别特别长的走廊。
小姑娘不知道该不该松下心里的那口气。
不过,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了。
“那个,‘海的女儿’,我想听。”
小姑娘用手拧了拧自己的衣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地说开口了。
她身侧的陀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如今只是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传说,在大洋底部居住着人鱼一族,所有人鱼在十八岁那年都可以去看海面上的世界。
在人鱼族的公主升上海面那天,刚巧发生海难,公主看见一位年轻王子从难船中落水,于是,这位公主救了他,却迫于鱼尾,只敢躲在礁石后面等他醒来。
不久之后,在海边醒来的王子看见了躲在礁石后恩人的脸,想要凑近看她,人鱼公主却受了惊,潜回了海底。
就这一面,人鱼公主便爱上了王子,为了可以走上陆地再见一面王子,她向海神祈求,以自己的心换取双腿,许完愿望之后,她就再也不是人鱼,也回不到海底。
海神应允了她的请求,于是人鱼公主得偿所愿地来到了陆地,见到了王子,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进入了宫殿,但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体会不到当初的悸动,也无法回应王子的爱。
所幸,在人鱼公主去往陆地之后,她的哥哥得知了妹妹失去心脏的噩耗,为了让他的妹妹获得幸福,他用‘人鱼匕-首’剜出了自己的心来和海神交换妹妹的心。
得到心的人鱼公主重新体会到了爱情的可贵,她答应了王子的求婚,在婚礼前夕,公主思念海底的亲人,来到海边唱起人鱼的歌,沾着公主哥哥心头血的‘人鱼匕-首’顺着歌声漂荡到她的面前。
她得知了一切,为兄长的付出而痛苦,此时海神出现,告诉她:‘只要用匕-首剜出王子的心,就可以让哥哥重新拥有自己的心,她也可以拥有鱼尾回到海底。’”
陀思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
他的声调虽然从不抑扬顿挫,但却很温和,引着人往下听,夏花也不例外,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第一次听,自然好奇的不得了,见他停住,她连忙往下问:
“然后呢?然后呢?”
陀思看向她,紫红色的眼睛里是完全浮于表面的温和笑意,他的语气轻缓,说出的话却很残忍:
“然后,人鱼公主用匕-首剜下了王子的心。因为当初是她救了王子,王子的性命从那时起就属于她,她有权剥夺他的性命。而且,人鱼可以不老不死,只是人类的王子没有办法给她永远的幸福与陪伴,但至少她的哥哥可以。”
夏花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步子也停了下来,脸上浮出了那种,被击碎了梦的可怜表情:“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陀思一点也不为她的惊讶而惊讶,事实上,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而这场谈话,也终于迎来了它的最终章:“那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啊……”夏花的的确确为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瞬,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许她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在思考假如是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吧。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既然一切都因为‘人鱼公主’而起,那么,就用‘人鱼公主’的心偿还一切吧,反正感觉海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跟他撒撒娇应该也会答应的吧。”
结果她的回答也分外残酷。
说出残酷话语的小姑娘突然感觉指尖有一些粘腻,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略略泛着一点红色的指尖沾上了一点深色,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喃喃了一句:“啊,妆花了……”
“并不明显哦,不碰它的话,应该还能撑好一会儿呢。”陀思笑眯眯地安慰着一下子就着急忙慌起来的小姑娘,看着她因为他的话松了一口气,他才笑着移开了紫红色的眼睛,望向前方。
看着即将走到尽头的走廊,他有意无意地感叹道:“今天的展品,‘人鱼匕-首’,就是剜出公主兄长的那把匕-首,听闻只要用这把-匕首挖出对他而言重要者的心脏,就可以向海神祈许愿。”
夏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抿了抿唇:“海神,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对,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陀思点了点头。
但这一次,夏花却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他,她歪了歪头,表情困惑不解而又笃定:“那应该有很多人都被挖走了心才对,因为我听说,这世上的坏人很多,愿意为了很多事杀死自己重要的人。”
人性的恶毒,就连她这样几乎不染纤尘的都清楚地知道了。
而陀思却不为小姑娘的困惑反驳而有一点半点的气恼。
“不,事实上,成功的人很少。”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紫红色的眼睛确很亮,亮的惊人,“因为,海神一般可不接受人类的许愿。”
“是吗……”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而展品大厅终于近在眼前了。
第21章 赤司夏花21
在目送陀思走入大厅之后,夏花站在离大厅入口不远处的一个小角落,下意识低着头咬着手指。
她当然不是在为陀思给她讲的那个故事而烦恼,事实上,她从来都是个听过故事就忘的家伙,想来没心没肺,要她因为一个刚刚认识的,觉得还算不错的少年向她说的几句话就思来想去,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事实上,她现在正在为怎么和她久久未见的好友见面而又不被任何认识她的人发现。
不过,站在这里等人似乎真的太显眼了……
正当她打算先从这里离开,重新回到刚开始的那个没什么人的小角落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夏花?”
来者的声音带着一点迟疑和困惑,听在夏花的耳朵里甚至有些陌生。
但这种感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意识到叫她的人的身份之后,小姑娘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抑制也无需抑制的笑容,她转过身,看向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好友,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分:“征十郎!是你!”
在夏花兴致勃勃地想要再说些别的什么的时候,走近了的红发少年抬了手,把食指虚虚地停在自己的唇前:“嘘——”
他今日穿着的很正式,只站在那里,便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王子,好像能让所有女孩为他倾倒。
而如今,俊俏的少年对他多年不见的旧友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我们应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聊天。”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是是和刚刚夏花见到的白衣少年截然不同的温和。
和历经磨难才见到他的夏花不同,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见到故友的激动,至少看上去,他很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惊讶。
但夏花早就习惯了她好友的平静,好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这副样子,见到再多他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也没有失态过。
这种处变不惊的冷静,让他看上去总把万事掌握在手中。
这也是花鸟院夏花来找他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久别重逢的他们七拐八拐绕到了一个根本没人经过的杂物间,把门关上之后,夏花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抬手狠狠地摸了把脸,把脸上本来就已经不服贴了的粉底抹去了一大半,但她也不在乎,只是朝她多年未见的好友露出了一个笑来。
“征十郎,我终于见到你啦!”
她绽开笑容,即便现在肤色瞳色发色都做出了不小的改变,但她只要一笑,任谁都会知道她就是‘花鸟院夏花’。
这种活力以往能带给人快乐,而如今,未免却显眼到让人头疼。
面对着夏花过分元气笑容的赤司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一些无奈,他垂了垂自己赤色的眸子,说了一句:“辛苦了。”
虽然已经是秋日,但游轮上的暖气开的还算足,尽管如此,穿着短袖的夏花也未免太单薄。
赤司叹了口气,抬手脱下了自己黑色的西装外套,递给了他千里迢迢赶来见他的好友。
夏花没有忸怩,拿过西装就披在了身上,一边披衣服,她还不忘问出她心里的问题:“不过,征十郎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呢?”
“有一位穿白色西装的人和我说,外面有人在等我。”
夏花一惊:“陀思吗?”
赤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感叹了一句;“你果然认识他。”
“对,这是我刚刚在船上认识的人,不过,他怎么知道我要找你呢?”夏花沉吟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确从头到尾没有跟他说过自己想找赤司征十郎,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异能上。
“难道他会读心术吗?”她胡乱猜测道。
“……不知道,但我想,这大概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顿了顿,毕竟是故友,他对夏花的性格脾气也算了解到一个程度了,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询问细节也不是现在该做的,在短暂思考后,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听花鸟院家对外宣称你失踪了。”
“是,我爸爸要把我嫁给黑手党的干部,所以我跑了。”陈述着自己颇为可怜悲惨的命运的小姑娘却冷静的过分,她看向面前熟悉的好友,却带了一点试探,“现在,我爸爸,我哥哥,还有我讨厌的‘未婚夫’,都在这个邮轮上。”
这是就连小姑娘自己都知道棘手的局面。
赤司征十郎只会感到更棘手。
此刻,千里迢迢混进此处,什么也不害怕的小姑娘竟然犹豫了,犹豫着她的好友会不会因此退却。
但显然,赤司征十郎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所以,你就混进游轮找了我。”
在见到夏花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赤司少爷,并没有料到等待他的是这么大的麻烦,但所幸,他好像还有一点把握能解决。
“那么,我想,在我做出决定之前,你可以和我说一说在你逃家这段时间的经历吗?尽量简短一点,最好四分钟之内。”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笃定地说,“五分钟之后,就是怪盗基德盗取匕首之时,我们最好能趁乱把你送到某辆船上。”
“放心,既然你来找到了我,我不会把你抛下不管的。”
已经彻底被牵扯进局中的赤司征十郎叹了口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格外多,并且,这位在篮球场上运筹帷幄的少年,已经意识到这已经是一局他不得不下的将棋了。
*
三分钟后。
换上了清洁工衣服的夏花跟在重新穿上西装外套的赤司征十郎后面,绕开人员众多的道路,走向他已经在心中确定的目的地。
乖乖地跟着好友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的夏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抬手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地问道:“征十郎,你不怕危险吗?”
“有一点点,特别是你跟那个要收留你的可疑人士说你叫‘赤司夏花’之后,我就开始害怕了,而且那位太宰治还说这个任就在这条邮轮上,他又有持枪的仇家……这种种结合起来,这让我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现年十六的赤司财阀少爷赤司征十郎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害怕。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恰好在此处,一定会为他这句话惊讶到失语。
但夏花却完全没察觉到,她只顾着好友话中地一点半点不对劲,紧接着追问道:“很不好的猜想?可我觉得中也是很好的人唉!”
这的确不假。
从夏花的只言片语来看,‘中也’——这名字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人,对花鸟院夏花这个逃家的小姐的确无微不至且无僭越之举。
然而,这世上恐怕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特别是‘中也’还有能和子弹抗衡的能力的时候。
赤司抿了抿唇,没把这一切和小姑娘说,只是含混着说一句:“目前还只是猜想。”
“噢……”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却也听话地没有再问下去,她眨了眨宝蓝色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儿好友的脸色,“那我好像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在这方面,她还是稍微,稍微有一点自知之明的。
而被牵扯进这漆黑漩涡的赤司没有迟疑,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木已成舟,在我决定出来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都来见我了,我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的确,逃离花鸟院家的金丝雀,抱歉,他用金丝雀来形容自己的好朋友,但的确目前似乎没有比这个词更合适她的了,她既然来朝他求助,他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呢?
既然欠了一个人情,就一定要有还的准备,不然遇到现在这种情况,恐怕真的要束手无策了。
默默思考着的赤司征十郎顿了一小会儿,随即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自我调侃了起来:“也许我这个年纪总要经历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和横滨第一大黑手党对着干这种……以后把这件事拿出去吹嘘的话,就连冰帝的迹部景吾都要说一句华丽吧。”
压根不知道‘冰帝’是什么,‘迹部景吾’到底是谁的夏花难得识趣地没有往下问,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往下问:“那我们有多少几率成功?”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们能获得成功,不必去计算几率。”
红发少年的语气在他们见面之后第一次严肃了起来,那种温和在成功面前荡然无存了这一瞬,而后又慢慢回笼。
“我会尽我所能,一般情况下,我绝不会失败。”
“唉,这么久了,征十郎还没有失败过吗?”
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她伸手挠了挠头,结果却沾了一手黏腻的,从她头发上掉下来的深色染膏,让她立刻,下意识地,用力地把手在自己棕色的清洁工衣服上擦了又擦,
看见好友这幼稚动作的赤司绅士地当作没有看见,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投向前方,语气平淡:“有过,但失败的滋味并不好,而且,这一次失败,无论对你对我,代价都过分巨大了。”
“那么,是谁让征十郎失败的?他好厉害!”夏花瞪大了那双已经变了色的棕色眼睛,凑近了她的好友一点一点又一点,似乎打定了要他说出打败他的人的名字。
毕竟,她的朋友,可是号称十余年从无败绩地赤司征十郎啊!
“……现在也许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唯独不愿在这方面和好友细说的赤司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问了这么多,该我问问你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小姑娘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只顾着追问她没听明白的问题,完全把之前的疑问抛之脑后:“什么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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