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伊泽纳比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们。
“平时什么都是我在干的好吧?!”
酷拉皮卡立马化身暴躁纯爷们,怒气冲冲指责平时老不靠谱的醉鬼。
“与鹤野,你看看你的好后辈,教了他那么久,一句师父都不肯叫我。”伊泽纳比索性不走了,倚在门框上开始控诉酷拉皮卡,“不叫就算了,还这么凶我,你可是全看到了啊。”
“我也没求着你这家伙教我!”
“今天我就要教教你小子什么叫尊师重道!”
师徒俩的战争即将爆发,处于风暴中心的与鹤野顿时笑出了声,肩膀随着笑声一上一下,眼角都挂上了眼泪。
这对师徒停止了争吵,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与鹤野。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们是一对很好的师徒。”
停止大笑后,与鹤野抹去眼角的眼泪,对着他们绽放一个百分百的笑容。
“我只是衷心觉得,能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
在深山里平静地养伤生活开始了。
酷拉皮卡所言不虚,伊泽纳比就是个甩手掌柜,每天不是跑到林子里神游,就是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照顾家庭的重担,落在了在场唯一靠谱的未成年人身上——
酷拉皮卡每天起得最早去林中修炼,然后中午赶回来给一家老小做饭。监督完与鹤野吃完饭后,酷拉皮卡又赶回林子修行,晚上掐着点回来做晚饭、烧洗澡水、帮与鹤野换药。
与鹤野也提议过帮忙的事情,但是因为左腿骨折,被酷拉皮卡强制摁在床上养伤,被他发现偷偷下地的话,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训斥。
相较之下,天天跟库洛洛吃速食产品的与鹤野,肉眼可见地珠圆玉润起来。
现在是例行的换药时间。
与鹤野坐在床边对着半跪的少年,少年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脚踝,一层接一层撕开裹在纤细小腿上的绷带。
拘禁狂的副作用一直在持续。
痛觉放大十倍,即便已经努力忍受着每日换药的痛楚,唇边还是会忍不住溢出嘤咛。甚至,能活动的脚掌还会忍不住想要逃窜。
酷拉皮卡扣住与鹤野的脚,轻声安慰着:“稍微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真是抱歉啊,要照顾两个没用的大人,酷拉皮卡一定很辛苦吧?”
望着酷拉皮卡耳后染上的红晕,与鹤野轻声说着。
与鹤野和青春期的男孩子相处寥寥,很难get到他们情绪变化的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待在一起后,酷拉皮卡动不动又是紧张又是脸红的。
不过之前阿芙洛跟她说过“青春期的男生最容易搞定了”,想必有什么相处的诀窍。
等和她见面了之后,再好好探讨这件事情吧。
“没有的事情,是我自愿过来照顾前辈的。”
垂下的额发挡住了酷拉皮卡的眼睛,与鹤野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的动作一如既往耐心而柔缓。
面对这样善良而耐心的孩子,与鹤野内心只感到心疼,她忍不住嘟哝:“要是我没受伤就好了,这样也就不用拖累酷拉皮卡了。”
、
但向来有话必回的酷拉皮卡没有接话。
“晚饭还有二十分钟就好,你先做好准备吃饭,今天不准挑食。我现在去劈晚上烧洗澡水的柴,晚上你第一个洗澡。对了,有没有要洗和要缝补的衣服?我烧洗澡水的空余顺便把这些干了。”
对长时间陷入的沉默感到疑惑,酷拉皮卡抬起头,发现与鹤野的眼睛盈满泪水。
“是我弄得太疼了吗?”酷拉皮卡赶紧松开那瘦瘦的小腿。
与鹤野抹去眼角的泪:“不是的。”
“只是突然想喊你妈妈了。”
酷拉皮卡:…t….。
第49章
酷拉皮卡好像生气了。
自从那天过后, 他们两个的交流就局限于每日的换药时间。
在她主动提及有关旅团的情报时,酷拉皮卡总是有事推脱,不愿意过多谈及。
就连平时想要聊聊天, 酷拉皮卡也变得来去无踪。
于是,与鹤野发挥了往常的舔狗精神,杵着拐杖蹲守在酷拉皮卡训练的地方。
屡次劝说无果后,酷拉皮卡也只能任着与鹤野在林子里待着。毕竟,多晒晒太阳也有助于骨伤的恢复。
为了防止与鹤野在深山老林里待着无聊,酷拉皮卡给她一本名叫《猎人冒险记》的书。
据酷拉皮卡所说,年幼的他还在跟着族群隐居时,偶然救下了一名受伤的外族女性,那位女性为表感谢,便将这本书作为谢礼。
这本书以猎人主角的视角展开, 讲述了主人公冒险故事和在各地的所见所闻。
“那一日从天空降下灾厄,富饶的土地变得贫瘠。从那天起,沉睡在那片土地的恶魔苏醒,带来灾厄,为了封印恶魔,人们不得不将这片土地隔绝……”
午后的树林,大片大片金色碎屑穿过树荫,落在与鹤野的身上。她举着手中的书本,念书的声音和酷拉皮卡在林中穿行的声音交汇在一起。
她念的是猎人主角深入流星街时,偶然在流星街深处发现的古文字碑文上的内容。
“我想,应该是古时候有陨石坠落在那附近,并且陨石坠落会伴随着强辐射,可能因此导致原住民产生病变,所以被当时的人以为是灾厄。”
刚结束一组训练的酷拉皮卡从树上跃下地面,后颈挂上一层薄汗,轻轻喘着粗气着走向与鹤野。
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猜测和解释的角度完全基于现代科学。
“辛苦啦。”与鹤野递上手帕。
蓝盈盈的眸子笑眯眯地看向他。
与鹤野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和她对视时,就像是被大海碧蓝的幽光笼罩。
酷拉皮卡愣了愣,伸出手接过手帕,指尖轻轻擦过与鹤野的指腹。
这让少年单薄的肩膀立马绷紧。
或许她的伤可以好慢一点,他也可以晚一点离开这里,如果她多待在这里一段时间,他也愿意多容忍伊泽纳比一会儿。
但这个想法就如扑进热钢的一粒水珠,不到一秒就蒸腾成白烟,在空气中烟消云散。
在发誓要为族人报仇的那一刻,他理所应当地将所有的情感剥离,只剩下名为愤怒的情感作为燃料,不断燃烧着自我,以来驱动这具身体。
于是,他又平静下来,坐在与鹤野的身边。
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总感觉酷拉皮卡有话想和我说。”与鹤野突然开口说。
“没有。”酷拉皮卡摇摇头,站起身来,“我要继续训练了。”
没有才怪了……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超级难懂。
与鹤野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之前见到普通的蜘蛛都能眼睛变红,但轮到她主动透露旅团的情报时,酷拉皮卡却总是有事推脱。
绝对有鬼。
“可我在这里坐着好无聊啊,陪我玩一会儿游戏可以吗?”她轻轻捏住酷拉皮卡的手腕,不让他逃走,“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这样可以吗?”
酷拉皮卡的喉结滚动。
钳住手腕的力道微不足道,只要他随意抬起手臂,就可以不管不顾甩开,直接离开现场结束对话。
但这样她一定会难过吧?
心中有某种古怪的情绪在翻涌,他不愿意看到那双宛如大海的眼睛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于是酷拉皮卡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场猜拳,酷拉皮卡胜。
“嗯……三局两胜!”某靠谱的成年人补充游戏规则。
第二场猜拳,还是酷拉皮卡胜。
“…….我刚才的意思是五局三胜。”
某靠谱的成年人开始耍赖。
第三场猜拳,酷拉皮卡再次获胜。
“…… .”
某靠谱的成年人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十局六胜”的鬼话了。
“完全就赢不了嘛,酷拉皮卡实在是太厉害了,”与鹤野撇撇嘴,“愿赌服输,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酷拉皮卡嘴唇动了动,又紧绷成一条直线。
他垂下头,金色额发掩住他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轻声道:“暂时没有。”
与鹤野很想抱抱他,但是手即将触碰他的脊背时,又缩了回来。
酷拉皮卡现在就像是一只精致的玻璃人偶,外面看起来精致无缺,实际上内里已经破碎不堪。
她不敢碰,害怕这么轻轻的触碰,让外面那层玻璃表皮也开始碎裂,害怕他整个人因此崩溃。
“那我就先欠着你!游戏继续,让我一雪前耻吧?”与鹤野撸起袖子。
这次与鹤野连胜三场。
其实应该还是酷拉皮卡赢。
但这次靠谱的成年人厚着脸皮出老千了,不是比酷拉皮卡慢出,就是直接变化手势。
反正酷拉皮卡也不较真,就任着她赢。
“咳咳,那根据游戏规则,我想提问酷拉皮卡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某靠谱的成年人继续厚着脸皮。
“嗯。”酷拉皮卡点头。
“猎人考试时,那位老婆婆的二选一问答,酷拉皮卡是怎么回答的?”
这道经典考题,是每届猎人考试的必考题目。
在恋人和母亲同时落水时,是选择恋人还是母亲?
这并不是考试委员会闲的无聊拿小情侣调情的问题凑数,更多是想得知考生在面对二选一困境时,会如何抉择。
“我的答案是沉默,没有答案。 ”酷拉皮卡很爽快地回答。
“所以,酷拉皮卡在面对我时也是选择了沉默,是吗?”与鹤野抛出了真正的问题。
酷拉皮卡再一次垂下头,用沉默回答提问。
“但是人生并不是每次都可以不做选择的呀,酷拉皮卡。”
与鹤野伸出手,捧起酷拉皮卡的脸颊,强迫他直视着她。
“你是我的后辈,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意的人,所以我不想跟酷拉皮卡有误会,我想知道酷拉皮卡对我的看法。”
与鹤野活了二十多年,所处的恶劣环境磨砺了她求生的意志和能力,但根本不会像库洛洛那样弯弯绕绕,引导别人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选择了打直球。
“我……”
酷拉皮卡愣住,那双如翡翠的绿眸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与鹤野。
在意的人……?
脸颊传来掌心的温度,很温和、很柔软,不让人生厌。但这又让结束高强度训练而感到疲软的身体,再一次绷直。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前辈。虽然我很讨厌旅团,但是我也不想让前辈为难,”酷拉皮卡犹豫着,“如果把情报告诉我,之后前辈不好面对旅团他们吧。”
“等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以后还会和旅团有关系?”与鹤野双手打叉,制止酷拉皮卡可怕的想法。
那次和库洛洛告别,就是做好了一辈子不见面的准备。
反正她是不会没事再去招惹旅团了,是她的海洋猎人太好做?还是眼前的mafia太好解决?还是她太闲得没事干?
“可是协会那边说……”
话没有说完。
酷拉皮卡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可没想到下一秒,那温热的掌心再一次捧起他的脸颊。
“所以你觉得我真是为爱私奔了吗?”她问。
说到“为爱私奔”那四个字的时候,与鹤野后颈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对帕里斯通那狗x翻了上百个白眼。
酷拉皮卡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察觉到她和之前的差异,误以为传言是真。所以即便背负着再大的仇恨,他也不愿意听来自与鹤野的情报。
但你真该死啊,帕里斯通。
“但是以前辈这种级别的念能力者,面对……”
面对旅团那样的念能力者,也不至于撑不到协会派来救援。
“那你是不知道,我当时以为里面就两三个人,结果好家伙,一进去发现,他一口气摇了五个人拖家带口和我打。”
与鹤野脸上挂满黑线,轻轻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继续娓娓道来那日的黑历史。
本来这个黑历史打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说的。
因为这样会显得她不太聪明的样子。
“哇,你不知道那老狗算准了我想打赢他,故意设套让我往下跳。”
想到这里,与鹤野感觉有股无名火往头顶蹿,捏着酷拉皮卡力气都大了一些。
“我的念能力可以短暂地复制对方的念能力和体能,我当时为了赢他们用了念能t力,结果没想到挑了个最弱鸡的,然后就……那样了。”
絮絮叨叨了说了很久,与鹤野再一次捏起酷拉皮卡的脸颊,为了防止这个孩子再次钻牛角尖,发表总结性讲话。
“说了那么多,我想表明的态度就是我和旅团不是一伙人,你根本不用担心我跟他们交代不了,因为我就没有再和他们扯上关系的打算。”
至于那段不可言说的日子,就当作一场幻梦,结束了便是结束了,不必沉溺,总要回归现实的。
“那么你现在愿意听我憋了一肚子的情报了吗?”
与鹤野咧嘴笑了,笑得有点傻。
阳光正好扑撒在与鹤野的脸上,望着她的笑脸,饱受烈火炙烤的内心逐渐退热,在复仇与恨意之下尖锐嘶鸣的也化作美妙的琴音。
他贪恋着她掌心的温暖,不由自主地蹭了蹭掌心,也跟着笑了。
这回轮到与鹤野愣住了。
从猎人考试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他就带着不易察觉的易碎感,好像无时无刻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
即便是和伙伴在一起,也纾解不了他半分的愁绪。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酷拉皮卡笑。
他的发丝是坐在琼池边演奏竖琴的美神拨动的金色琴弦,绿色的眼眸如塞纳河的春水让人沉醉。
在绝美少年的笑容面前,世间万物都要让半分颜色。
所以,酷拉皮卡,你要一直笑着活下去。
…… .
关于情报的交流,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中间夹杂了很多家常闲聊,就比如酷拉皮卡和她说之前调皮捣蛋,与鹤野和他说之前的囧事。
就在与鹤野抱怨枯枯戮山一家人坑人不偿命时,有问必答的酷拉皮卡没了声息。
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呼吸声响起。
到底是青春期的男孩子,睡着就是快。
望着酷拉皮卡的睡颜,与鹤野杵着拐杖起身,吹熄照明的蜡烛。
“晚安,酷拉皮卡。”与鹤野替他盖好被子,轻声说,“做个好梦。”
梦里会有阳光,青草,还有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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