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会被人看到的地方说这种……会被我推倒的话。”
好半天,他只嘀咕出了这么一句。
“唔……嗯……”
明野乖巧答应。他身上的热度隔着空气炙在她肌肤上,让她禁不住稍稍离他远了一点。
她家附近的公园正好有乒乓球桌,接下来的休息日,幸村就开始在这里给她进行辅导。
幸村从规则开始给她细细讲起,他说得很仔细,明野也听得很认真。可惜还是在一开始就陷入困境——她握不习惯乒乓球拍。
这东西的形状和大小都和她用过的菜刀太像了,手的感觉很别扭,她打着打着就变成了菜刀握法。然而为了好好地用“菜刀”回击迎面而来的小球,她整个人都开始别扭起来。
“那就换一种握法吧。”幸村走过来,轻轻扳动她的手指,细致地将每一根都摆在正确的位置。同时温声教导:“球本身很轻,握拍不用多大力气,以彩酱觉得合适最好。”
她心慌意乱地埋下突然升温的脸,但他手掌的触感反而更明显了。微凉清爽的掌心偶尔擦碰到她手背,每次都引出一阵微弱的颤栗,还感觉得到他正垂眸看着两人的手或者她的脸。
幸村突然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啊。”
“彩酱刚才想起了什么呢?让我来猜猜……”
“打住,不要猜!”
“这次是彩酱先开的车。”他耍赖地说。
幸村就连特别开心的时候也是平静的。他不会发出很明显的笑声,也不会笑得歪歪扭扭。首先他会专注地望着她一会,像是要将她的反应她神情的每一处细节都收进眼里,然后眼睛笑成两弯新月。像是在告诉她——因为你,我现在特别特别的开心哦。
“那彩酱来猜猜我刚才想起了什么吧。”
她本来想说不知道,但幸村肯定会好心地给她提示,就说:“那种不能播放的东西我才不会说出来!”
“那只是一开始。但是后来我在想,彩酱就算若干年后变成了老太太,一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老太太。和现在一样……不,说不定比现在还可爱。”
“诶?”她也开始想象幸村变成老爷爷的样子。 “精市才是,以后变成老头子了也是个捣蛋的坏老头。”
但是在她眼里,一定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可爱。
话又说回来——明野心中的小人含泪感慨——不论幸村还是她,果然都不是纯情挂的啊。
球技大会这天,平时清幽寂静的立海大充满了细微的嘈杂声。学生们一改往日的书卷气,换上了运动服,抄家伙的抄家伙,热身的热身,斗志盎然的样子。
毕竟这里可是神奈川首屈一指的高校,汇集了整个县的卷王肝帝。如果只论傲气和胜负心,谁和谁都很难分出个高下。
明野:[吐魂.jpg]
她浑浑噩噩地换上运动装,浑浑噩噩地把头发扎成便于活动的样式。
幸村:“彩酱。”(喜)
明野:“……”[吐魂.jpg]
幸村:“我说彩酱啊。”(忧)
糟糕,她紧张过度,都神志不清了。
幸村摁她在花坛边坐下,看着她编得一团糟的头发,无奈地给她解开。
“头发乱糟糟的。我给你重编了哦。”
给她梳头发的时间里,她渐渐缓过劲来。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头顶聚着一团乌云。
幸村侧身坐近了一些,肩膀挨着她单薄的后背。每次她的内心陷入混乱,像这样与她肢体相触,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会让她安定不少。
“精市……这次的大会,我要垫底了。”
第76章
“彩,你打中多少球,得了多少分,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感觉得到他在给她编三股辫,伴随着他手|指轻柔的触感,还有他细沙一般在耳中缓缓沉淀的声音。
“在这之前你都没有接触过球类,并且从一开始就对比赛结果不抱什么希望,即便如此还是努力地训练,这个过程我都有好好地看在眼里。
“如果让我来颁发冠军,我肯定颁给彩。其他人有多努力我不知道,但我只看着你,只会肯定你。”
明野转身抱住他的脖子,他才给她编了一半的辫子从他手中滑落,松散开来。
“我明白了精市。我会尽力!”
“嗯。加油哦彩酱。”
还不等他也抱着她揉揉脑袋,她突然正色:“所以啊精市、不,教练,我想学那招!”
幸村:?
“就是外套不掉的那个魔术。”
幸村真的很喜欢披外套。穿制服或常服偶尔,运动装则每次。走路画画看书,最神奇的是打球的时候都不会掉。衣摆随着走动摇曳个不停,像是神话战场上批着斗篷的战神。
他现在身穿学校统一的红色运动服,正红外套稳稳披着。对她抱抱哄哄梳头发,纹丝不动。
幸村:“为什么?”(惑)
“因为很帅。”
说着她解开外套,学着幸村的样子往肩上一披。
滑落*1
明野:“为什么?”(悲)
“要说为什么我的不会掉的话……”
周围没什么人,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幸村还是像分享小秘密一般凑近她低声说:“要说诀窍的话,那就是掌握严肃和从容之间的微妙距离吧。”
看到明野用心感悟的表情,幸村高兴,“校刊的记者也这么问过,但我都以气势糊弄过去了,说因为我不太受得住冷风,才不得不披。真正的秘诀和原因我只告诉彩酱。”
“嗯、嗯!”明野很有气氛地挨过去。
“肩上披着外套,首先会让人感觉这个人端着肩膀,是吧?”
明野点头。没错,形容一个人气势迫人的词就是“端着肩膀”。
“但披着外套,又会有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是吧?所以这就在无形中给对方一种信息:'我会将你当作敌人,毫不留情地对待。但你还不够格,我认真不起来'。”
“哦哦!”明野恍然大悟。这一照面就给对面带来了好大的心理压力呢——你个大腹黑。
“总之先要拿出气势。”
明野板着面孔拿出她全部的气势,又将外套往身上一披。
滑落*2
“看来我怎么也没有气势啊……”她失落蹲在地上画圈圈。
对于这点幸村也没办法。因为性格的缘故,她在自然状态下肩膀都是略微耷拉着的。此外硬件也是一个原因。
“因为彩酱太小只了,肩膀也圆圆的。不看这些的话,彩酱刚才很有气势哦。”
“嗯……”
明野继续画圈圈。不能和幸村一样,这让她怪失落的。
幸村也在她面前蹲下。 “那我教彩酱另外一个诀窍吧。”
——对视的时候,自然地、平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对方因为不自在主动别开视线。
“但是这样不是很没礼貌吗?”
不符合社交礼仪来着。
这会,幸村展露出一个与“温和”、“有礼”、“优等生”等词汇完全不沾边的浅笑。这让他那张仿佛独受晨曦的宠爱、光辉而俊美的面容显露出一种很坏很危险,但又尤其抓人的魅力。
“很多时候,少许无伤大雅的冒犯是必要的。”
因为幸村报了网球以外的全部项目,为了不出现时间冲突,他提前与各项目的担当人安排了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计划的,竟然没有出现时间冲突的情况,并且他还能悠闲地在一边为参加乒乓球的明野加油。
最后她获得了第三名。
刚一下场,她就被幸村量大还不重样的花式夸夸淹没。
“是谁说的她要垫底来着?彩酱你总是过低地评价自己。”
“嗯……”明野向他展颜一笑。
的确比预想的要好得多,她本来应该满足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她现在还记得去年立海大在大赛中获胜时的满场欢呼,她也好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啊。
而幸村真的如他所说,目标直指“全项目冠军”。依次夺得乒乓球、羽毛球的优胜。在排球和篮球他是进攻得分的主力,在足球他是守门员,愣是让对方一球都没能射门。
最后,团体比赛中他所在的队伍都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跟在明野和幸村身后观战,欢呼声也越来越响亮。
这些人就像等待奇迹降临在眼前的圣徒一般,不管幸村的对手是不是同班同社团的好友,都在他得分时发出感动的欢呼。
当进行到最后的棒球比赛,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围在了场地边。
一整天几乎不停歇的比赛并没有让幸村显露疲态,他握着球棍进场,身姿笔挺脚步沉稳。正红的外套被夕阳染成了更深的色彩,随着略带潮意的风在他身后翻飞,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明野不懂棒球比赛的规则,站在他正对面准备投球的人应该就是对手的球员吧?那人还没戴上球罩,面孔看起来竟然比真田还老成,身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浑身膨胀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直立的公牛。
身边有人咋舌。
“那就是大川啊。”
“不愧是进过甲子园的投手,压迫感和别人不一样。”
就算是明野也知道甲子园对于棒球来说是什么地方。她担心地望向赛场,只希望幸村不要受伤。
比赛开始了。
幸村今天一路优胜,因为对上的都不是专攻该项比赛的对手,运动能力优异的他赢得都很轻松。
但现在对上进过甲子园的大川,就不那么顺利了。
网球拍和棒球棍的手感到底不一样,有时他打不中大川的球,有时候打中了却没得分。比赛呈现出往大川一面倒的形势。
原本为幸村助威呐喊的拉拉队也眼看着沉寂下来。
但不管比分和气氛变成什么样,也不管挥空了多少次,幸村始终不为所动。他刚开始比赛的表情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他就像一架毫无情绪起伏的机器,以越来越精准的动作挥动球棍。
除了幸村以外,没人发现大川的神情逐渐有了变化。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洞穿了身躯,满怀的斗志和必胜的自信从破洞飞速流失。神情越发急迫起来。
“叮——”
当全力投出的高速球被幸村准确击中,高高飞过大川头顶,他打了这场比赛以来的第一个冷颤。
蓦地,与幸村对上了目光。
那威严而沉静的面孔,仿佛从高处俯视着他。
“我想你也差不多了,大川君。”
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说。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哈、哈啊?”想要强迫自己发出冷笑,发出的却是不明所以的颤音。 “为什么我要认输?”
——胡说八道,开什么玩笑。
——比赛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可能赢我了,为什么他不怕不慌张。如果我是他,我早就已经……
——难道他藏着后手,或者他知道我一定会输给他?
——是啊,一定是这样,不然……不然要怎么解释他的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还叫我认输。
恐惧和慌乱张牙舞爪地攀上大川心口。
他开始回避与幸村对上目光。可惜已经晚了,那双冷冰冰的鸢紫色眼眸已经嵌在他意识中,默然俯视中,将他的动摇尽收眼底。
投球的手臂开始变得软绵无力。
明野也没有发现大川的异样,只听旁边有人说:
“大川今年应该读大学的,为什么会特意进立海大复读呢?”
一道令明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着厌恶的声音响起:
“他是为弟弟报仇来的。前年的球技大会,大川的弟弟因为幸村患上了YIPS,直到现在也无法举起棒球。”
是明野里士。
明野浑身僵硬,攥紧了拳头,就连指甲嵌进手心都无知无觉。
旁边所有人都看向来人,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话说他们两个都姓明野吧?”
“难道是兄妹?”
“没听说过啊。”
明野抹身就走。
里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加快脚步跟在明野身后。
“等等,彩……”不由自主发出了近乎于哀求的声音。
但明野就和过去每一次一样,不曾为他的呼唤停留,甚至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明野越走越快,里士紧追不舍。到了没什么人注意到的地方,他干脆冲上去扳过她手臂。
“不要不理我啊!”
他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傲,惊慌无措得像个被大人抛弃的孩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
“放开!”
明野挥掌拍开他的手,但里士眼中竟然现出喜色。彩……他血脉相连的姐姐终于理他了。
“有什么事?”明野生硬地问。目光看向别处,手掌死死掐着刚才被里士碰到的地方,好像恨不能将那块肉撕下来扔掉。
“我们那么久都没见面了……”他贪婪地打量着明野,“我没想到你会来立海大读高中。”
“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不,不论你在不在都和我来不来没有关系。”
习惯了她刺人的态度,里士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说,“我很想见你,很想很想见。本来应该早些和你打招呼的,但我听说你有了男朋友。就稍微调查了一下他——”
明野猛地转头,今天第一次看向他。她的目光气势汹汹,含着警觉和敌意。 “你调查精市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担心你啊。我怎么容许那种不知底细的人接近你呢?”
他讨好地说着,好像这样可以挽回明野的心情,却让她的神情更加愤怒了。
“我对你要继承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读完高中我就会离开父亲家,那个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我对那种东西也没兴趣。彩……姐姐,”他神情隐现癫狂,用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热切说:“我想要的只有你啊!”
一种事不关己的同情让明野冷静下来。 “我说过了,不可能。这和我们之间生来是什么关系,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无关,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比赛场地突然爆发出欢呼。明野不再理会里士,快步回到赛场。
她就连记分牌也看不懂,但听有人说:
“不愧是神之子幸村同学!”
“果然无论做什么没有人能当他的对手啊!”
明野正想跟着欢呼,场上的大川却忽然发出一声恐惧的绝叫,紧跟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威猛高大的男人竟像个婴孩一般蜷在地上颤抖。比赛还未结束,有人上场将大川抬了下去。
接着上场的投手无论气势还是身量都无法和大川相比,甚至畏畏缩缩地朝幸村垂着脑袋。比赛结果如何看来也没有悬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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