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对着春心惋惜的说道,一面兑着玫瑰蜜水用来净面。
“宝二爷?”听着这人顾有枝就忍不住皱眉。
黛玉起身接过湿润的帕子敷面,语气朦胧不清的说:“那本就是他猜对的,理应是他的,何来可惜?”
十五的月亮圆不圆,宝玉不知道,但他知道那盏芙蓉灯,在他的眼里是真的圆。
袭人见他一回屋子就跟着了魔一样盯着那盏灯,不明所以,问了今日跟着的茗烟也不知,进了屋子,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那盏灯。
缓缓走到灯前,试探性的将灯移动了一步,就见那人的眼神也跟着跑,左一下,右一下,惹得屋里的丫头们笑出了声。
一下子惊醒了痴呆的宝玉。
袭人走到窗前,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二爷今日魔怔了不成?看了一夜的灯,还睡不睡了?”
宝玉笑了,从床上起身,走到灯前将灯摆放回原处,正对着他床头的位置。
竖起手指对袭人摇了摇,高深莫测的说道:“你不懂,这灯不一样。”
“哦?”这一下子就将袭人说懵了,这不就是普通的花灯吗?今儿过节,府里到处都挂着各色花灯,比这精致好看的多的是,“有何不同?”
宝玉歪在床头,将手枕着脑后,点了点足尖,慵懒的说道:“这可是我从林妹妹那里赢来的。”
“林姑娘?”不对啊,袭人放下手里的衣服,在灯下蹲下身子看了看,她不识字的,但是她认得宝玉的玉字,林姑娘的黛玉,也是玉,可这落名之处明显不是林姑娘才对啊。
怕是醉了酒才对,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呆子,出了屋叫丫头端了一份醒酒茶过来。
走到宝玉跟前说:“都说了喝酒误事,爷,你这酒量不好,下次可别喝那么多了。”
伺候完宝玉,袭人正欲将灯灭了休息,就听到宝玉迷糊的声音:“别,让它亮着吧,好看。”
这都什么事啊,袭人摇头走到塌前,转身避开灯光睡了下去。
第40章
“袭人袭人!坠儿,可看见你袭人姐姐去了哪儿?”宝玉一手拎着腰带,一手笨拙的往腰上系,急匆匆的从里间跑出来,看见在廊上打扫的坠儿问道。
坠儿抱着扫帚闻言左右扫了一眼,见着二爷从屋里出来,只见二爷横竖系不好,将腰带丢远了去,连忙把扫帚放在一旁,跑过去将地上的腰带捡了起来,立在一旁回道:“二爷可是着急?我方才见袭人姐姐去了后罩房那边,估摸着快回来了。”
宝玉站在门口左右开会踱步,听着这话,急忙挥手推着坠儿去后罩房,焦急的道:“你快去将她找来,我的东西不见了,快叫她回来寻。”
坠儿一听是二爷不见了东西,生怕是什么贵重之物,面露急色的朝后面跑去,走着走着看着手里的腰带,又跑回去放在二爷身旁的廊沿下,跑去找袭人去了。
一瞧她那没头没脑的动作,急的宝玉语噎,恨不得亲自跑到后头去,弯腰拿起腰带就气冲冲的进了屋。
不消片刻,袭人就焦急的掀开帘子进了屋,一入眼就像进了贼一般,满屋子的凌乱,惊的她捂住胸口,心跳都停了几息,没在屋子里见着宝玉的人,急的她转身拉住身后跟着的坠儿追问:“二爷人呢?”
“刚...刚刚还在这儿呢。”坠儿被袭人拉的踉跄了一下,看着屋子里的情形,两眼冒着泪花,不知所措的回道。
就在众人呆滞的时候,床尾处的帘帐处传来动静,猛地吓得袭人和麝月一惊,对视一眼之后,连忙快步走了上去,就瞧见宝二爷正趴在地上四处翻找着什么。
“二爷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仔细身上。”一瞧见着状况,袭人将宝玉头上的挂着的不知何处来的穗子捡了起来,丢在一旁,跟着麝月帮把人给扶了起来,正打算蹲下身拍打这位爷身上的灰尘,就一把被人拽了起来,吓得她一愣一愣的。
宝玉听着声,才发现是袭人回来了,急忙拉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焦急的问道:“东西呢?我的东西去哪儿?”
见他那急的六神无主的样子,袭人生怕宝玉犯了病,连连安抚,语气轻柔的问:“二爷想找什么?不急,告诉我们,我们一块帮你寻如何?”
宝玉推开袭人,脚步凌乱的在屋子里走着,眼神涣散的看着四周,呢喃道:“灯,我的灯。”
灯?袭人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这位爷昨儿夜里回来的时候,提了一盏灯进院子,跟个宝贝似得放在屋子里,也怪她昨儿在屋子里跟着丫头们吃酒,醉了人,一觉醒来只见那灯一夜燃完了灯芯,就想着将它收起来,哪晓得这一大早的,折腾那么一番,原来是在找那盏芙蓉灯?
袭人叫麝月、秋纹将人看好,推开门口的丫头,转身朝一旁的偏房走了进去,提了那盏芙蓉灯出来,仔细的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表面,进了宝玉的屋子,见人被安抚的坐在榻上。
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举起手中的灯,唤来一个丫头将其点燃,虽然白日里瞧不见夜里灯火映射在灯面上的绚丽,但依然活灵活现,犹如一朵芙蓉绽放在眼前。
“瞧瞧,可是它?”袭人将灯缓缓举到宝玉眼前,含笑瞧着他那痴呆的样子,跟着秋纹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风,是它!”宝玉看着下面悬挂的灯谜,一眼就知道它是昨夜从林妹妹手中赢来的彩灯,猛地站立起来,将灯夺了过来,双手举在眼前如痴如醉的看着它,垂眸细想间,又仿佛回到了昨夜那中秋月圆之夜,林妹妹如月下美人一般,清冷的月光撒在她的身上,远远望去,犹如仙人,不敢亲近。
宝玉看着它,忍不住笑出了声,抱着灯,小心的将里面的烛火吹灭,拿起一旁的火折子,也没瞧见迎面进屋的人,风一般的跑了出去,惹得屋里屋外的人,连连惊叫了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一屋子人,没规没矩的!”
袭人在屋里听着声,连忙收拾了几下屋里凌乱的东西,快步低头走了出去,对着来人福了福,唤道:“太太。”
王夫人也没理那疯跑出去的人,一手搭着金钏进屋,一手略带嫌弃的攥着帕子抵了抵鼻,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金钏小心的用脚踢开挡道的抱枕,扶着太太到榻前坐着。
袭人见状领着宝玉院里的众丫头俯身跪拜在太太跟前。
王夫人坐在榻上,一把挥开麝月端过来的茶水,指着一片狼藉的屋内,对着那些丫头婆子呵斥道:“瞧瞧,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反了天不成?连个爷们儿都伺候不好。”
“太太饶命。”
王夫人偏头不理,捏着手里的珠串子,不停地扫视着四周,越看越心烦,对着一旁候着的李嬷嬷问道:“嬷嬷,一大早的这院儿里是在摆什么台子,唱什么戏呢?”
李嬷嬷瞥了一眼下面跪着的袭人,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扭身面朝太太福了福,夸张的说道:“哎哟喂,太太您是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啊,二爷跟着了魔一样,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您瞧瞧这屋里。”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这屋子里的东西,瘪嘴摇头:“都是二爷翻来翻去给造的,我原以为二爷病了痛了,急忙去看,谁知道二爷一巴掌就将我推翻了过去,您看,现在我这胳膊肘都是青的呢。”
“找东西?这是要翻天找仙丹不成?”王夫人瞪着双眼,看着底下的丫头。
“哪儿是什么仙丹啊。”李嬷嬷神神秘秘的凑到王夫人耳边说道,“我瞧着是一盏灯,看的跟个宝贝似的,谁都碰不得。”
皱了皱眉,王夫人看着李嬷嬷,见她不似作假,看向底下跪着的丫头,凝视了片刻:“说吧,那是什么灯,把你们爷迷得找不到道了,连打眼进来了人都没瞧到,风风火火的跑出去。”
袭人抖了抖,低头咬唇看了看身旁的秋纹、麝月,还没做什么呢,就迎面砸下一串珠子,硬生生的磕在她脑门上,疼的她不敢言语。
“问你的话,只管回答,做什么看东看西的?”王夫人实在看不惯她们的做派,闭眼懒得深究。
“我也不知,昨儿夜里爷带回来的,也没仔细瞧,今儿一早换灯芯的时候,瞧见李贵来寻爷去学堂,拿着问了问李贵,他瞧了说是宝姑娘出的灯谜。”说完袭人深深的趴伏在地上。
李嬷嬷闻言,悄摸瞅了一眼太太,见她皱眉不语,看着前面的花瓶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嬷嬷蹲身将地上的珠串子捡了起来,用手帕子仔细擦了擦,谄媚的放在太太手边,站立在一旁。
“宝姑娘的灯?”王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再次询问了一遍。
被王夫人这样一问,袭人都有些不确定了,但是她今早碰见李贵问的时候,他确实看着下面挂着的纸张说那是宝姑娘写的灯谜呀?于是袭人点了点头,无声的应道。
看了一眼李嬷嬷,朝她抬了抬下巴,李嬷嬷会意的出了门,打算去问问李贵灯上具体写的什么,实在看不下去这屋子的杂乱,没多久王夫人就带着人离开了。
众丫头见太太走了,纷纷龇牙咧嘴的跪坐在地上,用手锤了锤膝盖缓神,秋纹直了直腰,扶着地面踉跄的站了起来,又伸手将袭人拉了起来,不解的问道:“那是宝姑娘的?爷不是说他从林姑娘手里赢的吗?”
“额...”袭人闻言想了想,摸着自己的脸,愣神片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都怪昨夜吃醉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猛地摇了摇头,看向秋纹心虚了起来,忙问道,“那李贵为什么说是宝姑娘写的谜题?我都昏了头了。”
“不知道,等爷回来了,仔细再问问。”秋纹摇了摇头,走向一旁的矮凳上坐着,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招手唤来一众丫头婆子,就开始收拾了起来。
袭人在一旁自顾自的急的不行,生怕给太太回错了话,只希望太太听听便罢了,可别深究了起来,暗自唾弃了一遍自己,闷头就去收拾屋子去了,不想了,等爷回来再说吧。
再说宝玉,抱着灯,也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丫头受罪,一口气就跑到了老太太院子外面,悄摸的躲在门后不敢进去,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守着,一溜烟的绕过老太太的院子,窜了进去,站在林妹妹院子门口,抱着灯傻站着。
顾有枝一大早就去将昨日得青山的账簿拿了回来,路过东西穿堂的时候,一晃眼就像是见着个人,在日头下顶着太阳远远的站着,好奇的看了一眼。
这才瞧着原来是宝玉?拿着账簿在一旁夹道想了想,提步走了过去。
“宝二爷?”
宝玉听着声,恍惚的看了过去,就见林妹妹的奶嬷嬷从一旁走了过来,顿时紧张的手足无措了起来,抱着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
顾有枝看他那样子,笑了一下,慢慢的走了去,突然就瞧见了宝玉怀里的芙蓉灯,顿了顿,想到了昨夜点酒说的话。
一时间,看着宝玉的目光深邃了起来。
第41章
顾有枝静静地看着宝玉怀里的灯,一时无言,想了想,复又扬起笑意,偏头看着紧闭的院门,走到宝玉身旁,缓声询问道:“宝二爷一大早过来,是要找我家姑娘吗?”
“嗯。”闻言,宝玉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顾妈妈,又低下头注视着怀里的芙蓉灯,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灯上的花瓣,抬了抬花灯,对着顾妈妈呢喃道,“妹妹的灯。”
“哦?”顾有枝诧异的看向宝玉,感受到日头越来越高,伸手将人拉到树荫底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这含玉而生的贾宝玉,十二三岁的年龄,已经可以看出其非凡的容貌,那双眉目含情的眼睛,不知陷入了多少少女的情丝。
是一个好孩子,习性如此也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被耽误了,养岔了性子,若是有人愿意引领着好好教养,不说会怎样建功立业,至少也会远离脂粉,当个堂堂儿郎,有一番自己的担当才对,想着他与自家姑娘的孽缘,顾有枝还是狠了狠心。
“可是我听说昨夜宝二爷可是才智双全,从我家姑娘手里赢走的花灯,怎么又成了我家姑娘的灯了?宝二爷作为哥哥,可不要因为赢了妹妹不好意思才对,该是你的,终归都是你的。”说着就将那盏芙蓉灯推到了宝玉的怀里。
宝玉听着顾妈妈夸赞他的话,顿时羞红了脸,磕磕绊绊的说:“这哪儿是我赢的,本来妹妹已经猜出来了,都怪我唐突了,她才礼让给我的。”
“今儿个不巧,是十六,我家姑娘要给老爷、太太抄写佛经祈福,怕是不能会见二爷了,先去老太太屋里坐坐。”
听着刚刚那话,顾有枝顿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推着宝玉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边走边说:“再说古还有孔融让梨呢,今儿个妹妹让盏花灯给自家哥哥又有什么?还是说,宝二爷不喜欢这盏花灯呢?”
说着顾有枝盯着那盏花灯,戏谑的看了一眼宝玉。
“哪儿会不喜欢,只是昨夜醉了酒,一时忘了分寸,担心妹妹误会了,这才忙忙的赶过来想解释清楚。”宝玉急忙解释的说道,今日一早醒来,细细想来,他昨晚确实做得不对,本意是避酒,谁知出了这样的乌龙。
“自家兄妹,哪里需要这般客气。”顾有枝领着宝玉来了老太太院里,就丫头婆子正忙着,转身看向宝玉,上下扫了一眼就知道差不多刚刚起身,招来引泉说了一句,引泉看着宝二爷,快步进了屋。
“宝二爷可是还未用早膳?你可不能仗着年轻就糟蹋了身子,膳食还是要按时吃的。”瞧着琥珀从屋里出来了,候着宝玉去了屋里。
叫婆子去厨房端了些好克化的东西进去,就摇了摇头,正打算转身回了黛玉院子,就被宝玉给叫住了。
“顾妈妈。”宝玉走到门口,转身看向顾妈妈,抿了抿嘴唇,“劳您可千万替我给妹妹解释一番,等闲时,我再去给妹妹赔罪。”
顾有枝站在台阶下,深深地看着宝玉,见他那稚嫩解释的模样,心里甚不是滋味,于是笑着点头:“知道了,肯定会帮二爷将话带到的,等姑娘闲了,我就让人去请您来玩耍。”
宝玉听着悬着的心落了地,开心的展眉笑了起来,抱着拿盏芙蓉灯,转身兴高采烈地进了屋。
且说王夫人回了荣禧堂仔细琢磨了一番,手指不停的转动着珠串子,看着桌上的茶水沉默不语。
“太太,李嬷嬷来了。”彩霞站在门帘外面,掀开帘子,对着太太低声说道。
“嗯。”王夫人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伸手将手里的串子丢在桌子上,发出一串噼里啪啦的碰撞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回道,“让人进来吧。”
李嬷嬷在外伸头看了一眼,听着彩霞叫她进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用帕子点了点唇角,得意的笑着进了屋。
瞧着上面坐着的太太,略微福了福,一双眼睛勾着,殷勤地说道:“回太太的话,刚刚太太让我去找李贵,我忙不迭的就去问了,说那确实是宝姑娘的花灯,昨儿夜里还有人瞧着二爷跟宝姑娘,在后花园里一处说话呢。”
王夫人手里捏着盖子拂了拂,听着这话,轻轻的将盖子盖着,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拿起珠串子把玩着,想了想问道:“平日里,宝钗经常去找宝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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