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打?这...顾有枝抬头看了看高挂的石榴,听着身后的动静,转身就瞧见几位姑娘都出门站在廊下。
瞧着连自家姑娘都眼含渴望的眼神,跃跃欲试的样子,思及这也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子,在少女时期为数不多的肆意,还是忍不住点头同意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能自己独自完成,身旁必须有丫头婆子守着,受伤就不好交代了。”
顾有枝喊了几个粗使婆子去院门外守着,免得被人冲撞了。
黛玉一听眼睛都放了光,拉着探春几人就跑下台阶。
“那石榴我们也要自己剥,妈妈你们在一旁指点就好了。”
“对对,好有趣,我也要自己来。”
“咱们一人腌一瓶,等过两个月就能尝尝了,看谁腌的好。”
惜春拿着王嬷嬷递过来的杆子,闻声叉着腰说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我腌的酒味儿最好了。”
宝钗听着忍不住转身看着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惜春,摇头说道:“这家伙,人不大,语气到不小。”
惜春才不在意,挑眉摇了摇头,就在雪雁的指点下,举着杆子就往树上戳,入画在一旁举着布兜子在树下接着。
“哎哟,你这丫头...坏了。”眼看着石榴砸在地上,破了个口子,惜春心疼的不行。
雪雁跑过去,将砸坏的石榴捡了起来,放进一旁的框子里,瞧着惜春姑娘疼惜的模样安慰道:“没事的,这样也行的,若是不喜欢,待会儿咱们可以压成石榴汁当甜水喝或者做成点心。”
“诶,这个可以。”这话一听,惜春就放开了手脚,复又拿起杆子打石榴。
顾有枝将黛玉几姐妹引进一旁收拾出来的厢房里,里面摆了一条长长的案桌,还有各色碗碟器皿。
王嬷嬷领着春心、司棋将洗净的石榴从小刀划开,放在干净的筛子里,好让姑娘们可以轻松的剥籽。
顾有枝见姑娘们忙的火热,也就不在一旁打扰,转身出了房门,站在院里看着惜春姑娘一蹦一跳的,很是有趣。
前面老太太院里听鸳鸯说黛玉院子里的热闹事,贾母歪在榻上像个弥勒佛一样听着笑迷了眼,抬了抬收手对着坐在下首的李纨道:“瞧瞧,还是她们那些小姑娘寻的到玩处,你也莫要一直陪着我这老婆子,去跟她们一道玩去。”
李纨坐在下首,细心的将茯苓饼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碟子里,起身放在贾母手边,闻言笑了笑,推辞道:“那些妹妹们玩耍寻乐的玩意儿,我就不要去添麻烦了,就在这儿陪老祖宗聊聊天。”
“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这般迂腐。”无奈贾母摇了摇头,不再劝说,年少守寡,在她们这种世族大家里也就多了一种束缚,整日的将心思放在长辈和儿子身上,不见一丝朝气。
歪头不经意看见在一旁假正经念书的宝玉,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鸳鸯给说道:“瞧瞧,这脖子都快伸出窗外了,哪有读书的样子。”
宝玉听着老祖宗的话,也不再装乖,丢了书本就跑到老祖宗身边赖着,吃了一口茯苓饼,撒娇的摇着老祖宗说道:“老祖宗、好祖母,您让我也去玩玩吧,你听,妹妹院子里欢笑的声音,多惹人啊。”
贾母是最受不了儿孙这般的,眼瞧着就要同意,正准备抬手推他出门,抬眼撒娇卖乖的宝玉,不知想到什么,止住了话口,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嗔笑的说道:“哪里需要你跑后头去惹嫌。”
看了看身侧的鸳鸯说:“去后面给姑娘说一声,让午间来我这边用膳,正好许久未尝尝那点酒丫头的手艺了,我也厚着脸皮蹭顿饭。”
鸳鸯一听,捂嘴看着珠大奶奶,两人相视一笑,蹲身给老祖宗福了福:“您且等着,我这就去给顾妈妈说一声。”
宝玉一听泄了气,歪在榻上无精打采的。
贾母在一旁看着,装作不明的道:“这是怎么了?喊你妹妹们来用膳不好吗,这大热的天,仔细晕了头,快去念书吧,当心你老子过几日考你学问。”
说着便含笑摇头将宝玉推了出去,让他看书去。
宝玉塌着身子,一步一摇的走到书桌前,无力的翻阅着手里的书本,听着窗外传来的阵阵女儿声,心思早已飞远。
这边鸳鸯来到林姑娘院外,就瞧见有婆子守着,便上前叫了门,顾有枝正巧在廊下陪着王嬷嬷挑拣石榴,闻声便去开了门,将鸳鸯迎了进来。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边了?”顾有枝选了个品相好的石榴划开,递了过去。
“还不得怨你们这边的欢乐劲儿,惹得老祖宗眼羡,于是唤我过来说一声,午间去前面摆饭,让点酒那丫头做几个拿手的菜。”鸳鸯接过石榴,捡了两颗吃,汁水饱满的很,口感很好。
点酒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看了看日头,说道:“那行,正巧还有螃蟹,我做个清炖蟹粉狮子头,再配个鸡汤煮千丝,让大厨房那边少添两个菜。”
说着点酒便去了厨房忙活起来,王嬷嬷瞧着也过去帮忙。
鸳鸯看着院子里那热闹劲,内心也欢快了几分,凑到身旁顾妈妈耳边说道:“宝二爷还在前头呢,眼巴巴的想过来,被老太太给拦下了。”
顾有枝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捡着石榴:“原本还想着怎么请人过来吃饭呢,还是老太太厉害,这一下就给解了困。”
“对了,前儿我那大儿子去南边,说是瞧着你爹娘了,你娘身体好似不太好。”顾有枝想起前几日收到的信件,连忙给鸳鸯说。
鸳鸯一听,险些将手里的石榴砸在地上,急忙问道:“我那娘本身耳朵就不行,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
“没得其他事,估摸着是老毛病,听说咳了一阵子。”顾有枝宽慰的拍了拍,“年纪大了,本身毛病就不少,你也不要着急。”
鸳鸯咬着唇,含泪给顾妈妈福了福:“劳顾妈妈惦念,我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几年见不到一面,每次都是听哥嫂说一嘴,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是这个命了。”
“放心吧,若是有个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嗯,劳顾妈妈费心了。”鸳鸯擦了擦眼角,放下手里的石榴说,“老太太还等着回话呢,我就先回了,等闲了我拿一点银钱,麻烦顾妈妈帮我带给我老子娘。”
说完鸳鸯便急忙出了门。
送完鸳鸯,顾有枝就去了厨房,看着点酒等人在忙碌着,也就不去打扰,转身出门去了隔壁,一屋子的果香混杂着酒香,闻着都快醉了,看着姑娘们像模像样的腌着石榴酒。
过去将一瓶瓶分好的石榴酒放置在空档的地方,瞧着上面都贴了标签,将给老太太屋里的酒单独放在一旁,待会儿一并带过去。
而另一处的王夫人,带着抹额歪倒在了床上,由着金钏伺候着喝了汤药,忍不住又吐了出来。
伏在床沿上,左手捏拳,狠狠地砸在床边,一双眼恶狠狠的看着地面,她居然被自己的亲妹妹要挟?
想着她一大早口无遮拦的话语,王夫人怎么都后怕的要命,伸手扯过身旁的金钏,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襟,狞声问道:“今早薛姨妈来后,屋外可有旁人?”
金钏吓得跪倒在地上,眼泪直流,一手握着太太的手,听着太太的话,茫然的摇头,战战兢兢的回道:“没有,就我一个人在门口守着。”
“可听见了什么?”
金钏顿时冷汗直冒,后背直接被沁湿,慌张的摆着双手,语无伦次的说:“没有,什么也没有听见,只听见破碎的声音,怕太太有事,这才冲了进去。”
王夫人看着她那慌张的样子,眼眸一深,拽着衣襟的手狠狠一推,将人推倒在地上:“记得你说的话。”
起身,懒洋洋的靠在床上,掀开眼皮问道:“宝玉去了哪儿?”
金钏正蹲在地上擦拭,闻言身子一抖,低了低头,支支吾吾道:“好像在老太太屋里用膳,府里的几个姑娘都在。”
王夫人一听,想到了薛姨妈说的话,猛地直起身,强压着眩晕,一把扯掉头上的抹额,穿鞋急忙出了门,若是...若是老太太真的起了心思,想将黛玉指给宝玉。
抬头狠狠地看着天上的太阳,一手撑在柱子上,死死的握着拳,咬牙喃喃自语:“绝对不行!”
那还不如,如了她那妹妹的意,来一出金玉良缘!
第44章
王夫人一走进老太太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心头一紧,手里捏着帕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琥珀去林姑娘院里取了新做的石榴糕,上台阶就发现二太太在门口踌躇着,急的额间冒汗,缓步走了过去,询问道:“二太太,可是找老太太有事商量?”
冷不丁的一句话弄得王夫人心头一跳,暗恨今日被薛姨妈闹得草木皆兵,收敛了情绪笑着说:“不急,就是节前听凤姐抱怨府里的庄子不成气候,这才想着来回老太太,毕竟庄子上的管事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也不好随意打发,看老太太是何想法。”
琥珀听着一面单手掀开帘子迎二太太进屋,一面说道:“老太太正在用膳呢,二太太可吃过了?可要添副碗筷?”
王夫人进了屋,探头看向偏厅,见老太太身边围坐着众孙子孙女,其乐融融的,便婉拒道:“不麻烦,我今儿个偏头痛的厉害,用不下东西,你自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那行,二太太且坐着,我去给老太太提一句。”
说完琥珀就端着糕点去了偏厅,在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就瞧见贾母偏头朝隔扇对面看了一眼,点头表示知道了。
琥珀一放上桌,宝玉就注意到了这精致可人的糕点,粉粉嫩嫩的捏成圆球状,像个憨态可掬的福娃娃,喜的他伸手就去拿,却不料里面居然是流心的糖浆,浇了一手。
“哎哟,你这冤家,还不快去洗洗。”贾母瞧着他那一手的黏糊,嫌弃的挥手,让鸳鸯打水来,指着宝玉笑的不能自己。
探春见状用筷子夹了一颗,对着宝玉显摆的说道:“二哥哥这是在急什么?还怕吃不到嘴里吗?”
说着便一眼瞟着宝玉,一边小心的吃着石榴糕,气得宝玉作势要用沾满糖浆的手去糊她。
探春笑着丢了筷子就围着桌子跑到老太太身边,躲在老太太身后喊道:“祖母快救我。”
贾母一把揽着探春,对着宝玉就是一顿说:“做什么欺负妹妹,瞧瞧你那脏猴样。”
惹得席上的众姐妹笑弯了腰。
宝玉扭捏的看着手中的糖浆,偏头就瞧见林妹妹捂嘴偷笑,一张脸憋红的宛若芙蓉,惹得宝玉心生荡漾。
情不自禁的就走过去,坐到黛玉身旁,伸出手,低着眼睛,痴痴的问道:“妹妹可要尝尝?”
一句话,惹得黛玉羞红了脸,一双眼睛无措的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瞧身边那好似疯魔了的宝玉,起身跟着探春躲进了贾母的怀里。
见黛玉跑开,他自己居然呆呆的含了一口手里的糖浆,腻的他心里发慌,却满心开花。
“你这个呆头鹅子。”气得贾母拿起桌上的糕点作势就要砸他,拍了拍怀里的丫头,安慰道,“别理你那二哥哥,自己吃不着就算了,还想扰的旁人不吃,哪有他这样当哥哥的。”
“哈哈,二哥哥那是想咱们都不吃,他好自己一个人吃独食。”惜春才不理二哥哥那作怪的人,自己吃了一颗,又夹了一颗给迎春姐姐。
宝钗坐在对面瞧着,垂眸眼皮一动,起身笑着走到刚刚端水进屋的鸳鸯跟前,绞了个帕子,就走到宝玉跟前。
“宝兄弟小孩儿心性,难得愿意同姐妹玩乐。”
垂眸看着坐在凳子上探头看向贾母那侧的宝玉,偏头微微看了一眼,就瞧见黛玉不好意思的扭头不理。
扬起笑意,伸手拉着宝玉黏糊的手擦了擦。
隔扇对面的王夫人,看着偏厅嬉闹的场景,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贾母,想看清楚她的态度。
见宝玉坐到黛玉身旁,紧张的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了过去。
不一会又瞧着宝丫头对宝玉的细心呵护,一时间,心情着实复杂了起来。
坐了不到片刻,便起身告诉了琥珀一声,没有打扰那一屋子的热闹,独自离开了贾母的院子,走在烈日下,丝毫感受不到灼热的日光,神色复杂的回到了荣禧堂。
顾有枝瞧着王夫人的时候,正躲在西角门后挥手打发一个粗使婆子,远远的看着王夫人走过来,脑子里正想着如何找借口呢,就瞧着王夫人目不斜视的跨过西角门,进了东院。
注视着王夫人进了东院,顾有枝慢悠悠的从西角门后现了身,想着刚刚那个粗使婆子说的话,若有所思的盯着早已没有人影的院门。
转身回了黛玉院里,进了院子看着丫头们都在打扫,拉着点酒问了问:“姑娘可回来了?”
“回来了,怕是上午的时候累坏了,一回屋就去歇着了。”
顾有枝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迈上台阶去了黛玉房里。
瞧人没个正形的朝里歪躺在床榻上,顾有枝宠溺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旁高几上放着的扇子,轻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缓缓的给扇风。
“妈妈?”被褥里传来嗡嗡的声音。
顾有枝听着语气不对,放下扇子,起身坐到床边,探头望了过去,就瞧见黛玉红着眼在里面躺着。
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揽着人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了?刚刚不还好好地嘛?”
一想到午间在老太太屋里用的饭,担心的问道:“可是在老太太屋里受了委屈?快给妈妈说说。”
黛玉摇了摇头,撑着床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恹恹的道:“外祖母很好,怎么会舍得让我受委屈。”
“那是...?”
黛玉咬着牙,抬眸看了一眼顾妈妈,又红着眼低头,支支吾吾的问道:“妈妈,您说他们男子为何就能如此做到轻佻?”
说着就留下了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顾妈妈。
这话说的顾有枝心头一紧,急忙拉着黛玉的衣服四处查看,焦急的问道:“可是谁欺负了你?别怕,跟妈妈说,咱们不怕哈。”
见看不出什么,松开人起身就要朝外跑去,被黛玉一把给拉住。
“妈妈别急,没有人欺负我。”黛玉用力拉着顾妈妈在床边坐下,伸手擦了擦眼泪,低头说道,“今儿个在外祖母屋里,那个宝哥哥,他……他居然伸手到我嘴边,问我……我这才...”
话还没说完,顾有枝就气得将刚刚拿到手里的扇子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说:“这还不是欺负是什么?”
起身攥着手里的帕子四处踱步:“不行,我得找老太太说理去。”
走了没两步,又想到那是老太太的金疙瘩,一时顿住了,估计在老太太眼里,她只将这当做儿孙间的打闹也说不定。
只怕黛玉自己也是怎么样想的,所以才会独自在屋里消化。
一时间和黛玉相视无言了起来,无奈的坐到床边安慰着。
顾有枝看着一手安抚这个黛玉,眼睛看着不远处发起了呆来,不行,必须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才是!他不做人,自家姑娘还要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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