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说出来,有人分担她的愤怒和理解她,就感觉心里好受多了,拉着顾妈妈的手说道:“没事的,以后我离他远远的,对了,麻烦妈妈去厨房将我上午腌的两罐石榴酒拿过来。”
说着,自己也起来身,去到一旁的书房里,在一个装有信笺的匣子里,挑选了一张做工精美的信笺,研磨提笔写下。
顾有枝笑着出了房门,合上门后瞬间收敛了笑意,面色暗沉的回了西厢房,见王嬷嬷正在里面休息,转身叫雪雁将院子里的丫头都叫了过来。
“今儿个是谁陪姑娘去的老太太屋里?”
紫鹃见顾妈妈面色不善,心里咯噔了一下,犹豫的走了出来,雪雁等人见状,均是不明所以,但又不敢搭话。
顾有枝见是紫鹃,心中顿时一股子气不上不下的,老太太屋里的人,哪里是她能说的。
“日后姑娘出门,必须两个人陪同,不能让姑娘落了单,这一次竟然让宝玉那个混不吝的踩姑娘脸上去了!”说着顾有枝就是气,将手里的茶盏摔在桌上。
语气严肃的说:“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样的,进了姑娘院子,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现在府里的小主子们日渐大了,更是要将此放在心上,尤其是宝二爷还是外男,怎么能让他跟姑娘处在一起?”
呵斥的声音,吓得紫鹃慌乱不已,摇头解释道:“我本是在屋子里的,当时宝二爷失了手,弄糊了糖浆,我就跟着鸳鸯姐姐去取水了,一时没有察觉这才...”
“那也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事,与你何干?”
紫娟咬唇哭了起来,她是真没想到会出事,以往府里的姑娘也都这般,平日里习惯了主子们这样的相处,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王嬷嬷见差不多了,适时的起身,劝说了几句:“这一次就当是教训,下次万不可这般了,所有的人罚一个月的月钱,引以为戒。”
整顿了一番之后,顾有枝领着春心进了屋,就见黛玉在书桌前写信,默默的将两罐石榴酒跟春心打包好。
黛玉写好信,装进信封里,放在桌上,又转身拿出顾山哥哥给她寻的那个八音盒,坐在书桌前,打开静静地玩了一会。
感受着窗外微风拂面,听着这里面悠扬的声音,心情也好了很多。
让春心拿了个匣子,仔细将八音盒跟信放了进去,对着对妈妈说道:“妈妈晚间出府的时候,将东西交给顾阳哥哥,让他替我转交给宛华。”
宛华,苏宛华,太医院院使苏青言之女,母亲就是贾敏的闺中密友柳智。
二人自小就因为双方母亲的缘故成了手帕交,虽相隔甚远,但也年年通信。
若非黛玉尚在孝期,不方便做客,不然两姐妹怕是早就见面了。
第45章
本想等着日落不晒的时候出府,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阻挡了去路,给本就闷热的天气夹杂了一丝烦躁。
见雨久下不停,顾有枝耐不住再等,辞了黛玉,喊了两个粗使婆子帮忙提着东西,就举伞出了荣国府。
隔着厚重的雨幕,就瞧着顾富贵披着蓑衣,早早的架着驴车在一旁的角落里等待,见院门开了,便催使着驴车到了门口。
举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站在雨幕下,伸手将顾有枝送进车厢里,转身接过身后的两个匣子放了进去,便歪身坐上驴车,架着车出了后街。
顾有枝坐进车厢,先看了一下匣子见没有浸水,放心大半,用帕子擦了擦衣服上的雨水,隔着帘子,顶着嘈杂的雨声问:“当家的,今儿怎么是你来了?那么大的雨,顾阳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顾富贵出了巷子,架着车就走到了正道上,这会子暴雨,街上的行人不多,就是雨大看不清路,费了点力。
“阳子跑聚贤楼当杂役去了。”顾富贵架着车偏头回道。
当杂役?顾有枝一听,脑子都懵了,这臭小子跑去外面卖什么苦力去了,姑娘那么多铺子还不够他霍霍的?
见雨势着实太大,顾有枝也不好细问,打算等到了家再问问。
过了半响,见还不到家,按理说不对才是呀,顾家的宅子离荣国府虽然看似较远,但是处在京城正道上,只要上了主街,不一会儿就该到了。
顾有枝隔着帘子,点了点顾富贵的后脊背,疑惑的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顾富贵甩了一下鞭子,将驴车赶出了城,这才回道:“去京郊大院,林管事昨日回来了,说让你去一趟,哪晓得今日临近傍晚却下了雨。”
那也行,正巧林管事进京,她也有事需要和林管事商议,想着便看了一眼手旁的匣子,将它抱进怀里,闭眼养神。
林如海置办在京城的院子,依着京郊的华琅山而错落有致的修建,虽不甚大,但胜在精致,园中引水搭桥,给人一种江南山水之乡的错觉。
出城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京郊林家的庄子,进了庄子绕过大坝子后的一座山包,放眼就能看见那座依山而建的园子,因还未命名,大家都叫它京郊大院。
到了门口,顾有枝就起身下了车,才刚刚躲进屋檐下,就瞧见了熟人。
“哎哟喂,李老头,您怎么跑京城来了?”
李老头正躲在拐角喝着酒呢,就被喝了一声,吓得他差点把酒瓶子给扔了,砸吧着嘴里的味儿,将酒瓶子揣进怀里,看清来人,嘿了一声:“你个顾妹子,吓唬谁呢。”
说着便帮着顾富贵将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转身对着顾有枝比划道:“只准你们跑京城见世面,还不准我这孤老头子四处蹦Q了?瞧见前头那块田了吗,也就是前两天刚到,又赶上今天下雨,来不及耕种,等你下次来的时候,保管绿油油一片。”
顾富贵在一旁听的直摇头,就他那五天里有三天醉生梦死的样子,还种田呢,出这个庄子都不一定找的回来路。
“啧,那姑娘今冬的蔬菜可得靠您了,您可别最后还赶不上前面的庄户。”说着顾有枝就撑伞进了院子,沿着长廊去了外书房。
小豆子躲在门后,瞧着顾妈妈走远了,从门后端了一碟子花生米钻了出来,溜到李爷爷跟前,狗腿的说:“放心吧李爷爷,还有我呢,咱们今年冬天肯定大丰收!保管菜叶子给她们吃腻歪了。”
“那是,咱们大男人不跟她们妇人一般见识,走,爷爷继续给你讲那武松醉打蒋门神。”说着还比划了两下拳脚,悠悠的关起门,继续跟着小豆子躲在门后偷闲,爷孙俩说的那叫一个热闹。
顾有只一路到了外书房,就瞧见重云在外面候着,见着顾妈妈过来,连忙撑伞迎了过去。
“顾妈妈,好久不见。”走到身旁,接过顾妈妈手里的匣子,偏伞护着顾妈妈进了书房。
顾有枝偏头看着,忍不住发笑:“几日不见,这都成大小伙子了,赶明儿跟着一朗他们南下锻炼一番去。”
说的重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将匣子放在桌上,转身给顾妈妈沏了杯茶,羞报的说道:“墨方哥前些日子去了,我怕是要等几年才行呢。”
顾有枝见状也不再继续打趣他,瞧着林管事抱了账簿从里间出来,挥了挥让他退了下去。
“还想着今儿暴雨,你出不了府呢。”林管事走到顾妈妈身旁的椅子上坐定,将手里的账簿推了过去,“这是上京前,揽月托我带过来的账簿,说是姑娘名下铺子上的收益,这两年天灾不断,收益也赶不上往年。”
顾有枝抿了口茶,点头应道:“已经料想到了,前些日子,府里头那边的庄子上出了问题,都已经青黄不接了,为了几只蟹,巴巴的求到了姑娘面前。”
说着抬头朝外点了点,示意荣国府的方向。
“上个月修的那省亲别墅都断了炊,一直说上梁,结果硬生生的拖到了这个月,也不知从哪儿筹的钱。”
林管事低头轻吹着手里的茶盏,闻言,想了想说道:“大概跟王家有关。”
“王家?”顾有枝诧异的望了过去,“这是为何?”
“听说今上有意升任王子腾为九省都检点,王氏一党现在在朝廷可谓是水涨船高。”
“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我整日在荣国府里,也没听府里的主子议论呀?”顾有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年底元春就将回府省亲,而恰恰在这时,有言论传出王子腾即将升任九省都检点,那可是统领武官的职位。
林管事看了一眼顾妈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聚贤楼。”
这一下整的顾有枝语塞,她就说那臭小子没事跑聚贤楼当什么杂役!他跑的倒是挺快的。
“但也不对啊,前段时间凤姐还悄悄典当了老太太的物件,这又是从哪儿变出那么多银钱?修那园子,还差不少钱呢。”
林管事闻言将茶水放在桌上,用手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待顾妈妈看清之后,又将之抹去。
居然是盐?顾有枝心中大惊,放印子的钱还没收回来,又折腾起了私盐?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他们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本想问问林管事从何处得知,但心中又觉得不妥,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于是按住了心中的疑惑,看着一旁的匣子。
顾有枝将其拿了起来,递给林管事,自如道:“这是姑娘给苏姑娘写的信,本说让顾阳那小子将这两样东西交给苏姑娘的,谁知他居然跑去了聚贤楼,还得劳烦林管事安排一下。”
“那行,明日我让人带过去。”林管事唤来重云将两样东西收了下去,“对了,这次找顾妈妈过来,主要是有一封信,麻烦顾妈妈回去之后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顾有枝随同林管事起身,就见林管事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封带有火漆的信递给顾妈妈。
林管事见顾妈妈摸了摸厚度,坦然一笑说道:“现在还不方便挑明,等日后顾妈妈自然就会知晓的,此事连姑娘亦是不知。”
顾有枝收起信,点了点头,看着外面夜色渐 晚,于是说道:“等明日回府,我就先去老太太那里,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林管事了。”
说完就转身出了外书房,外间候着的重云见状要撑伞送顾妈妈回院,被顾有枝婉拒了。
“你顾叔就在前面等着呢,哪需要你跑一趟,安心待着吧。”
自己个儿撑着伞就过去了。
摸着怀里的那封信,顾有枝疑惑万分,有什么事是需要告诉老太太的?
想不通,摇了摇头,干脆不在费脑筋,看着顾富贵在不远处的风雨亭等着,快步走了过去。
突然脚步一顿,脑海中闪过刚刚林管事写下的字,盐?
林如海莫名死在了身为巡盐御史的职位上,这会子王家又在偷偷贩卖私盐。
在来京的路上,林管事还恰巧救了被漕运追杀的右佥都御史沈大人。
这...顾有枝猛的抬头,应该不会那么巧吧?王家?那可是贾府的姻亲啊,按理说不应该才对呀。
闷热的夏季,想着都是一阵胆寒,顾有枝激灵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午间在西角门处从粗使婆子那里打听到的事情。
今日一大早,薛姨妈就同王夫人大吵了一架,按理说她们一母同胞的姐妹,薛姨妈又借住在贾府,怎么也不应该跟王夫人起冲突才是。
那她们又是因何事吵架?
顾有枝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走到风雨亭前都不知,还是被顾富贵给喊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顾富贵走过去,接过宽大的油纸伞给顾有枝撑着,自己披着蓑衣行走在雨幕里。
顾有枝站在伞下,看着被雨幕遮挡的模糊不清的前路,一时竟然找不到出口。
“当家的,你说林老爷究竟为何而死?”
第46章
一整晚顾有枝都跟翻煎饼似得,焦虑的无法入眠,若是真的跟王家有关,那姑娘日后该如何在荣国府自处?
最后还是顾富贵看不下去,起身点了一支安神香,这才渐渐睡了过去。
结果一觉睡过了头,还是被院子里哼次哈次的声音吵醒的。
收拾好了,开门一看就见隔壁秦嬷嬷家的小豆子,拿着根棍子在院子里有模有样的比划着。
看着顾叔家开了门,挥舞着棍子站在石桌上,像个武生似得赤红白脸的:“嬷嬷,快看我使得棍法,厉不厉害。”
“嗯嗯,可真厉害。”敷衍的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吃了几块糕点。
搬了躺椅,就躺在院子里那颗歪脖子树下乘凉。
小豆子看着跳下石桌,有正门不走,跑去从墙上翻了下来,抱着根棍子凑到顾妈妈跟前儿,歪头询问:“嬷嬷,你今儿个不回城里了吗?”
“回呢,下午再回去。”顾有枝睁开眼看着脚边蹲着的小屁孩,笑了笑,“在京城待着习不习惯?”
小豆子一听直起身来,挥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兴高采烈的说:“习惯啊,嬷嬷你们天天待着城里肯定不知道,庄子上可好玩了,有很多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兄弟,前面还有个学堂,林大爹让我每天都去念书识字的,说等我以后长大了,就可以去当掌柜的。”
“必须会识字才能做掌柜的!”小豆子撅着个嘴很了不起的说,不过说完就塌了肩,有气无力的挥着棍子,“可是我想像顾山哥哥他们一样,出去跑货。”
顾有枝一听乐了:“跑货可是很辛苦的,在铺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好吗?”
“我可是男子汉啊,男子汉怎么能怕辛苦呢,李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拿过大刀的。”小豆子举高棍子,看着天空,向往的说,“我以后也要拿着大刀,去守船跑货,要是谁敢劫道,看我怎么...”
话还没放出去呢,就被顾妈妈一巴掌拍醒了。
“走啦,去庄子上转转。”一巴掌搂着小豆子就往前推了出去。
小豆子摸了摸头,泼猴似得跑前面带路去了。
走到一处溪水旁,小豆子兴奋的跑了下去,转身问道:“嬷嬷,你跟姑娘前段时间吃到送过去的小鱼了嘛?嘿嘿,就是我在这网的。”
顾有枝想起上个月墨方在时,送过一娄子一指长的小鱼,点酒给油酥了,被她跟王嬷嬷就了酒吃。
顾有枝点了点头,也不敢说被自己个儿给私吞了,假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了去。
看着前方大片地里有不少人那儿种麦,那些人很多都是面黄肌瘦老人和妇孺,疑惑的喊来小豆子问了问:“他们是庄子上的?”
小豆子跑了过来,用手遮着额头,向前看了去,这才看向顾妈妈说道:“他们是庄子上济世堂的人,好像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林大爹看他们可怜就让他们暂时住在了济世堂,每日在庄子上劳作换取食物。”
“小豆子?”
听着身后传来声音,顾有枝转身看了去,就见隔壁田埂上几个精壮的男子挑着肥水路过。
“齐五哥。”小豆子看着人挥了挥手里的棍子,对着顾妈妈说道,“那是齐五,也是跟前面那些人一块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跟重云哥哥他们走的很近,有时会帮着一起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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